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密室裏搜線索不能可着一個地方扒拉, 這樣就算這個地方曾經出過多少羊毛,最後也會被扒禿的。而且扒下來的那些還不夠織成一件毛衣。
最後還是得凍死。
不想被凍死的蘇子黎放棄了那個讓他收獲頗豐的書架, 本着一種吃東西喜歡先從邊角料開始啃的心态, 他先去邊上的小廳裏轉悠了一圈。
裏頭的擺放設施同樣非常有生活氣息。
用書架隔開後面的地方是個飯桌, 側手邊擺放着一疊報紙,桌面上還放着幾瓶開封了的醬料。廚房裏柴米油鹽醬醋茶,應有盡有,生動溫和。
但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那些調味料包括桌子上的醬料, 都是假的。啓封後,能嗅到一幅塵封了許久的灰塵味。
這是一個虛假的家。
而且——
從始至今,這裏唯一的住客就只有韓川一個人而已。
從時間線來算,韓川應該是出事之後才搬入醫院,同時間韓杏杏入院,他一邊派自己的學生看顧着女兒, 一邊在神秘人的吩咐下開始某個實驗。
實驗室本該是冰冷無情的, 只是心中還留有執念的他, 固執地将房間裝修成了一家人以前生活的樣子。甚至将所有擺設照搬,連那些細小物品都通通複刻。
營造出了一個家的樣子。
可惜, 曾經能賦予這個房間家的意義的人們, 已經全都離去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蘇子黎轉身朝另一邊的房間裏走過去。從布局和家庭成員分析來看, 剩下的三個房間, 一個應該是主卧, 一個是韓杏杏的卧室,還有一個,以前應該是書房或者客房之類的地方。
以韓川的性格,肯定不願意破壞主卧和女兒的卧室,那麽唯一能改動變成他的實驗室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個剩下的房間了。
蘇子黎緩步走過去,這三個房間的門靠得很近,處于同一條通道兩側,當走進之後才發現,三扇門都緊鎖着。被仔仔細細塗了一層和整個房間氣質十分契合的米黃色塗料也不能減少它們的格格不入,因為本該是門把手的位置,現在是一個精巧的密碼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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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微微俯下身伸手波動了一下那把鎖。
黑色的顯示屏上,一個藍色的數字鍵盤冒了出來,上面還有一行同色的橫線,被均勻地分成了六份。
此時橫線最前面那裏,一條豎着的藍線正不急不慢地跳動着。
這意思就很明白了。
“嚯,”蘇子黎沿着這把鎖周圍摸索了一圈,接縫處被裝的嚴嚴實實,沒給他留下任何一點可以撬門的可能性,他有點遺憾地感嘆道:“高檔貨啊。”
這線條,這觸感。
一看就是高檔貨。
不愧是能開着電挂那麽久的土豪,密碼鎖都家裏一個房間一個。
只是若要找到密碼……
他擡起頭掃視了一圈,忍不住微微皺眉。
這難度有點大啊。
剛剛這一路搜過來,基本上這外面房間裏的角角落落都被他給搜了一圈,連抽屜底下的灰塵都被他給擦掉了一層,沒看見過任何和數字密碼有關的線索。
難不成韓川還很有閑心地将密碼藏在了什麽書頁和壁畫上面?
他當時那麽有閑心逸致嗎?
蘇子黎覺得不大可能是這樣,但密室裏肯定會隐藏着出去的線索,這是鐵律。
他記得客廳牆壁上,好像是挂着幾幅壁畫,只是剛才沒仔細關注,就不記得上面到底畫了點什麽東西。他向外走了兩步,鞋底與地板碰撞,敲擊出一路沉沉的聲音。
在走到客廳邊緣時,他突然腳步一頓,轉身向後看去。
就在剛才,他聽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幾乎被腳步聲給壓過的敲擊聲。
聽起來——
有些像是敲門聲。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這個只有三扇大門的空蕩通道,這裏空無一人,和之前他回頭所見的場景一模一樣。
是之前那位站在他身後的女子發出的聲音?
還是說……
他聽錯了?
兩個問題飛快地劃過他的心頭,蘇子黎伸手握緊了匕首,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前傾,緩緩地朝通道裏走了一步。
通道不算狹窄,但比外面客廳的開闊場地要好得多。
在這裏,如果有人經過他身旁,想要離開的話,他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她的聲音。也就是說,他已經把那個隐身的長發女子給堵在裏面了。
不管打不打得過。
先把氣勢拿出來,匕首要第一時間揣在手裏。
“叩——”
單調的敲門聲忽的又響起。
當着蘇子黎的面,敲響在通道最裏端的那扇門上。
并且在停頓片刻後。
輕描淡寫地又敲了三下。
“叩叩叩——”
清脆的敲擊聲在耳畔響起,哪怕沒有一句對話,蘇子黎也微妙地感受到了站在裏面的那個NPC對他的不屑和輕蔑。
你這樣是不是過分了點?
玩家再菜,我們也是能氪金給自己開個挂的好吧。
蘇子黎身體不動,沒拿匕首的手探入懷裏,捏住了一張他之前買進密室大禮包裏唯一弄來的一張符紙。随時随地準備掏出來拍對面一臉。
就在這時——
他的眼神突然一頓,停留在了地板上。
通道裏的燈頗為明亮,将這個小小的地方照的燈火通明。過于明亮的燈光,讓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那不太明顯的小問題,直到他現在聚精會神地開始觀察後才發現……
響起敲門聲的那扇門下,細小的不過一厘米左右的門縫裏,正朝外冒着和走廊幾乎一模一樣的。
明亮的燈光。
——“房間裏有人?”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就讓蘇子黎臉色有些發綠,這房間裏能住什麽人?
韓家父女啊!
這個密室最大的BOSS啊!
他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小匕首,再看了看房門,覺得自己有可能要回家請全村人吃飯了。
這怎麽可能打的過嘛。
“叩叩叩——”
敲門聲突然詭異地再度響起。
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清脆也更加響亮。
應該是敲擊的那人用的力更大了一些,但音質卻仿佛更沉一點。
蘇子黎正想抓住這麽點個皮毛蒜皮的小問題想上一想,一個帶了點怯意的年輕女聲自門口響了起來。
“是誰呀?”
輕而敏捷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并且朝着通道更深處竄了進去。
準備了許久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他下意識地就跟着往裏竄了幾步。
“咔噠”一聲。
門上的貓眼給掀開了,裏面的人向外窺探。
蘇子黎楞了一下,和裏面的人隔着一扇門來了個對視。
“啊呀。”
他聽見裏面驚呼了一聲,聲音中飽含驚訝和一絲絲喜悅。
“蘇醫生?”
蘇子黎:“?”
門鎖轉動的聲音自裏面傳來,蘇子黎還沒來得及徹底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身體已經快過腦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門把手向後一拉。
把自己當門栓,将門給鎖死了。
“別開門。”
蘇子黎已經在倉促間想明白了她的身份。
“韓杏杏,別開門。”
他擡頭掃視過一片空曠的通道,身體抵住門,手裏又重新将匕首和符紙給捏緊了。凜冽的殺氣仿若實物般割上了他的脖頸,他舔了舔唇,反而露出了一個笑來。
“外面有兇婆娘等着抓你呢。”
“聽醫生話的乖女孩不能随便打開這扇門哦。”
門口似乎躊躇了片刻。
大概是韓杏杏沒搞懂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可能礙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曾經是她的主治醫生,她還是乖巧地應了一聲,再也沒有試圖去動那個門鎖。
“你不該攔着我的。”
空曠的通道裏有一小片空間,突然十分詭異地扭曲起來,一個熟悉的長發女人從裏面慢慢地顯現出身形來。她一步一步地緩緩走來。
不動的時候看不出來,但當她開始行走的時候,她的腿腳就呈現出非常詭異地扭曲姿勢。
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砸過似的。
她長得很好看,算得上是一位清秀佳人,可惜臉上那扭曲的滿含痛苦與憎恨的表情毀了那好看的底子。她赫然便是之前那個被蘇子黎從牆壁裏刨出來的女子。
她竟然跟着他來到了這裏。
想到這一路上她也許都跟在他身後,從樓上跟到食堂,再跟到這個地下實驗室。而他就這麽無知無覺地任由她跟着,想到那個場景,蘇子黎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不是賀铉在,她還會這麽安分地只是跟着他嗎?
這個問題他暫且得不出答案,但是他怎麽想,想到的結果都不怎麽美好。
蘇子黎“啧”了一聲:“剛才是你在敲門?你是故意把我引過來的?你知道我和韓杏杏認識,所以想利用我,騙她開門?”
那女子看着他,目光陰森冰冷。
她勾起嘴角,擠出了一個扭曲的可怖笑容來。
“你不該攔着我的。”
她看着蘇子黎,又重複了一遍她剛才的話語。
帶着一種可惜的,看好戲的疑問。
那雙黑色的玻璃球一樣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流露出深深的譏諷與嘲笑:“作為玩家,你難道不想離開這裏嗎?”
蘇子黎心頭一跳。
盡管他已經猜測到些許,但當她真的親口說出玩家這兩個字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一種無言的震驚。
難不成她也是……特殊NPC?
“收起你那個奇怪的,令人不爽的眼神,”那女子睨了蘇子黎一眼,“我可沒有那個姓賀的家夥幸運。我和他不一樣,但是我又比那些蠢貨好上許多。”
“你想知道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嗎?”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直視着蘇子黎,不等他回答就自顧自地揭開了謎底。
“和那種複雜到可笑的方法不同。”
“有一種立刻就能讓你高分離開這個密室的方法,那就是——殺了韓杏杏。”
她扭曲着臉,笑聲如同烏鴉般喑啞。
“她是一切的罪惡之源。”
“是密室的基石,也是潘多拉盒子的鑰匙。”
“想要離開這裏,必須先毀了她。”
“但是當她躲藏在這該死的庇護所裏的時候,誰都無法傷害到她。”
她扭動着身體,詭異的漆黑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凝視着蘇子黎背後,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掀開來的貓眼上。她緩緩放低了聲音,語聲輕柔卻又充滿強烈地憎恨。
“杏杏。”
“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你父親的學生,我是吳伶啊,你開開門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好想立刻殺了你啊!”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與驚恐的尖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蘇子黎忍了忍。
再忍過第三秒後,終于忍無可忍地一腳踹了出去。
他這一腳踹的太快也太過猝不及防。
吳伶保持着被他踢飛的姿勢翻滾到地上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表情凝固地有點詭異。
“吵什麽吵,”蘇子黎擡着下巴,俯視着她,“我又沒說我想走。密室時間還有五天呢,我想放慢進度,在這裏度個假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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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