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殺人一
春夜的風融在漆黑的夜裏,樹葉也隐沒在夜色中,只剩下交疊的輪廓。
太虛劍府原有守夜的弟子,但現在他們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寬闊的空地上一個人的蹤影都見不到。
“人”的蹤影見不到,別的可就不一定了。
雲棠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飄着的幾個白色虛影,他們輕飄飄地站在半空中,面色或凝重,或深惡痛絕,呈包圍之勢對着燕霁。
……怨靈?
但怨靈乃青黑色,這些白色虛影應當不是怨靈,只是太虛劍府曾經的人的魂魄?雲棠不知道這些人是誰,她還從沒看見過靈體,下意識有些害怕。
“燕霁!你還沒死?”為首那個白影是個老頭模樣,吹胡子瞪眼地瞪着燕霁,“你這樣的怪物不死,當真是老天無眼。”
“燕仙君。”另一人陰測測道,“燕仙君看來還是對太虛劍府難以忘懷,堕魔後也想着回來,你以為……哼,你以為過去那麽久,就沒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那人眼中露出貪婪的光澤,霎那間,他身上白光大作,隐隐還有金輝。
雲棠只記得,世有鬼修,分為鬼兵、鬼士、鬼尉、鬼将以及鬼王,鬼将的周身便有金輝,若是金輝蓋過白輝,那就成鬼王了。
太虛劍府什麽時候有這樣的靈體修鬼道,還無人發現?
雲棠不堪鬼将的鬼氣侵襲,朝燕霁那兒靠了靠,而那七八個靈體之中,七個都是鬼将,為首的那個,周身金輝漸漸大作,已然掩蓋住所有白光,眉心出現一道朱紅的印記。
只存在于傳說中的鬼王出現了。
為首那個鬼王級別的靈體猖狂大笑:“燕霁,你沒想到吧,我們死後就盤旋于此,徹夜修煉,便是為了等你有朝一日回來。”
他怨毒地笑,滿臉的正氣都被扭曲,顯得瘋狂無比:“待會你若是求饒,我們說不定給你留一個全屍,否則……”
雲棠聽着這些狠話,心想他們看來有一場惡戰了,也不知道一會兒打起來會不會不幸誤傷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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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王大喝一聲:“陰風陣!”
鬼王率領着衆鬼将,排兵布陣,陰兵過境極是唬人,雲棠覺得天色都更暗了幾分。他們叽裏呱啦地不知道掐了什麽訣,一堆法術朝燕霁打去。
雲棠都等着惡戰了,結果,那些法術到了燕霁身上就像是光球一般自動散開,燕霁面無表情站在原地。
那鬼王有些不可置信,再道:“萬裏誅殺陣!”
漫天骷髅人骨桀桀怪笑着,朝燕霁撕咬過去,仍然,碰到了他的衣角就自動散開了。
空氣都有瞬間的凝滞。
尴尬是今晚的康橋。
那個鬼王嘴唇哆嗦,身後的鬼将陪他蓄了半天力,發現沒打中人,紛紛道:“你行不行啊?你這個鬼王是怎麽修出來的?不會施法我上了啊。”
“閉嘴!”鬼王尖利地叫了一聲,再次蓄力,“十殿迷殺陣!”
十殿迷殺陣,傳聞中能拘十殿的冤鬼出來索命,神擋殺神,佛當殺佛,半空中也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一只青白色的枯手從漩渦中爬出來,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一溜煙兒地重新爬了回去,動作之快捷,不像索命,像是逃命。
雲棠:……
不是,就這點水平,和他們表現出來的氣質也太不符合了吧。
鬼将們看不下去了:“我就說了你不行,你施的這是法術還是在變魔術?去後邊兒吧,我來!”
鬼王畢生的尊嚴都受到挑釁,周身的金輝都因暴怒變成血色,他怪叫一聲,又想發難,繼而,被燕霁如拎小雞一樣拎過來。
燕霁掐着那團虛影,面色如常,手腕循序用力,鬼王的脖子便被捏得極細,他再把鬼王的脖子給輕輕擰了下來,四肢也像拆玩具一般拆下,最後一掌拍下,原本高高瘦瘦的鬼王就成了一團灰色的薄餅。
他又輕松拎過一只鬼将,繼續揉巴揉巴,也成了一團薄餅。
剩餘的鬼将們見這樣,如何還能不明白自己的法術對燕霁不起作用,他們多年心血,就這麽毀于一旦。
“你……”一個鬼将渾身哆嗦,“為什麽?為什麽我們的法術沒有用?”
“不知道。”燕霁道,“可能是因為你們太弱。”
他又思索一下:“至于十殿迷殺陣,十殿之中關押慘死的人,大多是被我所殺,它們見到我就跑,應該很正常。”
“怎麽會!”
“當時你們有幸早死一步,應該不知道你們之後的人,是什麽樣的死法。”燕霁好心道,“我給你們複述一遍,你們的家人,但凡是修真者,全都慘死,骨頭被一根根敲碎、腦袋被削斷一半,血肉筋骨無一完整……我一直謹記你們的話,不要留全屍。”
燕霁的話讓衆位鬼将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們的後代……被這個魔頭虐殺至此?
他們跟他拼了!
這股憤怒卻只出現了一瞬,剩下的鬼将們修煉了這麽久,可不想輕易去死。
他們将目光放到雲棠身上。
這個女孩兒被這個魔頭抱在身上,難道是這個魔頭萬年的鐵樹終于開花?再看雲棠身上穿着太虛劍府的服飾,一名鬼将一邊佯裝後退,一邊瘋狂朝雲棠遞眼色。
他的意圖很明顯,讓雲棠跟着他們一起殺了燕霁。
雲棠就像沒看到,繼續乖乖地被燕霁夾着。
燕霁這時已經殺到只剩兩名鬼将了,一名鬼将看性命攸關,當即大喝:“你這女修怎麽這麽不懂事?你聽到他剛才說的話了吧,你別以為你一時受寵,他就不會殺你,你現在不殺他,他早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雲棠好好地看戲,就連人都沒被燕霁放下來過,沒想到這群鬼将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她擔心燕霁會被挑撥,真殺了她,便道:“我為什麽要殺他?”
雲棠再朝燕霁靠了靠:“你們沒看見我連走路都是他抱,我為什麽要不知死活去殺他?”
那鬼将一怒:“你……你不用知道原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風長陵!他是葉天寒!剛才死的那些人分別是王渡、晉玄……”
風長陵、葉天寒也是太虛劍府歷史上有名的宗主、長老,他們的名字都刻在太虛劍府的英魂冢上,傳說他們是一代英豪、正道楷模。
那鬼将、也就是風長陵厲聲道:“你也是太虛劍府的弟子,現在,我以宗主的身份命令你,去殺了這個人。”
燕霁不知出于什麽考量,居然沒有阻止風長陵的話。
雲棠也能理解風長陵現在的疾言厲色,風長陵快被燕霁殺了,所以,哪怕明知她的勝算特別小,也會鼓動、甚至是逼迫她去殺燕霁。
俗稱:狗急跳牆。
但雲棠不想聽,任何人想要操控她的意志,她都讨厭。
“宗主說的當然對,那宗主先給我做一個示範呀,怎麽現在宗主朝後退,卻要我去沖鋒呢?”雲棠陰陽怪氣道,她沒放過剛才風長陵說的她受寵的話,雲棠清楚,又是因為她的臉,所以她又被誤會。
雲棠現在可不想惹毛燕霁,甜膩地貼近燕霁的腰:“燕霁~你看他挑撥我們的關系,他可真壞,自己想趁機逃走,就要我來送死,你要為我做主呀。”
她惡心不死那個風長陵。
之前風長陵他們以為自己能打贏燕霁,放那些十殿迷殺陣時可沒說不殺她,十殿迷殺陣見人皆殺,等到他們打不過了,就開始拿宗主的身份來壓她,讓她去殺燕霁。
想什麽美事兒呢?他們都沒辦法殺的燕霁,她去殺?
雲棠忽然想到燕霁之前說的,所有弟子都在身上抹劇毒,就是為了能讓燕霁日日生活在那等氛圍中,不知不覺吸收毒量,以量變達到質變中毒身亡。
那些弟子們在燕霁沒死的時候,就死傷過半了。
雲棠不禁想,燕霁再如何,能同時得罪所有弟子,讓弟子甘願以命換命毒死他?恐怕更多的還是被風長陵那些人拿宗主的權威逼迫着,白白送了性命。
雲棠讨厭這種被利用的感覺,現在便嬌嗲着嗓音,對燕霁道:“你看他,他都那麽老那麽醜了,哪有你英俊帥氣,還想我為了他殺你,簡直不知廉恥。”
對面的風長陵:……
他又老又醜?不知廉恥?
風長陵在心裏憋悶,但現在也不好和雲棠糾纏,只和另一名鬼将一起往後撤。風長陵這樣的人,才不可能為了一時口舌之争而枉費性命。
可惜燕霁不給他這個機會。
下一瞬,燕霁便出現在他身後,一手擰碎他和另一名鬼将的脖子。
雲棠見這兩名鬼将都死了,松了一口氣,果然,燕霁才是最大的殺星。
燕霁這時候又低眸:“剛才你的嗓子怎麽了?”
雲棠:“啊?”
燕霁眸光如冰,似有不解:“剛才你說話的聲音,和以往不一樣。”
雲棠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剛才為了惡心風長陵,刻意學的甜膩嬌嗲的嗓音。
雲棠學那個可是專業的!
她本來就長得眼似春花骨勝雪,一看就像是會被人寵在心尖尖上的人,而且,她的聲音也非常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過雲棠怎麽好讓燕霁知道剛才她狐假虎威做了什麽事,便咳嗽一聲:“我們女孩子都是這樣的,你不懂。”
燕霁似乎志不在此,也不想深究雲棠話中的事,雖說他仍敏銳地感覺不對,但懶得多管。
畢竟,從一開始到現在,讓他感覺不對的事太多了。
燕霁被太虛劍府的先人英靈追殺,也沒耽誤他想去殺人的心,他正要帶着雲棠下山,雲棠便眼一翻白,四肢無力。
燕霁道:“這也是你們女孩子的我不懂的事?”
雲棠翻着白眼,不懂個毛線啊,她這好像是中屍毒了,快、快救她啊啊!
風長陵那條狗,一開始就打着兩手準備,一是雲棠殺燕霁,他好借機脫身。二就是給雲棠悄悄下屍毒,這樣燕霁要是還擔心他的這個小情兒,就不會去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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