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柳夢

在身後璀璨燈火輝映下, 沈柔分明看到謝風玉往這邊一瞥,看到了她,可謝風玉表情卻殊無變化, 連停頓也無, 幾乎是無動于衷地就重新低下頭去了。

王婆給謝風玉端上馄饨, 謝風玉道了謝,慢條斯理地拿起勺子開始享用美食,仿佛不遠處樓上的喧嘩和樓上的沈柔都不存在。

此前十年,謝風玉從未這樣過。

他從未離開過沈柔, 更不要說直接無視她。

也是因此, 沈柔忽然有些不習慣了——盡管她并不想承認, 但她表情掠過的一絲不自然暴露了她的心情。

沈柔這樣想着,回頭略吩咐了一聲, 便獨自下了樓。

她看了一眼謝風玉,走到他面前坐下, 咳了一聲。

謝風玉斯文地咽下嘴裏的馄饨, 拿絲絹輕輕按了下嘴角, 而後才擡起頭來看她。

沈柔看到他那絲絹,忍不住就眉頭微皺,按照以往,她一句“呸,娘娘腔”必然已經脫口而出。

但此情此景, 她自然不可能再這樣說了。

沈柔望着謝風玉淡色的、平靜優美的眼睛,兩人對視一眼,氣氛一時沉默。

半晌,還是謝風玉眼睫微動,客氣微笑道:“沈柔?找我什麽事嗎?”

他語氣和當初沈柔對他說“謝小郎君有何貴幹”時幾乎一樣, 一下子就把沈柔噎住了。

沈柔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來向你道謝。這次擊鞠,多虧你幫忙,多謝了。”

謝風玉笑容淺淡:“不必客氣,反正我也是為我自己。”

沈柔神色微頓:“噢,對,你是為了你在天香樓下的注。”停了停又問,“你下了多少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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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風玉彬彬有禮:“一千兩。”

沈柔:“這麽多?看來謝郎君對我很有信心麽。”

謝風玉道:“算是吧,反正一點小錢而已。”說完發現自己為了“小錢”去求沈柔讓他上場似乎有點說不通,又找補,“不過呢,倒也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主要是不想輸,輸了丢人。”

沈柔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點點頭:“那倒是。”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兩人之間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只聽到周邊吃馄饨的人的大聲的呼喝交談聲。

恰好兩人隔壁坐着的是個莊稼漢,吃馄饨吃的稀裏嘩啦的,他身邊坐着她的婆娘,一邊給他飛快地剝煮好的花生,一邊勸:“慢點吃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莊稼漢聽從了,慢慢吃完最後一點馄饨,抓起一把剝好的花生就往嘴裏塞,一面道:“前幾天那晚雨下得涼,今兒暖和些,得趕緊把柴火劈完,不然過幾日秋雨下來,就都黴了。”

婆娘給他倒杯水:“好。等你劈完正好入秋,村裏桂花該開了,篩一點給你做桂花餅,你愛吃。”

莊稼漢聽了嘿嘿傻笑,一邊沈柔也心中一動,忽然想吃桂花餅。

謝風玉和她相處十年,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卻不說。

往年桂花餅都是謝風玉給她帶的——謝府有個糕點大廚,待到入秋,大廚往謝夫人禀報一聲,謝夫人便一聲令下,叫膚白豆蔻的小丫鬟們沐浴淨手,捧着明淨如洗的細編小滕筐,到桂花樹下摘一簇簇金黃的桂花,細細摘下花朵洗淨,加糖面餅,再刻上各色花樣入蒸籠,出來便是精巧美味的桂花餅。

謝府桂花餅名聲不小,謝風玉提一食盒帶去國子監,走到哪屁股後面都是一串饞蟲。謝風玉無法,給他們分一些,然而最底下的、最精致的幾個卻死活不會讓人碰,因為那是帶給沈柔的。

兩人倚在丹青院已是滿樹綠葉的桃花樹下吃桂花餅,就此度過了無數時光。

比如——沈柔腦海中閃現出許多畫面,卻被她緊急叫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而謝風玉看她一眼,忽而道:“自秦姨去世後,我母親心情不愉,再沒做過桂花餅。”他說着,修長手指下意識敲了下桌面,“所以,你想吃也是吃不到了。”

沈柔也不驚訝他看出來自己在想什麽,只道:“哦。”

沒什麽情緒,卻又分明是有些失落的。

謝風玉聽了,過了會兒,又擡眸來看她:“真想吃?”

沈柔已然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了,只漫不經心:“沒有的事。”

謝風玉靜靜望着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柔和。

沈柔視而不見,想了想,站起來道:“總歸是要謝謝你的。說起來,當初你借我的一千兩,我還沒還。過幾日就還你。”

這所謂借的一千兩,是指當初何梅子帶柳夢私奔失敗,兩人找人給何梅子頂罪花了一千兩。這個事,私奔是何梅子和柳夢兩人想的,事情敗露要幫忙是沈柔決定的,頂罪是謝風玉想的,錢也是謝風玉出的——總的來說,算是兩人“同流合污”,況他兩人從來不分你我,是以之前從沒有“你借了我一千兩”的說法。

不過謝風玉只是驚訝了一瞬便恢複了平靜,颔首說了一句好,便放任沈柔離開了,并不挽留。

即使是沈柔走到一半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謝風玉卻也只是端端正正坐着,沒有回頭。

只不過,謝風玉悄悄豎起手上噌亮的小勺,從反光觀察沈柔的動向,這一點沈柔卻沒想到。

她沒想到,所以心裏莫名有氣,只回頭看了一眼,就黑着臉離開了。

——然後在剛拐過拐角的時候,被人背後忽然偷襲,眼前一黑,差點吐出來。

好在她反應快,一個肘擊叫身後人悶哼一聲,微微松開了手。

沈柔立刻轉身,即使身後人蒙着面,卻也瞬間認出了那人是誰。

“柳若?”沈柔上下打量她,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幹嘛,輸了毬惱羞成怒,要滅口啊?”

柳若微微眯眼,也不和她廢話,直接就一拳過來。

沈柔敏捷躲過,反手一拳直取沈柔腰間。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柳若毛了,抛開了研習多年的武學手段,直接一把抓住了沈柔的頭發,用力一扯。

“嘶——”沈柔學武後再沒領教過這招,當即背過氣去,卻以驚人的毅力回過神來,反手也抓住了柳若的頭發,手上一扯!

兩人頓時同時龇牙咧嘴,互相瞪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狽模樣,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伸腿就踹,一個踹中對方腰腹,一個踹中對方膝窩,而後悶哼一聲,同時倒在了地上。

沈柔位置不佳,倒在了下面,差點被柳若壓死,頓時低吼:“你滾開!松手!我們堂堂正正來戰!”

柳若自然不放手,還道:“有本事你先放手!”

沈柔冷笑:“你先放。”

柳若:“你先!”

兩人怒而對視,半晌沈柔道:“那數三二一,同時放手。”

柳若同意了,沈柔:“三,二,一!”

——兩人都沒放手。

沈柔怒了:“你不守信用!”

柳若匪夷所思:“你臉皮怎麽這麽厚?說得你守了信用似的!”

她罵罵咧咧,沈柔懶得跟她再說,一手扯着柳若頭發不松,另一手艱難地伸出來,想跟拐角那邊衆人求助。

柳若自然不會放任如此,一伸頭就咬住了沈柔手腕,這還不夠,她還用空着的手死死捂住沈柔的嘴,防止她叫出聲。

兩人糾纏得難解難分,誰也奈何不了誰,卻在這時,聽到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沈柔眼神一亮,兩人齊刷刷擡頭看去,只見唐渡一步步走來,沈柔心中頓時一喜。

可遺憾的是,唐渡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神色心不在焉,并沒注意到一牆之隔的沈柔,而是與她擦身而過了。

柳若松了口氣,沈柔則無聲地翻了個白眼以示憤慨。

柳若被這一個白眼暴擊,卻只是洋洋得意地笑:“你看,你新人的小弟不太行啊,啧啧啧,真是瞎眼看上瞎眼。”

沈柔從她指縫冷哼一聲,柳若挑眉,還要再說,卻驀地聽到那邊唐渡來了一句:“你,真的和沈柔分開了?”

他聲音有點低沉,不過因為距離不遠,兩人都聽得很清晰。

沈柔也就罷了,柳若聽了卻一愣,忍不住就八卦的探頭看去。

沈柔知道唐渡八成是來找謝風玉,也不甘落後,奮力往前挪了挪,探頭往外看去。

兩個毛躁躁的腦袋在晦暗牆角探頭探腦,看到馄饨攤上,唐渡和謝風玉對坐着,謝風玉背對兩人,看不到表情,而唐渡正對着,表情分明有點嚴肅。

沈柔和柳若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側耳傾聽,可謝風玉卻并不回答,只自顧為自己倒了杯茶。

即使在簡陋小攤上,他的動作依舊是優雅的,修長手指搭在白色瓷瓶上,貴氣非常。

唐渡無心欣賞這些,也不懂貴族做派,只望着謝風玉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謝風玉給了回應——他擡起眼,微笑着看了唐渡一眼。

角落裏的沈柔和柳若因着謝風玉背對她們,并沒有看到謝風玉的表情,只看到唐渡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忽然有些緊繃起來。

尤其柳若發現,他眼神深處,望着謝風玉的時候,分明帶着些敵意。

柳若一下子就覺得奇怪了——這唐渡跑來找謝風玉問沈柔,還和謝風玉作對似的,是做什麽?

難不成之前傳言的謝風玉和沈柔分開,唐渡是沈柔新歡,這個離譜的傳言是真的不成?

不可能——柳若下意識想着。

絕對不可能,從她和沈柔鬥争多年的經驗來看,沈柔這厮和那謝風玉早就捆得死死的,別說一個小破肅州來的唐渡,就是那什麽玉帝王母大羅金仙,恐怕都沒法把他倆分開。

盡管傳說中玉帝王母大羅金仙拆散過很多有情人,可是關鍵是,那些有情人都是無錢無權,被人從中阻撓,才會被拆散。

可謝風玉,沈柔,家裏光靠錢都能把人砸死,把鬼砸活,把神仙砸死再砸活,所以什麽分手,不存在的。

柳若一直這樣想着,沒把那些沸沸揚揚言之鑿鑿的傳言當回事,可是現在眼前這一幕,卻忽然讓她心中升起了疑惑。

搞什麽?不會是真的吧?

這唐渡真這麽厲害啊,到底何許

柳若忍不住認真看唐渡一眼,卻發現他也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最多是長得俊美一些,總的來說是個凡人無誤。

柳若納悶了,蹙起眉伸長耳朵,就差把耳朵放謝風玉唐渡那張桌上了。

她努力偷聽,聽到謝風玉用一貫的含笑的聲音道:“唐小郎君,我與她分不分開,與你何幹?”

唐渡道:“當然有關。若确實已經分開,就該好聚好散,你不能再纏着她不放了。”

謝風玉望着他,笑容不變:“唐小郎君說笑了,我與沈柔一直都是好聚好散。你看,此次幫她擊鞠之後,我不是立刻離開了麽?何來糾纏一說?”

唐渡微微一窒,而後道:“既如此,你是承諾,以後不來糾纏她了?”

他認真望着謝風玉,謝風玉卻低頭笑了笑:“這個麽,不好說。”

唐渡神色一緊,謝風玉解釋道:“你來國子監已有些時日,應當知道我們祭酒素不管事,幾位院長又事務繁忙,許多瑣碎小事,都需要我來做。這其中,女院事務又最需要小心,我來往女院頻繁,怎能保證不糾纏沈柔呢?”

唐渡微微一怔:“我不是說那種糾纏,我是說——”

謝風玉含笑望他:“是說什麽?”

唐渡口舌笨拙,在他目光下,忽然不知該怎麽形容,謝風玉見狀笑意更深,微微挑了下眉頭,于從容溫雅的氣度中,若有若無地閃過一絲冷峻的敵意。

唐渡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份敵意,斂了心神沉聲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謝學長——謝風玉。”

謝風玉道:“不,我不知道。”頓了頓,“而且,即使我知道,你又是用什麽身份,來向我說這些呢?”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跳躍着火光,角落裏柳若看見了,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她甚至都忘了這會兒和沈柔是你死我活的敵對狀态,也忘了自己手裏還抓着沈柔頭發,下意識就一握拳,脫口而出:“我的娘!你和謝風玉真掰了?!”

沈柔被扯得頭皮一通,怒道:“我不是你娘!松手!”

柳若低頭看她,目光炯炯,閃爍着八卦的意味:“你為什麽和謝風玉掰了?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沈柔怒而扯住她頭發,一字一句:“跟你有什麽關系!腦子進水了吧!”

“痛痛痛——姓沈的,你個潑婦!”柳若龇牙咧嘴,“謝風玉不會是受不了你這潑婦樣才走的吧?”

沈柔冷笑:“潑婦不是你麽?這麽多年來,我有個謝風玉,你有誰?嗯?”

柳若反駁:“堕落!無恥!你還敢提!沈柔,你堂堂貴女,這麽多年居然靠男人茍活!要不是謝風玉,老早這第一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沈柔絲毫不懼:“是嗎?那現在沒有謝風玉了,你可以争着試試。”

“試試就試試!”柳若大怒,和她扭打起來,兩人打了會兒,累了,暫時停火,安靜中又聽到那邊唐渡來了一句:“我會向你證明,我是用什麽身份,說出的這些話,謝學長。”

他最後看了謝風玉一眼,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以及,這是有個叫柳夢的貴女要我帶給你的,告辭。”

他轉身走了,柳若和沈柔卻同時睜大了眼睛。

——柳夢!

柳若的姐姐,一個當了十來年安靜賢淑大家閨秀,卻被一個混不吝何梅子勾走魂魄,甚至決意和他私奔的女人。

她比沈柔柳若大三歲餘,在沈柔柳若剛入國子監,羽翼未豐時,便是國子監女院的學長。

而那時,何梅子以滿分考入丹青院,少年眉眼俊秀,才華無雙,天天就算啥也不幹,就穿着松松垮垮的長衫在桃花樹下喝酒,都引得一大批人追求愛慕。

那一日,娴靜端莊的柳夢遇上桃花樹下笑眼如飛的天才少年郎,從此就入了劫,兩人彼此神魂颠倒、生死相許,可惜又遺憾落幕,最後一個長鎖深閨,一個被迫塗上紅紅白白的可笑花臉,裝作老鸨在巷陌中躲藏生存。

一直以來,柳家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對何梅子深惡痛絕,對幫了何梅子的沈柔等人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看。

但到底,一則沒有證據證明沈柔參與其中,二則柳家沈家一武一文互不搭界,三則兩家實力相當,因此就算柳将軍明确表示不喜歡沈家,也奈何沈家不得。

何梅子也因此在沈柔庇護下待到今日,而便在這時候,柳夢卻忽然傳信給謝風玉——這說明什麽?

柳若自然不會腦抽到覺得自己姐姐轉而看上謝風玉了,于是答案只有一個——她想要謝風玉把信轉交給何梅子!

這怎麽行!絕對不行!

和浪蕩子弟是沒有結果的!

柳若這樣想着,上去就想搶過信,卻被沈柔先一步識破,死死拉着她不讓她過去。

兩人在角落争執,那邊謝風玉背對兩人,卻沒發現。

而柳若想到姐姐,加大了力氣,沈柔漸漸敵不過,一脫手,就讓柳若跑了過去。

柳若頭也不回,飛一般撲向了謝風玉——手裏的信,眼看要抓到了,謝風玉卻輕飄飄一抽手,躲了開去。

柳若差點就撞到了木桌上,反應飛快一撐手,轉頭還要去搶,謝風玉卻一只筷子抵住她喉嚨,叫她動彈不得了。

柳若神色一滞,很快舉起雙手:“好漢饒命!”

這可不是柳若的風格,謝風玉微微一頓,便在此時,柳若眼疾手快,也不顧謝風玉還抵着自己咽喉,一把就奪過了他手上的信件,同時腰身後仰,指尖在謝風玉的筷子上一彈,把那筷子擊飛出去,自己則全身而退。

這一套行雲流水,柳若自己都得意非常,忍不住沖謝風玉挑釁一笑:“哎呀,不過如此麽,謝風玉,看來是因為被沈柔甩了,你反應大不如前啊。”

謝風玉也不惱,微笑:“慚愧,在下太久沒和柳小娘子過招,差點都忘了柳小娘子手段百出,詭谲奸詐的風格了。”

“好說好說。”柳若不以為意,“下次記得就行。”

她說着就要閃身離去,卻見斜裏一個人影沖出來,一個手刀就朝她劈下!

柳若堪堪躲過,回頭一看:“姓沈的!要不要這麽狠!”又道,“就算這麽狠也打不到我,略略略!”

她仗着自己體力比沈柔好,飛速狂奔,沈柔卻不追了,只吼了一句:“喂!都下來幫忙啦!”

柳若邊跑邊一愣,半晌反應過來,朝永樂酒肆看去,正好和從酒肆樓上沖下來的趙二葉佳楊喬以及一群貴女郎君們打了個照面。

以趙二葉佳楊喬領頭的一衆男女騎在馬上,沖柳若親切一笑,而後馬鞭一揮,瞬間就追了上去。

一時四處馬蹄聲響,王婆小攤上吃東西的百姓們都吓了一跳,路上行人更是慌忙躲避,而一群喝了酒的貴女郎君們才不管那麽多,一路飛奔,直到把柳若圍在中間才了事。

衆人臉上都是酒暈,打着酒嗝,嘿嘿笑着,不懷好意地望着中間被圍着的柳若。

這情景頗有些驚悚,柳若縱使藝高人膽大,也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好沈柔此時趕了上來,制止了大家把柳若下酒的沖動,而後在一衆酒鬼不知是幫忙還是幫倒忙的支持下,把信件艱難地從柳若手裏搶了回來。

直到這時,沈柔才終于松了口氣,而一邊喝得迷迷糊糊,被謝風玉一路拉着過來的何梅子見了,順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衆酒鬼茫然搖頭,繼續打酒嗝,而沈柔動作一頓,不知該不該告訴他,還是謝風玉聽了,淡淡瞥了沈柔一眼,而後道:“這是柳夢的信。”

“哦柳夢……柳夢!”何梅子突然清醒。

他愣愣看着謝風玉,又看着沈柔,揉了揉臉,一雙眼睛頓時清醒了,褪去了醉後的紅血絲,露出黑白分明的瞳仁。

而後何梅子深吸口氣,對沈柔伸出了手:“把它……給我罷。”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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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六,請不要養肥我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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