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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八月十五這天晚上盈滿成一個無缺的圓。晚飯後,家家戶戶都搬出了桌凳,放在家門前,再在桌上放些供品,而後點燃香燭,拜起了月亮。随便從哪個街口往裏看去,都能看見滿街的香燭跳動着火苗,燭芯升起的輕煙帶着讓人心神寧靜的松香氣味。
将軍府門前也擺了張木桌子,葉舟和葉啓正坐在邊上聊天。說是聊天,其實也就是葉啓在唠叨,葉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桌上的燭淚彙成長長的一串,卻又滴不下來,只是挂在燭身上邊随着微風擺動。
葉舟的手裏拿着三個他親手做的紙燈籠——他剛在上面畫完了圖案,正要把它們串起來。
葉啓在一邊搖頭,“南望都不回來了,你還做這個幹什麽。”
“也不是想給她的。”葉舟道,手裏也沒停下穿絲線的活兒。
“不給她還能給誰?”葉啓有些好奇,“如初要來?”
葉舟看着自己老爹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嘆了口氣,“她怎麽可能會來,我不過是每年中秋都做這個習慣了,不做就覺得這個節沒過似的。”
“那你做完了不送人多可惜啊。”一道悅耳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葉舟遲疑了一下,才回頭看,就見葉如初靠在牆邊瞧着他,一身夜行衣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葉啓吹着口哨,吹出了一首輕快的調,又站起身來提了凳子要回去,“人老了就是容易困,我去睡了,你們好好聊。”
葉舟哭笑不得地攔他,“爹,您等等。”
葉啓轉頭瞪着自己兒子,覺得這子不明白他的苦心,“我等什麽?我留在這兒怕是要比月亮還亮。”
葉舟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裏的凳子,“你把凳子拿走了,如初坐哪兒?”
“……”葉啓想想似乎也是,又轉回來“哼”了一聲,才放下凳子溜達回去了。
葉如初走過來坐下,葉舟卻沒說話,而是繼續擺弄着他的燈籠。
葉如初也不惱,只撐着腦袋看他忙活,直到他把燈籠串好了,又挨個點着了裏面的蠟燭,才把燈籠棍遞給她。她接過,仔細端詳着這三個燈籠,燭光在她眼中變得更加柔和。
“不氣了?”葉舟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問。
“嗯?”葉如初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問的是什麽,“哦,暫且不氣了。”
“怎麽會突然出來找我?這種時候,宮裏的夜宴應該還沒散吧。”
“我就是從宮宴上溜出來找你的。”葉如初把燈籠挂到門前的桂花樹上,轉頭看見葉舟正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她又趕緊道:“你可別以為我是想見你才來的。”
“那是為什麽?”葉舟不緊不慢地問。
葉如初走回他身邊坐下,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皇宮,嘆了口氣。
夜宴開始前,葉如初和葉蕭懿提前去了桂香園。桂花在這個時節開得最盛,一簇簇緊擁在枝頭,在燭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金光。宮女們端着佳肴穿梭在園中的酒桌間,經過桂花樹時偶爾碰到枝桠,便有些許桂花被搖下來,帶着甜香的氣味落到菜盤中。
“這次我特地吩咐膳房給你做了桂花涼糕,你應該會喜歡。”葉蕭懿道,“還有龍井蝦仁,我記得你尤愛吃這個。”
葉如初淺淺地笑,“陛下竟還記得我愛吃什麽。”
“那你記不記得我愛吃什麽?”葉蕭懿問。
葉如初猶豫了一下,顯得不是那麽有把握,“話梅排骨吧。”
葉蕭懿笑得像是松了口氣,“看來你也沒忘。”
但對葉如初來說,忘不忘都是一樣的。她也不明白他突然好轉的态度是怎麽個意思,但見他還算誠懇,便繼續陪他作着戲,卻比以前更生疏了些。
宴會的準備工作井然有序,兩人也放了心,便要先回各自的寝宮去沐浴更衣。他們一同走出桂香園,剛拐到一個僻靜的道,就有一個黑衣人從房頂上跳下來,葉如初以為是刺客,剛要喊侍衛,就見黑衣人在葉蕭懿面前跪下了。
葉蕭懿皺眉,“葉桓?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
葉桓擡頭看了葉如初一眼,葉蕭懿意識到了,卻對他道:“有事你便說,皇後不是外人。”又轉頭對葉如初解釋:“你不用怕,這是葉桓,是赤麟衛中的密探。”
葉如初點點頭,道:“既是密探,這種時候來找陛下定是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雖然葉蕭懿說她不是外人,但她知道,有些不該聽的話還是不要聽的好。葉蕭懿從未和她提過他在赤麟衛中培養的密探,她便也沒什麽理由留在這裏。
葉桓見皇後走了,才道:“屬下這次回來,是想和陛下說說邊境的戰事。”
“……我雖是走得遠了些,但我耳朵一直都很靈,聽到他說邊境,我便想着許是和北顧有關,便在角落聽了一會兒。”葉如初道,“果然他就說了,東源軍隊在戰中連吃了三次虧。不知為何,敵軍總能看破我方的陣形,從而找出其中的破綻。”
“破綻?”葉舟蹙眉,“北顧的心思一直缜密,這任大将軍也不比南望差,陣形怎麽會被敵軍輕易看破?”
葉如初默了許久,才道:“葉桓說,北顧是北溟派來的內線。”
葉舟倒酒的手一顫,桂花釀便在桌上灑了一片。葉如初找了張帕子,剛覆上去,卻被他搶着擦,又聽見他道:“北顧怎麽可能會是內線?”
“我對北顧不了解,但我覺得他和你們這樣好,應該不會是敵國的人……可是葉桓還說,他曾看見北顧深夜獨自一人前往敵軍大營,又毫發無損地回來了……”葉如初心觀察着葉舟的表情,聲音漸漸弱下去。
葉舟深吸一口氣,一時不知該和葉如初說些什麽。
葉如初用指甲刮了半天桌腿上的掉漆,又道:“葉蕭懿聽了那些話以後生了好大的氣,夜宴上連酒都沒心思喝了,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麽。這件事情你應該明日上朝才會知道。我本還想着要不要先告訴南望,可她不在,在的話我又怕她聽了難過……就來找你了。”
葉舟看着街對面那門前一片空蕩的國師府,心情很是複雜。能讓他覺得毫無頭緒的事情不多,上一次這樣一籌莫展,還是在朔光王的聘禮單子送到東源的時候。
國師府門前沒有人拜月亮,南望也不在那裏,而是和焰離雲羲一起去了清徽觀。
前幾日她去找了這兩人替她解夢,誰知雲羲聽了她的複述後思索一番,才開口道:“我對解夢僅是知道些皮毛,且據我所知,焰離在解夢這塊也好不到哪兒去。你這個,我們怕是想不通。”
“喲,你又知道了我解夢好不到哪兒去?”焰離不服。
雲羲瞥他一眼,“你以為呢?以往的考試可都是我幫着師父批的,我可怎麽也忘不了你解夢這門課上每半年一見的那大大的‘丙’字。”
“聽起來你關心我挺久了?”焰離好奇道。
雲羲毫不留情,“滾。”
“好了,先不說這個。”在與北顧有關的事情上,焰離一向都是難得的正經,“清隐會夢到北顧回來,無非就是太想他了。只不過他為何只是看你一眼就走,且還不讓你追,依我看,或許是一種什麽暗示,叫你不要想着跟他去邊境。”
“那,是邊境發生了什麽事情?”南望蹙眉。
“這幾日星象穩定,我倒是沒看出有什麽事情。”焰離想了想,實在沒個頭緒,才道:“恐怕還是要回清徽觀去找無念師父,看他怎麽說。”
從山頂上看到的月亮竟比在城裏看到的大出許多,且四周的氣氛更加寧靜。焰離帶雲羲捉螢火蟲去了,說是要裝進紗罩裏當燈籠,南望就和無念道長坐在亭子裏聊着。
當南望說到她夢裏的鳳凰時,無念道長卻不像焰離那般摸不着頭腦,而是若有所思地點頭。南望終于覺得抓到了一絲希望,“莫非師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無念道長示意她說完,自己又思索一番,才道:“你說的九尾鳳凰,或許是你自己的命數。”
“我的……命數?”南望皺眉,“您是說我和北顧……”
“你們如何,我說不準,而你這夢中夢卻多半不是什麽好兆頭。焰離說它的意思是讓你不要去找北顧,可我卻覺得,這夢只有北顧能解,你該去見見他。”
南望卻沒什麽高興的心思,“師父,我和北顧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糾葛?”
焰離正和雲羲提了一籠螢火蟲過來,聽見南望這樣問,他趕緊攔住了雲羲,拉着她躲到幾棵扶蘇後面細聽。
無念道長卻道:“你們相處到現在,還能有什麽糾葛?”
聽着是不容南望再問。
南望最終也無可奈何,“那我該什麽時候去找他?”
無念道長擡頭看了看月亮,“這時間不用你我來定,或許到時候自會有人讓你去找他。”
無念道長的話讓南望愈發不安,她不知為何心跳得厲害,便說要回房休息了。
等南望走遠了,焰離才帶着雲羲出來,看無念道長還在悠閑地喝着桂花釀,焰離便道:“師父您也真是,看清隐這樣,您怎麽還忍心瞞着她?”
“有些話本就不該說破。我一度以為你師父的死與他算出了天命有很大的幹系。先前讓北顧知道了這回事,已經違背了天命,若再讓清隐知道,結果會怎麽樣,我都難以預測。”
無念道長嘆了一口氣,“都是好孩子,要我看着他們這樣,我肯定不忍心,可我卻也無可奈何。”
焰離沉默半晌,才道:“您覺得他們……能歷過去嗎?”
“他們自己的事情,我覺得如何并沒有多大意義。”無念道長捋捋雪白的胡須,“不過便不過吧,堂堂清徽觀弟子還在乎這個?”
“真這麽簡單?”焰離還有些懷疑,“您倒是替他看得開,只怕唬我呢。”
無念道長打着哈哈,“你看你。你在我身邊長大,我什麽時候唬過你?”
“每天。”焰離面無表情。
“兔崽子。”無念道長抄起拂塵敲焰離的頭,“你在這兒鑽牛角尖吧,為師不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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