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時間不早,洪倉知禮收拾了一通匆匆出門。
吳霭和他們告別,回了自己在走廊另一側的房間。
他蹦上床,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捷豹,彈出來的消息全是關于賈晝的,說他是第一個拿下捷豹亞太區代言人的大陸藝人,炒他氣質高雅,路線又年輕,恰合了品牌近期的新貴族定位。
各種宣傳硬照鋪天蓋地,還有采訪和Vlog視頻。
吳霭捋邏輯,推導男人認識馮導肯定就認識賈晝,開了他代言的車,兩人一見面,肯定很有聊。
但自己還沒怎麽聊呢!他吃兩個哥哥的狗糧不嫉妒,一想到這卻憋不住,心像被揪着,鴕鳥似地把頭埋在了枕頭下。
他想起李科說他和賈晝差距大,一個當臨時工一個拍電影正當紅,氣鼓鼓地不肯茍同,伸出手在床上輕捶,捶着捶着就捶出了節奏,随口哼出一段旋律,立馬起身坐定。
身邊沒琴,只得用床頭的便簽和手機錄音。
他在校時是全系唯一一個沒接受過古典音樂訓練的曲作者,但從小受吳輝的熏陶,風格信馬由缰。
他從不框定自己的方向,流行爵士民謠一把抓,三下五除二就搭出了一首作品的架構,耗費只一小時。
他在腦中彈琴,過了幾遍後實錘了自己比誰都不差。
但因為版權被公司買斷了沒地方發表,随手傳給了失蹤中的老王,掃地僧似地留下兩個字:“品品。”
沒理由只有演戲是才華,作曲不是。
那既然才華過關了,下一步就是外貌。
吳霭鯉魚打挺起身,跑到穿衣鏡前列文虎克自己:身材雖不似知禮那麽精壯,但勻稱;五官沒洪倉那麽精致,也端正。
他心想少婦殺手又不是真殺手,肯定不醜,也不嫌這個稱號是被黑了,傻不拉幾地搔首弄姿,找自信。
但從一開始等的——又不是少婦……擺出的動作一僵,又迷茫了。
他躺回床上捋邏輯。
事情不複雜,就是在肯德基無意遇到了一個男人,等了半個月,又在劇院重逢了。
重逢之後發現男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看似天時地利人和,但再約就沒能約出來。
可為什麽非要約他?一個人在明确性向之前,多半都覺得自己是直的,吳霭不例外。
但即便有這個嫌疑他仍冷靜,大字躺床上看了會兒天花板,把這輩子和感情擦邊的事情都拿出來琢磨和分析。
從小學開始收情書,一直到高中,喜歡他的都全是女孩子,到了大學開始有男追求者,但他自己從未主動過。
找不到心動的樣本,只覺得誰都不如男人。
結果他越來越迷糊,半天破不了案,思來想去,靈光一閃,打開手機,下了個同性交友的APP:Blued。
獨辟蹊徑。
在學校時候光看同學玩,他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傳了張喜歡的英國演員本衛肖當頭像,屬性欄不假思索點了個“1”。
一頓操作注冊成功,到處翻帶本城定位的照片,還找了幾個玩咖搭讪,很快就找到了附近一家不小的Gay吧——不确定自己彎沒彎,不如置身彎了的海洋尋找答案。
一小時後,吳霭下了山。
杭州是水鄉,臨近西湖,不似上海那麽燥,也不像重慶那麽熱。
他沐浴着江南氣息的晚風心情好點了。
但十點不到,沒吃過豬肉也知道時間對gay來說還太早。
吳霭努力不去想和男人有關的事情。
沿西湖逛了逛,結果在某個分岔路一拐彎,一家肯德基赫然映入眼簾。
他:“……”,立馬想離去,可一轉身,晃眼看見了“城市專屬玩具”幾個字——又是限定。
又一次擔心洪倉和知禮沒時間買,糾結了一番,還是進店。
這家肯德基的布局和人流量都和在上海的那家差不多,大腦的海馬區立馬發力,吳霭站到取餐口時仿佛回到了過去。
不想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似曾相識,他抽鼻子,端着餐盤許願如果男人這時候出現自己就不去Gay吧了。
但不管怎麽擠眉弄眼,鼻腔到脊柱始終空空如也。
東西沒怎麽吃,他守着門口坐到十一點,褲兜揣着兒童玩具再次上路。
導航不準,也不好意思問路,吳霭找了半天才在一家711後發現了一個藍色的牌子,寫着Idaho。
看門臉不大,又拿出blued比對了半天,确定無誤後走上前。
門口站着個四十多歲的doorman,穿着包工頭似的淺色POLO衫打量過來。
吳霭在網上看的是有些人進去要交錢有些人免費,他估計是按經驗劃分正想掏付款碼,這時那人卻朝他點了點頭,說:“進去吧。”
門後是一段走廊,燈光昏暗。
牆上貼着熒光色的圖片和裝飾。
吳霭心理素質好,但是沒經驗,一路上給自己打氣,結果拐過拐角一進大堂,一切都挺正常的。
裏面說不上小,有吧臺有卡座,燈光暗但柔和,靠牆有個小舞臺,背景音樂很舒緩,和普通的靜吧大同小異。
四下零零散散坐着不少人,個別打扮顯眼妝容浮誇,但多數都挺中規中矩。
自己可能太大驚小怪了,他呼出一口氣,邁大步朝吧臺走去。
随便找了個位置,酒保正在和一個紋花臂的男人交談,一看他就轉過頭,招呼:“小帥哥。”
花臂男看過來,吳霭不理他,回酒保:“你好。”
“喝點什麽?”他平時不泡吧,對酒不太懂,想了想說:“啤酒。”
酒保“噗嗤”,活久見似的,笑了笑,打開一瓶啤酒遞了過來。
眼神中是有稀奇的,吳霭不為所動,仰頭吞下一口,有氣泡順着下颚劃過喉結,他正伸手去擦,這時花臂男挪了兩個位置靠了過來。
“第一次來?”他問,長了張滄桑臉,頭發染成灰白。
吳霭看別處,答:“不。”
“聽口音不是本地人?”花臂男又問,看了看他的手,驚喜:“你是個玩琴的?”吳霭的左手向上攤在啤酒旁邊,指尖經年被琴弦摩擦掉了無數層繭,最後留下一層硬化了的皮膚,比常人凸出來一塊。
他聽他說就立馬收攏,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花臂男一聽,伸手故意敲他的酒瓶,說:“哥哥我也是玩琴的,怪不得看你覺得有緣。”
琴可以用來彈,用來學、練、鑽研,唯獨不能玩。
吳霭瞥他一眼,不屑:“哦。”
男人迫不及待,自我介紹:“你是下面的?我上面,技術不錯。”
吳霭煩了,又喝口酒,答他:“我也是。”
“喲。
這麽奶的1?我撿到寶了。”
男人一聽,更高興了,說:“一起試試吧,去哥哥那裏,玩——琴——”吳霭在學校見過的豬跑多,知道部分gay随便,他讨厭這種性騷擾似的語氣,扭過頭厲聲:“我不約!我想自己待着!”自以為态度足夠強硬,但男人一聽笑得更猥瑣了,作勢要碰他,說:“小寶寶奶兇哦。”
吳霭毛了,忙避開紋着字母的手,椅子是滑輪的,往後一仰重心就偏了。
他快倒,下意識去夠吧臺的桌沿,這時背被一個反作用力撐住了,回頭一看,是個高大身影。
站他面前像是堵牆,吳霭還沒說話那人卻面朝花臂呵斥道:“人家不理你,能不能識趣?”裝出來的正人君子,一丘之貉。
花臂睥他一眼也站起來了,不高但魁梧,針鋒相對:“怎麽?搶雛兒?”雛是自己?吳霭被兩座山夾在中間,回罵:“雛你麻痹!”夠兇狠了,但沒掀起水花,這時舞臺登場了個駐唱歌手,穿花襯衫抱着吉他坐到了話筒前。
撥了把弦,唱起了一首抖音民謠。
頭頂有兩人在互罵,前方有技術一般的吉他,身後的卡座還有人在起哄鼓掌。
吳霭一時間感覺自己進入了菜市場,被吵得腦仁要炸。
酒保看他一眼,哂笑着沒出聲,比了個口型問還要不要酒。
這就是Gay吧?他心想如果是這種gay自己就懶得彎了,從左右兩人的夾縫中鑽出,起身朝衛生間走去。
第一次泡Gay吧路程耗時一個多小時,結果不到十分鐘就煩了。
他後悔,站在盥洗臺前準備洗個手就走,這時聽見背後的隔間有聲音,凝神一聽,是兩個男人的喘息交織在一起。
不光是呼吸,還有液體在摩擦,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指揮官似地嗚咽:“就那兒”,“深點”。
吳霭:“……”,心想外面的遵紀守法原來是假象,該深點的是掃黃辦。
他洗好了手,在烘幹機下甩了甩,囫囵半幹後轉身,這時眼前飛過一個人影,抓住他的T恤,狩獵似地拽向一個隔間。
吳霭運動神經、速度力度都不行,反應過來時後脊一涼磕上了牆壁。
他擡胳膊想防禦,這時那人卻彎腰杵在了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把食指豎在唇前,道:“噓——我不是壞人。”
聽聲音是剛才撐他背的男人,他湊得很近,高大的身材投下一片黑影,黑棕發,褐眼,眉骨深,是個偏東方長相的混血。
“你要幹什麽?!”吳霭警惕,使勁推他,吼:“滾一邊去!”混血見他要掙脫,立馬用手把住門把,眼中有驚恐和倉惶,很低聲:“我剛才為你和人打架了,就那個花臂,他去叫人了,我不敢出去,你也不能出去,有危險。”
吳霭:“?”混血立馬更靠近,耳語似的,戰戰兢兢卻黏黏膩膩:“很可怕,萬一動刀,保護我,可以嗎?”旁邊隔間的呼吸近在咫尺,頭頂的燈光橙紅色,一切都被照得很暧昧,或者說淫靡。
吳霭被壓制着,聞到苦艾味的香水和酒精,沒妄動;混血也看着他,迷蒙着眼睛突然“嗯?”一聲,破功:“你吃什麽了?這麽硬?”兩人一齊低頭,原來是他想用大腿磨吳霭,錯估位置蹭上了兒童玩具,他看着那一大塊凸起懵逼,這時吳霭猛擊他一拳,得空“嗖”地一下開門閃出去,怒不可赦地故意大喊:“外面尋仇的!快來!打死這個傻逼!”混血靠着門一臉無奈:“……你怎麽這麽不好玩……”旁邊隔間被打擾,敲門:“鬧什麽鬧?自己不做也不讓人做?吓萎了賠!”吳霭不慫,邊退邊放狠話:“快動刀吧!快和這傻逼動刀!敢占老子便宜!喝!tui!”他噴出一口口水,立馬推衛生間的門。
閃出去也顧不上亂看了,逃命似地往外跑去。
吳霭:我想回去。
拽:回去幹嘛?吳霭:找人罩。
拽:這混血小哥他不香?吳霭:你怎麽天天當拉郎,能不能讓我1v1?(大家注意保護自己,口罩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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