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莊挂了電話,吳霭站在路邊滿心茫然,然而沒過兩分鐘,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果然就是閻,他只說莊先生委托自己來送東西,惜字如金,一句不多言。
兩人約定了在附近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見,吳霭提前抵達,像要受賄一樣忐忑。
“好玩的東西”,他咂摸這五個字,第一感覺可能會是兒童玩具,因為莊很愛收集,但好像肯德基最近也沒有出限定,又猜測可能是其他的。
但無論如何,不希望是名牌。
昨天送的T恤還在自己住的客房裏放着,他不願收,不希望兩人的關系被物質給框定了,想來想去,瞻前顧後,也琢磨着應該也給莊買點什麽。
發表不了作品就是失業,但作為一個硬漢,失業也誓不吃軟飯。
上學期間表達感謝、安慰、慶祝,各種各樣歸結起來都是請客吃燒烤,但總不能請莊吃燒烤。
他沒送過男性朋友禮物,更沒送過男朋友禮物,左思右想,又想求助知禮和洪倉。
想請教兩位哥哥自己應該送點什麽,但是發“送男朋友”還是“送男性朋友”,掂量不好尺度,措辭不好把控。
如果說是送男性朋友,可能目标有點太泛泛,可如果說送男朋友——又好像有點急……吳霭輸了删,删了輸,取取舍舍無非是“性”,民工一樣蹲着,恨不得抛硬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了車喇叭的聲音,一擡頭,每天送自己的車出現在了眼前。
閻從車裏走下來,表情僵硬地略微颔首。
“閻哥。”
吳霭立即站起來,因為腿麻等了等才動身,一瘸一拐的步伐趕不上心跳,忙道謝說:“辛苦你了。”
閻萬年不變一張撲克牌臉,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吳霭跟過去一看,見裏面放着有個包裹好的長方形木箱,上窄下寬。
他有點驚訝,問:“這就是……莊……?”閻沒反應,不等話說完徑直走回了車裏。
吳霭一個人站着,手指觸上箱子就開始發燙,還沒有打開就已經有了判斷——自己此生只對一樣東西熟悉,雖然沒看見,但身體已在冥冥中感受到了吸引。
他深呼吸,掀開木質的蓋子一看——果不其然是把吉他!只一眼,吳霭瞄見了雲杉木的面板,巴玫的指板,琴頭上手寫體的“Gibson”。
他意外,關上箱子往後退步,眼前一陣眩暈,像中了暑。
比詩人懂筆,戰士會愛槍,吉他就是他的部分的生命,而眼前這一把,驚鴻一瞥,整個人都驚訝到要爆炸。
天吶,他雀躍,可驀地又反應過來——有東西不對!吳霭再次打開箱子,惶然發現這把琴是沒裝琴弦的,一個激靈,不管不顧地沖到了駕駛室外面。
“閻哥。”
他急得要噴火,說:“閻哥,你可以幫我嗎,我需要去一家琴行,很着急!”閻天沒說話,默默地發動了車,吳霭跳到副駕駛的位置,指揮:“開出去,兩個路燈後左拐,我指路給你。”
他看一眼表,更加匆忙:“那家琴行的老板六點下班,閻哥拜托了,我們得趕快。”
車輛行駛出地下的停車庫,吳霭像是領航員,他不光着急還惦記着琴,一路上的磕絆,搖晃,甚至剎車都讓他膽戰心驚,生怕剛才箱子沒關好,傷了琴。
時間已值下班高峰,車速快不起來,兜兜轉轉好一陣,看見琴行前時,老板正在拉卷簾門。
吳霭恨不得跳窗,沖下車忙喊:“老板!先別關,我要買琴弦和六角扳手!”老板認得他,邊打招呼邊又開門讓他進去,但買好東西立馬就又要關,只說自己要去參加酒局。
吳霭找不到地方,只得坐回車上,請求:“閻哥,你快點載我回去吧。”
抵達時已經快七點半,一到小樓,吳霭争分奪秒地跳下車,從後備箱拿出那把琴,一屁股坐就地坐在了臺階上,立即開始給琴上弦,上完了又拿出六角扳手開始調琴頸。
每看一眼只動一點點,無比認真,在不覺間甚至屏息。
調完琴頸,又開始觀察指版和琴弦的高度,專心致志,精益求精。
正忙碌,突然有一個聲音在身後出現,問:“你在幹什麽?”吳霭沒時間,斬釘截鐵:“先別打擾我。”
周圍回歸安靜。
抱着的是琴,卻更像是一個受到了傷害的脆弱嬰兒,他努力安慰它,治療它,輕撫琴弦讓它鎮定,過了很久終于修複了個大概。
吳霭擡起頭呼出一口氣,脖子胳膊都太酸,他晃了晃頭一驚,後知後覺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院落。
方才在路上太着急了,沒顧得多管,只說“回去”,但對閻來說,這裏可不就是“回去”。
真是陰差陽錯,吳霭抱起琴起身,一轉頭,驚吓乘以二——他右後側一米外,稍高兩級的臺階上,莊正坐在那兒。
夏令時的白晝綿長,八點将晚不晚,莊笑盈盈的,率先開口:“看來我說的沒錯,是真的好玩。”
他換好了居家的裝扮,洗了澡,吳霭聞見了介于薄荷、檸檬還有艾草之間的香味,再一定睛,發現他旁邊還放着一個喝空了水的杯子。
吃驚乘以三,他問:“你過來多久了?”莊摸下巴:“半小時?也許是四十分鐘。”
“我修了這麽久?”吳霭繼續驚訝,問:“你一直在看我修琴?”“對啊。”
莊笑,站起身歪了歪頭,說:“修琴?”他做了個進屋的姿勢,吳霭舍不得去抓自己剛調節好的琴頸,懷抱着吉他跟上去。
他用劫後餘生的語氣,道:“是修琴,我看見這把琴的時候,它被人撤了弦!天哪!怎麽會有人這麽做!啊呀,我差心疼到暈過去了!”莊幫他開門,饒有興趣:“嗯?”方才太驚心動魄了,吳霭打開話匣喋喋不休:“你知道嗎?莊!這把吉普森蜂鳥我以前只在論壇見過!1944年産的!你看這個标志!1944年!古董琴!大半個世紀啊!四舍五入就是一百年!一百年前你不存在我不存在,我爸也不存在,但它存在!寶貝啊!我剛才看到他的時候居然沒有弦,真的,我都懵逼了!吉他的琴頸如果沒有弦的張力會彎曲的!它已經很老了,這種傷害不可逆,我去買弦的時候老板都要關門了!還好它應該沒有空弦很久,太驚險了,給我急的啊!汗流浃背!”他一進屋,自顧自地走,莊反過來跟在他身後,應:“哈哈,原來這樣,我被小吳霭科普了。”
吳霭來到書房,抱着琴來回打轉,他從沙發轉到書櫃邊上又轉到窗前,這裏摸摸,那裏看看,被莊見了,調侃:“怎麽跟小狗似的?”吳霭不理,像風水師在瞰地,深思熟慮後跑到沙發上拿來兩個坐墊,怕吉他着涼似的墊在了鋼琴旁邊,全程小心翼翼,弄好了才開口:“暫時條件有限,它不能曬,不能潮濕,溫度也要适宜,我先放這裏,莊,你如果路過小心別碰着啊。”
莊靠過來,看稀奇似的:“可這不就是一把琴嗎?”“是琴。”
吳霭邊點頭邊解釋:“但琴頸受傷了。”
莊坐到沙發,說:“太嬌氣了。”
“喜歡的話它就嬌氣,不喜歡就不嬌氣。”
吳霭靠到他旁邊,眼睛卻還盯着琴。
莊摸他頭頂,輕輕往自己方向轉,說:“那麽你是喜歡。”
日落色的面板歷經過歲月的打磨仍然帶有光暈,指板上的紋路清晰到性感,方才只随便按下了幾個和旋,音色和手感太令人着迷。
對于這樣的珍寶,“喜歡”二字太過簡單。
吳霭看着它,意猶未盡,心癢手癢牙齒癢。
他擰着莊手上的力量,說:“這把琴太稀少了。”
莊繼續扒着他的腦袋,問:“嗯?”“1944年的J45,當時吉普森哪有什麽量産的規模?本來發行量就小,而且吉他的保存比鋼琴難。
我在論壇見過一把成色沒這麽好的,就已經被大家奉為神器了。”
吳霭心馳神往,搓着手道:“莊,我好高興啊,我等它養養傷就彈。”
莊繞他頭發:“小吳霭,現在彈吧。”
“不要。
它受傷了,我不能着急。”
吳霭憐香惜玉,可莊的手卻突然發力,他被他強擰過頭,扯着了頭發,“嘶——”了一聲,制止:“我疼。”
莊看過來,聲音比剛才要大,說:“可我們昨天說好了的。”
吳霭太喜歡這把琴了,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抱在手上握在掌間都如同舊識。
他想了想,說:“它想休息。”
“它想?”莊不解道。
“它和我有共鳴。”
吳霭摸自己的左胸口,真情實意地說:“這是真的,它告訴我的。”
莊放開了手,問:“不彈?”吳霭堅決:“明天,本來也是說好的明天呀,養一晚上它就會好點了。”
“嗯。”
莊一聽,站起身,說:“既然這樣,就明天吧。”
表情豁達,但吳霭看出了其中細枝末節的變化,唇角的位置在毫厘之間又略微下降,他怕他不高興,也不願他失望,于是抓着他胳膊也站起來,說:“莊,明天早上怎麽樣?”莊往外走,意味不明地答:“嗯。”
“你明天早上不管幾點走我都會起來的,稍微讓它休息一下吧,它是個老爺爺,求理解。”
他撒着嬌說。
莊沒再接話,徑直走向廚房,吳霭跟過去見他打開了櫃子,拿出一袋吐司,自己一路上的心思都在琴上,确實忽略了莊。
沒在路上買飯,看來又只能吃面包了。
他感到愧疚,想起了下午決定的也要送禮物的事情,趁着莊去開吐司的口袋,說:“那啥,莊,你有沒有……”這時莊突然回過頭,像嗅到了異味似地抽鼻子,幾秒鐘後打量過來,還是帶着笑容,眼神卻略微不同。
“我給你的T恤呢?”他問:“為什麽不換?”
召集人群裏的夥伴搞補習班花下午時間搞懂了泥塑 拉郎 au ooc等概念原本的我太無知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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