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金光獸一
雲棠真快不行了,身體裏的熱度如潮水般褪去,她現在冷得牙齒打顫,體內的力氣也被抽空,讓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風長陵那個畜生!
雲棠現在只能寄希望于燕霁了,畢竟,她也是被他的敵人給傷成這副模樣的。
燕霁并不笨,他只是沒想到雲棠會弱到被屍毒所傷,這就像是燕霁已經獨自生生撬下野豬的獠牙,卻發現身後那個只會喊666的鹹魚跟班被野豬給瞪暈了。
燕霁冰涼的手指探上雲棠的額頭:“屍毒?”
雲棠的額頭已經夠冷了,但燕霁的手這麽一放上來,還是冷得她直打哆嗦。
雲棠現在真怕自己閉眼了就再也醒不過來,燕霁冰涼的手指正好能讓她提神醒腦,于是她不停地朝燕霁的手指挨過去。
燕霁沒想到雲棠的膽子這麽大,雲棠身上的熱度殘留在他指尖,他冷冷把手指抽回去。
天然冰塊沒有了,雲棠有些不滿,難受地哼了一聲。
燕霁冷道:“本座适才就是用這只手擰斷他們的脖子。”
雲棠瞬間清醒,燕霁的手上不會還殘留着屍毒吧?到時候一交叉感染,她的症狀豈不是更嚴重?
于是,燕霁便看到剛才還不斷倒貼他的雲棠安靜下來,似乎還往外面縮了縮。
燕霁:……
這人未免太現實了些,不禁讓他生出自己是一塊抹布,被雲棠擦了擦就扔在一旁不管了的感覺。
燕霁見多了太多陰謀詭計,雲棠這樣的耿直雖讓他有些惱,但不會生出被欺騙戲弄之感。
他現在不想殺人,但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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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霁深邃的冷眸裏閃過一絲不快,兩指鉗着雲棠的下巴,把她的臉扳正過來,雲棠內心瘋狂尖叫有屍毒,繼而視線撞進燕霁壓抑着瘋狂的冷眸。
……她忽然就釋然了。
反正她現在都已經中了屍毒,碰不碰燕霁的手也沒什麽,燕霁真要殺她的話,哪裏用得着仰仗屍毒?
雲棠現在的心态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聲地和燕霁對視。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燕霁最先覺得這樣的對視沒意思,他見到雲棠純黑溜圓的瞳孔,心底稍有些不自在,卻很快面無表情別開眼,抱着雲棠往回走。
雲棠閨房的門并未拴好,燕霁輕易一腳推開門。
香煙軟帳,房內泛着一股子甜香,有些像果木的味道。燕霁冷着臉直接将雲棠放到床上,本如死魚一般任人擺弄的雲棠忽然瞪大雙眼,痛苦地叫起來:“疼、疼疼!”
燕霁聞到一股血味,重新把雲棠撈起來,發現床上的被子中赫然藏着一柄冷劍。
……很明顯,這是有在枕頭底下藏劍習慣的雲棠藏的,她買了好幾把劍,其中一把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放在身上,還有一把在她和燕霁出門,她換衣服時,被她藏到了被子裏,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現在活活刺到自己。
燕霁沒說話,雲棠身中劇毒,現在再添新傷,奄奄一息地躺着,無聲流淚。
她太難了。
她根本沒有資格說燕霁被害妄想症,她也有,現在她還活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滅世的魔王沒有動她一根手指,她就快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了。
雲棠氣若游絲:“……我真的錯了。”
燕霁:“……”
燕霁已經無法再說些什麽,他并沒有嘲笑人的習慣,因此只是冷淡斂眸,空出來的手一揮,适才刺雲棠的劍便煙消雲散。
他重新把雲棠放到床上,然後轉身便走。
雲棠:!!!
要不是她現在周身沒力,她一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他這就走了?能不能有點責任心?
雲棠迅速伸出手,努力、堅定地抓住燕霁的袖子:“別……”
眼淚汪汪、瘋狂傳達出“別抛棄我”的意思:“別走……我不想死……”
燕霁還從沒試過這種感覺,只有想留下他命的人,和恐懼他、恨不得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雲棠居然敢留下他。
就像剛才,雲棠也沒有聽風長陵的話殺他一樣。
燕霁并不傻,他知道雲棠當時不選擇殺他才是正确選項,可是,他當時仔細感受過了,雲棠的确是連殺他的念頭都沒有一瞬的興起。
這難道不奇怪嗎?
燕霁暫且将心思掩下,把雲棠的手拂開:“我去東洲找治你屍毒的藥。”
他還不需要一個女人來為自己擋毒。
“東洲?”雲棠絞着被子,治療屍毒的藥需要跑那麽遠嗎?
燕霁道:“鯨王脂。”
他這樣一說雲棠就懂了,繼而有些不可置信,鯨王脂是東洲至寶,千年只得一份,服用後可百毒不侵。
雖然屍毒也是奇毒,但是在鯨王脂面前便有些不夠看,兩者之間的關系便是殺雞用牛刀。
這麽說吧,如果中一次屍毒,雲棠就能得到鯨王脂的話,這種毒,她願意天天中!
雲棠輕咳一聲,感覺太不好意思了,她道:“算了,東洲太危險了,你別去,随便綁個醫修來就是了。”
……她注意到自己的用詞有些不對,綁?
她是不是和燕霁混太久了,也學了他的作風?不過,雲棠倒真心不願意燕霁去東洲,的确,按照她的夢,燕霁不是個好人,但是他并沒有做傷害自己的事,還要去找鯨王脂給她。
雲棠做不出來因為知道未來的燕霁不是個好人,就能眼睜睜看着他、利用他。
她不要鯨王脂,只要解屍毒,她才不想利用人、欠人。
燕霁眸光明滅,過一會兒才道:“你跟着我,之後會有無數奇毒找上你,我不喜歡同一件事做兩次,找鯨王脂,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不麻煩我。”
雲棠聽到“之後會有無數奇毒找上你”時驚呆了,她眼含熱淚:“那你快去吧。”
燕霁:……
燕霁不悅地冷哼一聲,甩袖而出,不過在跨出雲棠房門時,一道氣流朝着雲棠迅疾而去,雲棠根本來不及躲,下一刻,感覺自己身上一輕,之前所有不适感、包括背部的傷全都消失不見,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她的毒解了?
“治标不治本。”燕霁已然出去,聲音從空中傳來,“此法只能控制你一天之內不毒發,一天後,你在此處等我,否則後果自負。”
意思就是……要是一天後雲棠不在這兒,她一毒發,事情就麻煩了。
雲棠現在只能忐忑地等着燕霁給她找到鯨王脂,她在房內乖乖等着,直到天光大放,頗覺等待的時光漫長。
不過幾個時辰,她便覺得過了幾年。
雲棠有些焦躁,正好此時大師兄在她門外敲門:“六師妹,今日我們要去做一個降服金光獸的師門任務,師尊讓我們問問你要不要去?”
金光獸?
雲棠想去,她在這兒待得度日如年,急需做點什麽事轉移注意力。
燕霁也沒讓她一直待在房中別出去,只讓她一天後在此地拿藥。雲棠有些心動,她又記得這個師門任務是有修為限制的,要在金丹以上才能接,她現在不過是築基,她沒法接這個任務。
雲棠迅速失落下來:“師兄,我修為不夠,去不了。”
大師兄笑了一下:“師尊早就考慮到了,他說這次的貢獻點你就不參與,所有貢獻點還是我、你二師兄……以及小師妹她們分,師尊還命我拿一個鎮海鈴給你,這樣,你就不會拖我們後腿,這一次,只是讓你去看看我們的實戰,讓你學些經驗,不妨什麽事,你放心吧。”
那就沒問題了!
雲棠迅速打起精神,其實她并不怕金光獸,她只是擔憂大師兄他們擔心她,戰鬥時還分神,那就不好了。
現在雲棠被打消了後顧之憂,甜甜一笑:“那好!”
金光獸這樣的妖獸,幾位師兄和蘇師妹一起出發,最多半天就能搞定,也不會耽誤她等燕霁。
雲棠和大師兄一起出了門,到了太虛劍府門口,二師兄他們都遙遙和雲棠打招呼,蘇非煙也持着劍,臉色有些清冷。
雲棠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蘇非煙忽然道:“雲師妹,這一次的任務,你千萬不能出錯,知道嗎?”
雲棠擡頭,一旁的幾位師兄們也不知道一向善解人意的蘇師妹怎麽會忽然這麽說,氣氛有剎那凝滞。
蘇非煙道:“你本來修為太低,沒有來的資格,是師尊堅持要你來。但是,妖獸無情,我們到時候還要保護你,對師兄們也是一種不公平。你得師尊喜愛,還有爹娘給你寶物,你沒必要和別人争那些東西。”
雲棠稍稍皺眉,也知道解釋自己并沒那麽沒用無人會聽,便道:“可是,師尊給了我鎮海鈴,你們不用管我。”
鎮海鈴……
蘇非煙的臉色有剎那蒼白,但轉瞬即逝,無人注意,師尊還給了雲棠鎮海鈴嗎?
大師兄也出來打圓場:“是啊,小師妹,你放心吧,這次六師妹不會拖我們後腿。”
小師妹就是太愛操心了,她對他們好,想得多了些,這沒錯。
蘇非煙勉強笑了笑:“希望如此。”
雲棠也不和她多說,她跟在大師兄他們後邊兒走。金光獸藏在一座不遠不近的山裏,金光獸其實不吃人,但是這等妖獸有一個特性,就是會啃吃靈礦,它們将靈礦給啃吃了,便會損害附近修士以及修仙宗門的利益。
因此,金光獸也被劃分為對修士有害的妖獸之中。
雲棠等一行人很快找到金光獸的巢穴,位于一座山洞之中,大師兄打頭陣,因為雲棠修為最低,他們都讓雲棠走在最中間。
雲棠擺擺手:“不用了,我有師尊給的鎮海鈴,我給你們殿後,如果說有妖獸從後面包抄我們,根本傷不了我,我還能提醒你們。”
幾位師兄仍有些不好意思:“鎮海鈴也不是什麽傷都能擋,何況六師妹你本來就修為不高,還是在中間吧。”
他們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一脈而出,總要互相照應,之前小師妹修為低,和我們一塊兒,我們也是這麽做的。”
雲棠本來就人美,也沒有任何令人厭惡的癖好,太虛劍府其餘男弟子對她有偏見,大多是人雲亦雲,覺得她修為低,就是因為愛美,不用功修煉。
流言對一個女子、尤其是極貌美的女子的惡意總是極大的。
而同峰的師兄們,雖然也覺得雲棠修為低,但卻絕不會因此故意讨厭她。
所謂親疏遠近便是如此。
蘇非煙本來一直沒說話,她的神色淹沒在山洞的陰影裏,聞言溫柔一笑:“師兄們盡拿我打趣,我在築基期不過五年,哪裏一直要你們保護了。”
師兄們粗枝大葉,所想沒那麽細,師兄哈哈一笑,打趣雲棠:“六師妹,你要努力啊,看小師妹入門晚都……”
他沒說完,雲棠便睜大眼睛看着他,大師兄感覺不對,趕緊閉嘴。
蘇非煙的話,不顯山不露水,卻總是呈現出雲棠的短板,這也是一種厲害之處。
雲棠對大師兄道:“大師兄!”
她天天被說爹娘說無能、廢柴已經夠煩了,她那傷好不了有什麽辦法,雲棠道:“大師兄,我才沒你說得那麽差,我要只是一個普通築基期,怎麽會從魔域活着出來?而且,我還有鎮海鈴,我不用師兄們保護,我能保護你們。”
大師兄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是,六師妹最厲害了。”
一片歡聲笑語,蘇非煙忽然有些煩躁,在這一刻甚至厭惡起這些師兄們的粗心,她和雲棠是什麽關系?師兄們居然對她們都是一樣的态度,她曾經作為雲棠的替身在太虛劍府生活了這麽多年,師兄們對她們一樣好,不覺得膈應嗎?
他們沒有立場嗎?
可蘇非煙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她在宗門內是溫柔的、善解人意的、不是咄咄逼人斤斤計較的。
蘇非煙柔聲打斷這片歡聲:“好了,我們快些進去吧,雖然金光獸聽覺退化,但是拖長時間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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