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有孕?

險些小産?

阿妤怔怔地望着男人, 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兩句話,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她想撐起身子,又被周琪摁住:“主子, 你不要亂動!”

阿妤倏然倒抽了一口氣, 是疼的,頓時冷汗涔涔, 下一刻, 她便覺得自己被人擁入懷裏。

她緊緊阖着眸子, 等那陣疼意緩過去, 才仰頭望着男人, 虛弱地扯了扯唇角,還是不敢相信:

“皇、皇上……是不是查錯了啊?”

她眸子裏皆是茫然:“……妾身不是剛來了……”

她緊咬着唇瓣,剩下那兩個字, 因着女子家的那點子羞澀而久久沒有說出口, 可她還是無意識地搖着頭。

怎麽可能會是有孕?

她除了這次月事,來得格外難耐外,與往常并無什麽不同。

封煜斂眸, 看見她雙眸裏溢滿的忐忑不安、茫然不解, 突兀就覺得刺眼。

他堪堪移開視線,他聽見自己平靜無痕的聲音:

“先前是太醫誤診,朕自會罰他們, 你安心養着身子便是。”

懷裏的人久久沒有動靜, 封煜垂眸去看,女子不知何時淚流滿面,咬着唇瓣,無聲地哭泣着。

見他看過去,那雙眸子才輕輕地一擡, 幾顆淚珠就這般悄無生息地掉下來,砸在封煜的手背上,灼熱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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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煜覺得不适,他指腹擦過她的眼角,低低地問:

“哭什麽?”

又問:“疼得厲害?”

阿妤此時心底的後怕,無人知曉。

她說:“皇上,我以為我要死了……”

她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她從未聞見過那般濃郁的血腥味,也從未受過那般的疼,無一不讓她覺得她熬不過去了。

她險些,就要放棄了。

封煜心底似閃過一絲情緒,可不待他想清楚,便眸色一沉,厲聲斥她:“休要胡言亂語!”

死不死的,日日挂在嘴邊,平白生了幾分晦氣。

他聲音冰涼,帶着一股子毫不掩飾的怒意,讓阿妤吓得微瑟縮,頓時被嗆住,拼命地咳嗽,身子不受控制一顫一顫的,臉色瞬間煞白,額頭冷汗涔涔溢出。

可阿妤顧不得疼,她死死地咬住唇,極力憋着咳嗽,唯恐發出聲音,會惹了男人發怒。

她睜着雙眸,彷徨地望着他。

這副模樣,讓封煜心底陡然生了一口悶氣,上不來,下不去。

熹微的日光繞梁,兩人四目相視。

封煜見她疼得身子輕顫,竭盡全力地忍着,氣得胸口憋悶,卻又不知如何發洩。

她忍什麽?

誰讓她忍着了?

皇後看了半晌,終是上前道:“皇上,钰妹妹剛醒,身子骨還很虛弱,皇上別吓着她了。”

明明是她不知所謂,什麽話都敢挂在嘴邊。

倒成了他吓唬她了?

封煜喉嚨一寸寸下滑,想将那股悶氣壓在心底。

須臾之後,他終是沒忍住,伸手掐住女子的臉頰,冷聲說:“憋着作甚?”

他等了片刻,女子還是很平靜,連一聲咳嗽都沒有,他沒再說話,卻臉色微冷。

他親自給了她臺階,她居然不照着下?

阿妤心底委屈,那股子癢意過去,她早沒了咳嗽的沖動,腦子裏還有些模糊,全然不知男人是何意思,又如何能依着他心底所想行事?

許久,她才隐約想明白男人為何動怒。

她愣愣地,艱難地從嗓子間擠出一聲咳嗽。

極輕,又虛假得不行。

可封煜胸中那口悶氣卻是散了去,他松開了掐着她的手,神色平靜地似乎剛剛那行為不是出自他手,冷聲朝一旁宮人斥着:

“還不端藥來?”

阿妤還沒回過神,直到宮人端着藥走進來,剛走近,那股苦澀的藥味就散開,逼得阿妤回神,難耐地蹙起眉尖。

皇後打眼瞧着,猜到她是怕苦,便忙說了句:

“苦口良藥,钰妹妹可別不顧身子。”

罷,她又對一旁宮人添了句:“給钰美人備着些蜜餞。”

皇後做事向來是穩妥的,即使旁人未想到的事,她也能面面俱到,便是對着阿妤這麽個身份,她也能緊張地關切着,面上看不出一絲虛假。

聞言,封煜也斂眸看向懷裏人,但是皇後依舊叮囑過了,他便沒有再重複說上一遍。

阿妤沒說什麽,但凡對身子好的,她總不會矯情地去拒絕。

周琪吹冷湯藥,小心地捧着勺子靠近她,越接近,那股藥味越重。

阿妤有些反胃,但她卻咬牙就着周琪的手,囫囵咽下了這勺子藥。

一勺接着一勺,第三勺時,她終于忍不住捂唇,幹嘔了下。

就是一瞬間,她陡然趴在了床頭,宮人手疾眼快地遞過來痰盂。

她臉色一陣陣地白,幹嘔不斷。

剛咬牙咽下的藥水,此時盡數吐出來,那股子苦澀溢滿了口腔,折磨得阿妤險些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縮在男人懷裏,連連搖頭:“我喝不下……”

不是不想喝,是她喝不下。

封煜見她這般動作,有一瞬間停了呼吸,待反應過來,便覺得額間突突得疼。

他說:“你就不能等宮人端過來嗎?”

可他也明白,那一瞬間,根本就是下意識的動作。

但他怕她動作過大,待會又要疼得冷汗淋漓。

在她俯身期間,封煜冷眼看向宋太醫:“她喝不下藥,該如何辦?”

宋太醫微愣,思忖道:

“這也是微臣想和皇上說的事,钰美人身子過于羸弱,最好身邊有個穩妥的人伺候着。”

這話中的穩妥,他相信皇上自然聽得懂。

他又添道:“钰美人既然喝不下藥,那只能試着先以藥膳輔之。”

宋太醫不欲多來這印雅閣,來一次就險些失了半條命。

于是,他不得不頂着壓力,實話說:“恕微臣直言,钰美人應該是曾經就受過傷,身子骨是從那時起就未調理過來,之後若再不多仔細,钰美人這胎恐要、艱難些。”

一句“艱難些”,直接讓封煜沉下了神色。

他不由得去細想,宋太醫的那句話。

曾受過傷?受過什麽傷?

單是封煜知道,便已有兩次,更遑論,他還曾經親眼見過。

宋太醫見他神色,頓時咽下了剩下的半句話。

不仔細着,許是會艱難。

但仔細照看着,自然就不會太過艱難了。

不過見此情景,剩下那半句話,他沒必要說出口。

殿內寂靜了良久,皇後終是領着宋太醫退了出去,半晌,是阿妤打破了沉默,她擡起頭,說:“……皇上別擔心。”

無人看見的地方,她輕勾着他掌心,她身子乏力,所以用的力道極小,輕輕繞繞的,帶着一絲癢意。

是安撫,也是撒嬌。

她竭力掩飾着眸子底的那絲害怕,輕仰着臉,那上面,是怕他擔心,刻意露出的笑:“我會好好的。”

聲音極低極輕,似乎是沒什麽力氣。

可封煜卻覺得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落在了他心底,很沉很沉,沉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封煜沒說話,只是反握住了她的手。

那瞬間,他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她整只手都在輕微顫抖着。

封煜了然。

她怎麽可能不害怕呢?

她沒有任何家世,沒有任何支持,皇嗣幾乎是她日後唯一的立足之本。

她所有的若無其事,都不過是假裝鎮定罷了。

封煜覺得好笑,有他在,她何至于此?

但封煜笑不出來。

他往日總被她吵得頭疼,唯獨今日,卻覺得她在最該哭鬧時,假裝了無事。

忒沒眼色勁。

随意擱這後宮任何一人身上,她們都會知曉,這時是他最好說話的時候。

阿妤哪裏能想到他正在心底罵她蠢?

該什麽時候,做什麽事,她心底最清楚不過了。

男人久久未說話,她以為他還在擔憂,生硬地轉了個話題:“皇上,那些宮人,您打算如何處置?”

頓了下,她才怯生生地遲疑:“當真不能饒她們一命嗎?”

封煜定定看了她好久,偏過頭去,才淡淡問她:“為何替她們求情?”

阿妤被這話噎住,半晌才弱弱道:

“……就、就不能是因為妾身心善嗎?”

封煜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柘蕪背後之人還未查出,許美人宮人匆匆指認我,這些子原因,妾身還一頭霧水。”

“皇上将她們都處死了,那誰來為妾身解惑?”

她這副和往常一般鬧騰的樣子,看得封煜莫名地舒心,他冷笑了聲:

“身子還在疼,便有心思琢磨着這些?”

“還好意思說自己心善?”

阿妤怯生生地看着他,口中的話卻是大着膽子的反駁:

“那、那如何她們也因此被饒了一命,怎麽便不是妾身心善了?”

封煜還待再說,阿妤頓時喚了聲:“皇上!”

刻意拖長了聲音,眸子一紅,大有他若是再說,她便掉淚珠子的趨勢。

封煜一頓,停了下來。

但是阿妤卻是沒止住,她動作稍大了些,便疼得吸了口氣,她哭着說:

“皇上一點也不心疼妾身!”

一字一句,都是委屈。單這一句,便叫封煜頭疼起來。

“妾身都這麽疼了,動都不敢動彈一下,肚子裏還懷着皇上的孩子,偏生皇上還要與妾身争論,一丁點都不讓着妾身!”

封煜想說,他從沒讓過人,也無需讓着人。

可阿妤哪裏管這些,她餘光瞥見男人沒有發怒的跡象,便哭得越發兇狠,淚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那皇上同妾身說,妾身到底哪裏不心善了?”

胡攪蠻纏!

封煜捏着眉尖,腦海裏皆是這句話。

她替那些宮人求情,明明是有所目的,他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她倒是委屈起來了?

斥責的話一句又一句,可封煜最終只是摁住她,頭疼地說了一句:

“別亂動。”

“小心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狗皇掐着阿妤的臉,兇巴巴:你倒是咳啊!

阿妤:我tm咳不出來了!

狗皇(頭疼):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阿妤:能不講理的時候,傻子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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