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到的時候正值飯點,肯德基裏人太多,位置都找不到一個。

可說了下班,就得從下班開始來,吳霭排隊買了個甜筒,靜靜站在靠門口。

不能大口吃,為了打發時間只一小點點地舔。

但盡管這樣,舔完了原味,抹茶味,限定芝士味,總計三支後也沒看見男人。

男人的車、穿着和袖扣都體面,結合昨天馮等他的那幕畫面,吳霭推測他不會是個普通打工族。

不是普通打工族下班晚點就情有可原,他幫男人開脫,也給自己找堅持的借口,不知不覺從7點等到了9點,從無座等到有座,從有座等到了店裏幾乎無人煙。

但男人——始終沒有出現。

再見,再見,再見。

他在腦中不斷重現男人說出這句話的場景,原本強大的自信随着夜深而漸漸被消磨,但轉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發出的邀請太過隐晦,人家壓根沒聽出來。

甜筒吃撐了,體內又是一陣冷。

從小都是被人邀請,主動邀請別人沒經驗,結果出師就翻車,他感到好後悔。

吳霭一邊懊惱一邊等,很快就十一點多。

再忙的人也不會午夜來肯德基,他把頭埋在胳膊裏喪氣,被打掃的服務員叫了起來,還以為在哭。

哭是沒哭,只是人又丢了,不知道怎麽再找,也不知道又要等好久。

他一看時間,想起來明天還和洪倉夏知禮有約,依依不舍站起身,垂頭喪氣地邁開步,丢了錢包沒找到似的。

門是兩層,吳霭走過去,伸手去推裏面那扇,這時,外面那扇出現了另一個眼熟的身影。

也個子高,也是三十多歲,是在劇院臺階和肯德基前面見面時,和男人一同的那位。

他一驚,讓到一邊。

但那人進來,完全沒注意到他,目不斜視徑直往點餐臺走去。

吳霭又忙不疊追過去,喊:“您好,先生。”

那人回頭,問:“嗯?”“那個……我們見過,您是不是有個朋友……我之前看你們一起從車上下來……我在這裏等……”他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友好,不唐突,但那人的眼神卻完全像看陌生人。

吳霭說了一半自己都糊了,悻悻擺手:“抱歉,我認錯了人。”

沒認錯,就是找個臺階。

他無奈又遺憾,出門打了個車,回家正好十二點。

一宿只淺眠。

翌日。

吳霭五點四十起床,五點五十出門,七點上了高鐵,八點到了杭州。

剛出站,果然有知禮安排的車來接。

司機是個健談的人,五十來歲,故意拉着他從西湖邊繞道,各種典故各種景觀如數家珍,恨不得荷花都按朵拿出來剖析。

吳霭聽得仔細,興致卻不高。

他還惦記着男人的事,耿耿于懷那聲再見,念念不忘他的唇角和眼神,不停琢磨不停想,早飯都忘了吃。

酒店在三臺山上,上山的時候景點更多了,司機一口蘇杭普通話,說快了像越劇的念白,也像rap。

吳霭別聽邊往外看,繞過一個彎道,前方出現了一個正在騎自行車的人。

柏油馬路雖不陡峭,但畢竟是山路,體力消耗大。

那人肩寬,腰窄,T恤被汗濕了黏上精壯的後背,正站起來使勁,專業運動員似的。

吳霭一看,忙說:“師傅師傅,快,趕超前面那個人,咱們在他前面停路邊。”

司機立馬比“OK”,加速超車,繞過一段距離後剎車。

但他和吳霭都低估了自行車的速度,被攔截時已很逼近車輛。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那人臨危不懼地立馬變道。

吳霭看自行車都快倒地了,心頭一緊。

這時他卻迅雷不及掩耳地銜接了個利落急停,身子帶着車一斜,又一回擺!胎和地面摩擦出“滋——”的一聲!安全着陸!吳霭忙從車上沖下來,以為自己惹了禍,腿都軟了,喊:“知禮哥!對不——” “起”字沒出口,發現夏知禮正咧着嘴看自己腿,搶話道:“怎麽樣?!怎麽樣?!剛才牛逼不牛逼?!”他短發,堅毅五官眼睛偏大,搭配麥色的皮膚特別精神,坐在車座上單腳蹬地,人和造型都帥氣。

吳霭跑過去,嘴甜:“帥死了!怎麽這麽牛逼!”話沒說完一定睛,發現知禮跨着的是一輛摩拜!他驚詫,怔怔:“哥……你這……不是山地車啊。”

知禮笑,指身後:“我剛去送洪倉開會,回來看見有共享單車就想試試。

我大學玩騎行來着,唉太可惜了,剛才沒讓他看見!”吳霭愧疚,承認錯誤:“對不起,都是我讓司機剎的車。”

知禮擺手,兀自惋惜:“早知道讓你拍下來了。

你說說,唉,給他看看多好。”

吳霭想想剛才确實帥,沒記錄下影像着實遺憾。

這時,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塊空地,側回頭看見知禮也在往那看。

兩人對視,一拍即合。

幾分鐘後,他們挪到了那塊空地上,檢查了地面和車,準備就緒。

吳霭剛參與過大電影的拍攝,學成歸來,運籌帷幄地問:“準備好了麽?”知禮蹬着共享單車躊躇滿志,回答:“好了!”吳霭攝影姿勢舉起自己手機,喊:“Action!”知禮得令,騎着那輛共享單車全速往前沖,猛地急剎再變道,竭盡全力複原剛才場景,正在狀态,吳霭:“Cut。”

知禮停下來:“怎麽?”吳霭:“少了點情緒上的危機感。”

方才的司機把車停到了旁邊,一聽,吳侬軟語點頭稱道:“急迫一點。”

吳霭學馮,吹毛求疵:“不是我想要的感覺,再來一遍。”

知禮點頭,上次送吳霭回上海時還是穿西服坐豪車的商業精英,這麽會兒又變成了想搏愛人一笑的特技演員。

他為了在洪倉面前耍帥不辭辛勞地點頭,道:“我回憶一下剛才啊。

這麽……再這麽……嗯!來吧!有感覺了!”司機在一邊看熱鬧:“加油!”吳霭循循善誘:“你要想象有機動車攔截了你的去路,要想象洪倉哥在,明白嗎?”夏知禮低頭凝眉,擺弄車把仔細揣摩:“嗯,明白!”吳霭又裝模作樣地右手舉起手機,左手模仿打板,喊:“Action!”夏知禮再一次在空地上往前沖,再次一個急停,馭馬似地前輪險些離地。

吳霭驚訝,掌着鏡還不忘發出一聲:“Cut”。

等知禮停下來,雞蛋裏挑骨頭:“表演痕跡太重了。”

就這樣,兩人忘了時間,不辭辛勞地一遍遍重複拍攝,好熱鬧的司機在一邊激情加油,精益求精,孜孜不倦,比劇院裏的真片場還熱火朝天。

很快,時間直逼十點,吳霭再一次喊“Cut”,夏知禮推車湊上來與他一同檢驗成果,看完後點頭,道:“這條還行。”

吳霭:“嗯。”

知禮看自己玩了半天的共享單車,吩咐:“那就這條吧,我怕把車搞壞了。

洪倉回來了你想辦法拿給他看。

別說是刻意拍攝的。”

吳霭:“這條很棒,沒問題。”

離酒店已不再遠,兩人沒再坐車,結伴往山上走。

路邊全是樹蔭,埋伏着四起的蟬鳴和徐徐微風,令人心曠神怡。

空氣中有夏天的味道,加上見了好朋友,吳霭心情稍微釋然了一點,問知禮道:“洪倉哥這次來開什麽會?”知禮拿着手機邊走邊翻,答:“來開他們項目的評估會,還要當代表發言,他一工作起來真的超級厲害,前兩天給我說他們組要得六萬多的獎金。”

“這麽厲害!”吳霭看他一眼,發現他正在看車,問:“六萬多?哥你要換車?”知禮一聽,笑逐顏開:“不是我換車。

說起來,因為這事兒我們還差點吵架了。

我覺得他得了獎金,總得給對象買東西。

前天就主動提出作為賢內助得讨點獎勵,結果你猜他說什麽?說給買我優衣庫去!我尋思幾萬的獎金就給我買優衣庫也太摳門了,生氣。

結果他解釋他們組商量好了要把錢捐出去。

說他們前段時間工作的一個鎮子有所小學,孩子們吃得不咋地,想捐個食堂。

我讓秘書去了解了一下,那裏人口分散,上學也困難,但有公路,想以他名義再捐輛校車。”

知禮哥有自己的事業,盤子不小,不霸道也總裁。

但一提到洪倉他總笑得純真又燦爛,高中生似的。

吳霭動容,豎拇指:“哥,你和哥哥,你們真棒啊!”“棒的是洪喵咪。”

知禮花癡臉,不小心透露了兩人間的秘密愛稱,忙岔話題:“洪倉,棒的是洪倉。

一會兒咱們下山吧,我去給他買定勝糕吃,再去趟優衣庫。

前段時間太忙了,沒顧上給他添夏裝,你倆身材差不多,幫我當模特啊。”

回去之後略加收拾,他們坐車下山。

一路上知禮除了接了兩個工作電話外,每句話不離洪倉。

一會兒說他不很挑食了,長胖點了;一會兒又炫耀他工作很忙還能抽出時間自學德語;穿插着自己教他游泳,一點就通但死活不肯下水的趣事,眉飛色舞。

每個字,每個眼神都在宣告自己的自豪和愛意。

別人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眼裏的伴侶直接是戴手套後的滅霸,所向披靡。

但吳霭知道什麽樣的褒贊洪倉都擔得起,聽得饒有興趣,生怕他說少了。

兩人到了河坊街,先去排隊買知味觀的定勝糕,知禮不光買給洪倉還惦記着他的同事。

兩人早已出櫃,在誰面前都正大光明。

買了十來盒,直接讓店家叫跑腿送去了酒店。

隔着一條街就是優衣庫,吳霭還以為真要當模特,進去先找了塊鏡子照自己。

結果洪倉要穿什麽穿多大知禮早就爛熟于心,每件都買兩個尺碼,全走情侶款路線。

他一個勁兒要吳霭也挑喜歡的一起結賬。

吳霭最後盛情難卻,蹭了件基本款白T恤,出來又嘴甜,追着說:“哥,我發現了,找個男朋友可以穿一樣的。”

兩人朝外走,知禮齊平他頭頂比劃自己,看傻子似的:“他穿我的可以,我穿他的勉強。”

吳霭反應過來自己和洪倉個子差不多,都只到他鼻梁,笑着詭辯:“哈哈哈,可以湊同款,有滿減。”

知禮傲嬌臉:“滿不滿減不要緊,我只想給他最好的。”

他手表上有鑽,吳霭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開玩笑:“你看你這表,還好意思說哥哥摳……” “哈哈!我的表都是撿他不戴的,做生意撐個場面。

不瞞你說,我家經濟大權在洪倉手上,買優衣庫都得提前給他報備,我動不了錢。”

知禮身上也就穿件普通T恤,但自信非凡,道:“而且錢不代表好。

他說過,對他而言最好的就是我給的!”

這章和下章 大家當看重達荷番外好了哥哥也沒時間陪着吳霭找感覺,放養了,他只能自己到夏知禮洪倉這裏學。

但是,夏知禮這種real的人,一輩子不會放過莊安的,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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