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處都擁擠。

沒人和賈晝打招呼,他所經之處人們都自動避讓開,摩西分海似的。

燈光也是一塊一塊的,某一個區域是冷光,走兩步就會調成暖光,吳霭陷入了真正意義上的眼花缭亂,走了一會兒被帶着拐進一塊背景板,看見後面坐着好幾個人。

賈晝先一步進去,笑嘻嘻地大聲喊:“誰是道具組的,有人來送東西。”

話畢有三個人擡起頭,其中就有那個胖冬瓜。

吳霭站出來朝他招手,他跟了出來,兩人繞到背景板沒人的另一側。

胖冬瓜一臉不耐煩,上來就問:“咩事?”吳霭把手上的盒子拿起來示意,語氣謙遜:“兄弟,見過的。

我是道具科的,今天你們去過,當時我們那沒人,你們可能碰倒了我同事的杯子沒注意,我把東西帶來了,你看看是不是有這事。”

胖冬瓜看一眼,不屑。

他的普通不标準,一開口就似吵架:“有證據嗎?沒證據就敢來,大陸是法治社會嗎?告你污蔑啊。”

吳霭繼續耐心:“一個杯子不至于,你要是喜歡,我再買個給你。

但我那同事也是我同學,人比較簡單。

你們平時少找他的事,我叫吳霭,有什麽要幫忙,要商量的,找我來。”

“那個?”胖冬瓜一聽冷笑,嘟囔幾句粵語,又插着普通話道:“他以前聽話,現在不了。

你們大陸人愛吃饅頭,我一看他就想起饅頭,膨大了,又胖又醜——”他話沒說完,突然被推了一把,背撞上後面的木板但不重,一擡頭,見吳霭睥了過來,問:“醜?”“叼你老母仆街!”胖冬瓜罵:“你敢動手?!”确實不敢動手,他這在道具科當着臨時工,惹了事情公司和科室兩邊都交代不了。

但有人罵君哥吳霭忍不了,捏着那個盒子正考慮怎麽砸。

突然也被人推了把,一看,賈晝沖了過來。

“叼你老母啊!你個死肥豬!Stupid ass!敢找他麻煩,你知道他誰嗎?”一句話換三種語言,邊說邊用手去怕胖冬瓜的臉,這不是一個攻擊力很大的動作,但卻足夠對人構成侮辱。

吳霭意外,心想自己誰也不是,再一回頭,剛背景板後面坐的人都跑過來了,全部都怒目而視。

本來燈光就昏暗,這麽一來像是兩軍對壘。

結合剛才的摩西分海和賈晝平日的乖張,他覺得這一劇組可能都對他有積怨,敢怒不敢言。

他和自己一個普通人不同,是明星。

吳霭忙去拉他,生怕激起了民族矛盾,道:“我的問題,我沒解釋清楚,都是為了工作,小事化無吧。”

等兩人分開,又忙對胖冬瓜安撫:“都是同胞,以後有事找我說,各退一步。”

說罷推着賈晝在一衆恨不得起義的目光下往外走。

一離開人群,吳霭立馬說:“謝謝了,但實在沒必要因為我得罪人,他們只是碰壞了一個杯子,我沒說清楚就讓你帶我進來了,太抱歉。”

“哎呀。”

賈晝完全無所謂,多好玩似地晃他胳膊:“你是我的Lucky star,幫你打那頭豬幾下算得了什麽,我還嫌輕咯。”

吳霭哭笑不得,對莫名其妙個封號不敢接,道:“我真不是什麽幸運星,你再想想是不是其他原因影響了你的運勢,我是不行的。”

賈晝堅持:“就是你!”這時有人跑過來,說“馮導在找你”。

吳霭覺得這男一當得比他個臨時工還休閑,電影估計很難靠譜。

他抓緊時間最後欣賞了一圈四周布景的恢弘,說:“那我走了,再次感謝你。”

賈晝點頭,依依不舍,走出兩步又跑過來攔他,說:“留個聯系方式吧!”又是男一,又是電影咖的,一說話還作揖,站的地方上面有燈,整個人被鋪上一層柔光,果真就是君哥說的雌雄莫辨。

吳霭想了想,留了個電話,不很情願。

等再買好飲料回到辦公室,君哥還是喪氣,問:“怎麽這麽久啊?”吳霭想哄他高興,道:“遇到了賈晝。”

君哥:“!”“只是意外撞見了。”

吳霭喝可樂,又說:“他估計真有點背景。”

君哥:“我還看了一個八卦,說他其實背後有個富商金主,他就是仗着他呢。”

吳霭沒興趣,想起王叔說的其他人靠金主,他靠自己,反駁:“估計不是。”

君哥:“是呢是呢,我也覺得。

啥樣的人能包養賈晝啊,那麽美。”

吳霭覺不出來,估計自己就是個直男。

但轉念一想,如果不感興趣女孩似的男孩,反而證明從審美上為彎。

下班兩人去吃了頓麻辣燙,權當燙了火鍋。

第二天周六,君哥忙着在家裏準備衣服,又是熨燙又是搭配的,很繁複。

吳霭賴床到十點半,走出去,問:“吃什麽,我出去逛逛,正好買回來。”

君哥幹脆:“肯德基。”

時間太早,吳霭想晚上去,于是道:“換個口味吧,麥當勞行不行。”

君哥:“肯德基,小龍蝦漢堡和蛋撻,麥當勞都沒有呢。”

住進來之初,吳霭還以為自己得照顧君哥,結果被反過來照顧比較多。

他報之以李的辦法就是順着他,滿口答應着下了樓,正想叫個外賣,結果一擡頭,有一只喜鵲飛過。

羽翼輕揮,從一個樹梢跳到另個樹梢,尾翼在天空劃出靈動的弧,叫得像報喜。

吳霭看着它,神不知鬼不覺,又解鎖了輛共享單車。

到肯德基的時候剛十一點,不到飯點,人流量跟晚上那個時間差不多。

他走進去,還是先掃視了一圈店內,然後給自己買了個冰激淩,又坐到門口看外面。

反正也沒事,再等等。

可等到了要幹點什麽?什麽也不幹,只瞧一眼看看。

二十分鐘後,人流量變大,每進來一個人他就扭頭,結果連上次保險銷售那般相似的人都沒有。

徒勞了半天多少還是有點失落,吳霭把面前聖代化成的粥舉起來喝,一昂頭,看見落地窗外的街道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車。

路邊有個車位,但不知為何躺了輛共享單車。

黑車被攔,停下卻沒熄火。

他見狀立馬跑出去,搶先把占道的單車扶到了一邊。

駕駛室的門開了一下又關上,車很快就停好。

吳霭往回走,這時車門一響下來個人,說:“謝謝。”

沒什麽好謝的,閑事他也懶得管,跑出來主要是因為這輛共享單車是他方才騎來的,不知道被誰碰倒了。

吳霭回頭,發現居然是昨天在劇院問他路的那人。

好巧啊,他颔首說“不客氣”,繼續朝回走。

這時後門一開,出來了另個男人。

吳霭看玻璃的倒影,認出了他是昨天和自己擦肩的那位。

戴着眼鏡,瘦高身材,他看了一眼過來,然後也轉過身,朝對面一棟的寫字樓走去。

吳霭仍沒看清他的臉,卻不在意。

他懷疑剛才的喜鵲搞錯了,帶給自己的運氣打偏——這都能遇到兩次,為什麽就不能再見一次袖扣!白天沒等到,到家就懶了。

吳霭睡了一下午,晚上君哥自告奮勇去買飯,回來一看,又是肯德基。

他:“……”君哥通報,說自己在店裏見到了打架的人,有人把可樂灑別人白襯衫上了不願賠,他在邊上圍觀了半天,最後110都來了。

吳霭一聽,忙拐彎抹角打聽是什麽白襯衫,有沒有袖扣。

君哥光看打架了當然記不得。

結果他心裏就莫名發梗,跟自己受欺負了似的。

第二天天不好。

半上午時候,吳霭聽見客廳有動響就走了出來,見小蘭已經畫好了妝,穿了條綠色的裙子搭配同色系的小包,正準備出門。

他看窗外,問:“要下雨,傘帶沒有?”小蘭指邊上一把鑲着蕾絲邊的陽傘,道:“帶了哦。”

吳霭跟操心自己妹妹似的:“這一淋雨就透了,帶把大點的。”

小蘭愛漂亮,忙解釋自己下雨就打車回來,吳霭和她争兩個回合,最終妥協。

但等她一推門,又跟許久沒見似地喚了聲:“小蘭。”

“嗯?”“你還在吃藥沒有啊?”小蘭笑,格外坦誠:“暫時沒有了。”

“嗯。”

吳霭點頭,說:“去吧,玩得開心。”

走了之後屋內就只剩了他自己。

雨要下不下,格外濕熱,想再睡又睡不着,去肯德基又太早,拿電腦找電影看,突然想起了D盤的800G……一個沒出逼的創作者,電腦被大勢男團的隊長偷了,這話聽着太像前者在炒作。

所以除了向公司舉報,吳霭自始至終只告訴了一個人——大學室友老王。

他去找他借電腦,說“我的被那個孫一帆偷了”。

老王問他裏面有多少歌,他說新電腦沒密碼,就三首能用。

老王:“那挺好的”,立馬交出了自己的頂配iMac Pro。

他有個樂隊,很小衆,轉天就到國外巡演去了,一去就是半年多,消息很少回。

吳霭一開始還去微博找粉絲發的消息看,後來也懶了,權當這人偷渡了。

當時老王叮囑要注意身體,吳霭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熬夜做歌。

結果打開D盤,果真就全是黃片,還有一張PDF叫《目錄》,太荒淫無度了。

打開那張目錄,映入眼簾三個分區:歐美、日韓和國內。

他:“……”,歐美的聽不懂,國內怕眼熟,索性先來個日韓。

結果,日韓打開了裏面還有熟婦、大學生、捆綁、雙飛、3P等等子目錄,一層又一層的,俄羅斯套黃……吳霭沒想到老王那種路上鞋帶開了懶得系,直接拖着回寝室的人也會有工作做得這麽仔細,決定相信一次他的品味,随便點開了一個。

賈晝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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