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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聲道:“不想笑?”

脊背一涼,寒毛倒豎。她扯了扯唇角:“開個玩笑而已,丞相大人何必當真。”

劍尖一挑,斬斷繩索。回劍入鞘,米辭曲指輕彈為她解了穴道,神色轉淡:“我沒多少耐心,你識相點免得吃苦頭。”頓了頓,他又道,“另外,以後叫花憐就好,夫人二字不必再用。”

隐隐猜到了什麽,但又不敢确定。米辭之前那麽厭惡她,甚至算得上恨她,又怎會對她念念不忘?

米辭道:“能讓本丞相稱‘夫人’的只有一個人,所以,你懂我的意思。”

遲疑半晌,她終于忍不住問道:“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眼底重新漫上哀傷之意,米辭沉默片刻,攥上那古劍,一字一句道:“很重要。”

她又道:“有多重要?”

倏地擡眼看她,目光如寒星,他臉色沉下來:“你問得太多了。”

諸多往事湧上心頭,她仰起臉,眨眨眼睛壓下其中濕意,輕笑道:“或許只是因為再也見不到,所以才認為重要。若是天天相見,說不定早就厭煩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丞相大人聰明一世怎會不懂這道理,又何苦傷懷呢?”

瞳孔緊縮,面上流露痛苦神色,他猛地逼近她,大聲道:“你知道什麽?我從沒有厭煩過她。一直很重要,她在我心中一直很重要。”緊攥着那古劍,指節泛出青白,他閉了眼,“我怎麽能走呢?我該留下來陪她的。沒有她,我要這功名要這權勢做什麽?”

她笑了笑,笑得嘲諷,笑得苦澀:“丞相大人真是一往情深。”

忽然張開眼睛,緊盯着她,他一把鉗了她的脖頸,眼底結出冰:“不許這麽笑,這個世上只有她才能這麽笑。”

呼吸凝滞,臉色發白,她掙紮着欲從他的鉗制中退開,憤慨道:“裝什麽深情?真讓人惡心。她對你很重要,你怎麽不對她講?你去對她講啊,你看她會不會信?”

眼中戾氣大作,他手上用力,猛地甩開她。

“砰”的一聲,額頭撞上車廂,緩緩流出血來。她與他直直對視,不退讓半分,額頭的血漫過眼睛,映得視線殷紅一片。她突然爬起身,拉開車簾就往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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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夠了,上一世她把命都賠給了他們,她不再欠他們什麽。這一世她絕不要再跟他們有任何交集,絕不要。

然而米辭比她反應更快,伸手攬住她,不管不顧地拖回她:“不許走,沒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離開。”

她手腳齊齊用上,去踢去打,死命地掙紮:“你放開我,你別碰我,你這種惺惺作态的男人最讓人惡心。”

手禁锢住她的手,腿纏上她的腿,他把她壓在身下,眼眸染上猩紅:“說得好,我惺惺作态,我這種男人最讓人惡心。喜歡的從不敢說喜歡,自己無能卻要百般折磨她,羞辱她,在她最艱難的時刻卻不能陪在她身邊,我算什麽男人?”

她掙開他的禁锢,狼狽地向外逃。

他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帶回她,将她抵在車廂處,不讓她離開半分。

她依照記憶中的招式,屈膝攻去。但終因身體虛弱無力,被他輕易躲開。

眼眸猩紅欲滴,他俯身壓下,吻上那雙唇,含糊悲聲道:“夫人,夫人,你怎麽能離開我?”

她掙不脫,張口咬上他的唇,咬得血都滲出來。

他卻猶如未知,趁勢纏上她的唇舌,激烈地吻着她:“嫣兒,嫣兒……”

她欲繼續反抗,而身體卻再軟了下去,癱在他身下,完全不受控制。

似察覺她的變化,眸中猩紅冷卻,轉為深不可測的幽黑,他自她身上緩緩退開,拭去唇畔血痕,冷聲道:“江湖傳花憐夫人一身媚骨,風情淫//蕩,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她羞憤至極,一巴掌甩去,結結實實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凝了片刻,他撫着面上指痕,大笑道:“打得好。”重又攥了那劍,他閉了眼,痛苦道,“我對不起你,我混賬,我怎麽能吻別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應大家的要求加更一章~~~~晚上奮勇去碼明天的

☆、相爺有令

這件事之後,米辭換上另一輛馬車,吩咐一衆侍衛看好她。

額頭血跡已幹,糊成一片。有嬷嬷前來,為她細細清洗,爾後抹上藥膏包紮好,打量她半晌,笑嘆道:“姑娘受委屈了。”

她冷哼一聲,算作默認。

不料,那嬷嬷又道:“相爺也太心急,這種事情至少得處上幾日才行。”

秦嫣:“……”

嬷嬷笑道:“不過,可見相爺對姑娘喜歡得緊,這些年,姑娘可是相爺帶回府中的第一個女人。”

秦嫣興味索然,回了一個字:“哦。”

嬷嬷湊近她,咬耳低笑道:“這些年我們相爺既不娶妻亦不納妾,身邊連個婢女都不用,以致傳出相爺好男風的笑話。”

秦嫣睨她一眼:“或許他有隐疾也說不好。”

嬷嬷:“……”

讪讪地笑了笑,嬷嬷輕咳一聲,繼續下一個話題:“姑娘雖然眼下無名無分,但相府尚無女主人,待您生個一兒半女,名分和扶正都是早晚的。”接着意味深長地掩口一笑,“姑娘可要好好伺候相爺。”

秦嫣拉長一張臉:“萬一生不出來怎麽辦?”

嬷嬷忙寬慰:“姑娘身子骨好着呢,老身敢保證不出一年半載定有喜訊。”

秦嫣翻着眼皮看她:“我說的是萬一你們相爺生不出來,我可怎麽辦是好?”

嬷嬷:“……”再也不能愉快地談下去了。

沒有談話的興趣,秦嫣阖了眼佯作閉目養神,心底卻是噼裏啪啦打起了算盤。以現在的武力值逃脫絕無可能,小女子能屈能伸,暫且随他入相府,靜待機會随時準備出逃。

從米辭的表現看,只要她不自己犯渾,他應該一時半會認不出她來。

額頭隐隐作痛,剛活過來就遇到這些麻煩事,她怨念着,吾靠,早知道死挺算了,一了百了。

馬車悠悠行駛,她現在身體弱于常人,剛才一番掙紮幾乎耗盡全身力氣,又噎了那嬷嬷兩句。現在只覺渾身酸軟,疲憊得厲害,連手臂都難以擡起。

馬車悠悠晃着,她在這有節奏的行駛中,生出了困意,倚着車廂,一點點合上眼皮。

這一睡就睡到了相府。

嬷嬷輕聲叫醒她,自己先下了車,爾後伸手扶她小心地從馬車中行出。

她下意識地擡眼。

下一秒。

一腳踏空,自車上跌下來。

一道明黃身影閃過,有人及時攙住她,笑得十二分可親,聲色清亮,含着一絲稚嫩童音:“花憐夫人?”

她淡淡地抽回手,瞥了一眼那人,心中頓時哀嚎連天。吾靠,流年不吉。

一襲明黃繡龍袍,幾年不見,他長高不少,亦成熟許多,之前的青澀小子現已長成俊秀大男孩。目光隐隐透着一國之主的威嚴,卻仍不失童稚之氣赤子之心。可見米辭對他确實用心教導,并且成效還不錯。

瞧見顏戈,米辭神情緩和許多,躬身作禮道:“微臣見過皇上,請皇上恕微臣失迎之罪。”

負手而立,顏戈清了清嗓子:“丞相不必多禮,朕只是閑來轉轉。”說着揮手向衆人道,“你們先退下。”

顏戈在前,米辭在後,秦嫣立于門口,只待混在侍衛中溜走。不料顏戈忽然轉身,沖她笑道:“花憐夫人也進來。”

無法,她只得硬着頭皮跟上去。

一進相府,顏戈立刻轉了個模樣,眼光在她和米辭身上一通亂瞄,随後笑嘻嘻地湊上來:“米辭哥哥,我聽人說你帶了個女子回府,于是趕來瞧個新鮮。你身邊也該有個女人照顧,省得那群臣子老懷疑咱倆有一腿。”

米辭:“咳咳咳咳。”

顏戈腳步放緩,落于她身邊,低聲笑道:“花憐啊,以後好好在相府住下,有什麽不習慣的想要的盡管跟朕說,不用客氣。朕敬米辭哥哥為兄長,你既然入了這門就算我半個嫂子了。将來生個一兒半女,名分什麽的朕親自給你讨來。”

秦嫣:“……”

“米辭哥哥人很不錯,只是脾氣不太好,你凡事順着他點。他不讓你說的話,不讓你去的地方,你都別說別去。夫唱婦随,小兩口和和□□地過日子。”顏戈聲音更低,嘿嘿一笑,“對了,給你透露個小秘密,我們南疆的這位丞相,現在還是處哦哦哦哦。花憐慢慢享用吧。”

秦嫣:“……”

米辭腳步同樣緩下來,淡淡地掃了顏戈一眼:“皇上,如果臣沒記錯的話,臣這次回來您好像要上交三篇策論吧。”

嘴一瞬張成“O”型,顏戈蹭蹭地挪至他身畔,讨好地笑笑:“米辭哥哥舟車勞頓,此事稍後再議,稍後再議。”

指腹摩挲着扇柄,米辭眼底笑意沉沉浮浮。

顏戈大恐:“我交,我晚上一定着人送來,保證一篇都不少。”

米辭眯眼看他:“皇上,您寫好幾篇了?”

顏戈倒抽一口涼氣,嘿嘿笑道:“米辭哥哥,我一會兒就回去寫。”

米辭目光一凜。

顏戈驀地轉身,撒丫子跑掉:“我馬上去寫。”

米辭前面走,走得不急不緩。她跟在後面,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清楚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兩人進入一處庭院。米辭用扇頭指了指:“以後你住在這裏,所需所用都會有人送來。沒我的允許,其他地方不許去。”

她心中不忿:“你這是軟禁。”

米辭微微颔首:“你有什麽意見?”

她狠狠瞪他:“我有意見你放我走?”

米辭轉了一圈折扇,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她頭一擰,半眼都不想再看他。

米辭默了默,語氣和緩:“偶爾在府中走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讓陳嬷嬷陪着。還是那句話,我沒多少耐心,你識相點少吃苦頭。”

她斜他一眼,咬了唇強忍着不讓自己發作。

米辭揮手招來侍衛:“看好她,若有事唯你們是問。”

侍衛齊聲答應。

安排停當,米辭亦不多留,提了那把劍,轉身離開。

有一衆侍衛看着,以她現在的能力自是翻不起什麽風浪。進門之際,心中郁悶,她飛起一腳踹上門。孰知那門沒半點偷工減料,堅硬異常,咯得她抱着腳幾乎當場哭出來。

之後的幾日,米辭仿佛忘記她的存在,半點沒來擾她。她也落得清靜,同時緊鑼密鼓地謀劃着逃跑一事。夜長夢多,時間一久容易出事端。

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現在這具身體的武力值完全指不上,頂多就是能翻個牆頭,有自知之明勉強算是知己。而知彼,她則要熟悉相府地圖,以及侍衛們輪班次序,制定出最佳的逃跑路線,而且必須保證一次性成功,不然一旦被捉回,再逃就難上加難。

她不想見到這些男人,不想見到任何一個。因為這些人總會時不時提醒着她過去的一切。而這過去她已決心忘掉重新開始。師父說得對,她現在是花憐夫人,只是花憐夫人,未東門主秦嫣早就死了。

此後,她迅速與前來伺候的嬷嬷搞好關系,從嬷嬷口中一點點套出相府情況。爾後,絞盡腦汁找各種借口出門,親自探查現場,熟悉地形。

一日,她行至一處房門外,上下打量一番,禁不住問:“嬷嬷,這裏是……”

陳嬷嬷惶急道:“姑娘,這裏不能進。相爺有令,擅入者殺。”

她好氣好笑:“嬷嬷,我只是問這裏是不是書房?”

陳嬷嬷長出一口氣,撫着胸口道:“姑娘可吓死老身了。這是書房,只有相爺一人能入,連皇上都沒敢進去過。”

她又瞥了一眼,扯唇笑了笑,擡步離開。那書房與未東府上完全一致,甚至連檐下挂着的風鈴都一模一樣。人都死了,他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當晚,顏戈前來。在顏戈的強烈要求下,米辭招她過來陪坐。他們兩人喝酒聊天談國家大事,她則埋頭吃菜,充耳不聞。

沒多久,一壇酒喝完。米辭正欲讓人再拿來一壇,她本着争取一切機會熟悉地形的目的,自告奮勇為他們取酒。

握着一串鑰匙,她心思沉沉,記住走過的每一步。

夜風吹過,風鈴叮當作響。這聲音多麽熟悉,她怔怔地望着,似乎又回到了未東。步上臺階,鬼使神差般地轉向那書房。

花憐夫人上次正是從這書房中盜出那把佩劍。她忽然起了好奇心,這書房中究竟藏着什麽?

書房沒有上鎖,應該是米辭剛來過不久。

立于門口遲疑起來,她一向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癖好。在推門進入與轉身離開之間徘徊良久,她攥了攥鑰匙,決心走掉。過去的已經過去,無論這裏面有什麽,都跟她毫不相關。

只是她剛一擡腳,突然聽得清淡月色中有人冷聲道:“你在做什麽?”

她心中一驚,腳下沒落穩,身子一歪撞上書房之門。“咚”的一聲,房門大開,她跌入房內。第一時間捂上眼睛,她忙不疊道:“丞相大人,我什麽都沒看見。”

米辭一步步行近,聲音結出冰:“本丞相有令,擅入者殺。我饒過你一次,沒想到你不知好歹。”

她猶自不甘:“我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米辭俯身逼近。她只覺濃重的戾氣撲面而來,壓得人呼吸不穩。米辭拉開她的手,鉗住她的下巴讓她去望房內,一字一句道:“這裏沒有見不得人的。”

她擡眼望去,待看清房內情形,不覺怔住。

夜風吹過,檐下風鈴叮當作響。清淡的月色中,只見那壁上挂着重重疊疊的畫像,書桌上還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畫上女子栩栩如生,每一個神态都刻畫得恰到好處。她眉黛輕蹙,她巧笑倩兮,她悵然若失,她粲然一笑……

所有的畫作上都是同一個女子,她淡紫裙衫,優雅靈動如一只紫色的蝴蝶。

他指向那畫像,咬牙道:“這裏放着的是我最愛的女人,我米辭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認。擅入即是對她不敬,擅入者殺。”

她踉跄地退了兩步,倚上門框,垂了眼睛不再說一個字。

他揮手下令:“杖斃。”

侍衛行來,反剪了她的雙手。她依舊垂眼沉默,一個字都不說。

作者有話要說: 渣夫出場方式與上卷有所不同,上卷是一個一個的來,這次是分批出場。花憐夫人是南疆人,近水樓臺先得月,所以先來南疆這附近的。

☆、有緣無分

“住手!”一道清亮聲音傳來,及時喝退侍衛。顏戈大步行來,以保護者的姿态擋在她面前,輕聲安慰道:“花憐別怕,有朕在,他動不了你半根汗毛。”

米辭眼底幽暗,冷聲道:“這是臣的家事,還望皇上旁觀為好。”

顏戈與他對視,大聲道:“你還要執迷不悟多久?她已經死了,死了!”

眼中戾氣大作,米辭向前一步,逼視顏戈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顏戈抿緊了唇,怒目相向:“你米辭死了這條心吧,秦嫣已經沒了,再不會活過來。她墳頭都長草了,都長草了。”

米辭擡手一巴掌打去,卻又在最後一刻停住。眸中血紅,一拳砸上牆壁。鮮血四濺。他掩面悲吼:“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走的。怎麽能留她一個人呢?”

顏戈制住他的自殘行為,眼中閃了淚光:“米辭哥哥,這件事不怪你。誰也沒料到事情會那樣。這不是誰的錯,這是我們大家的錯,是所有人的責任。”

米辭轉眼直直地盯向他:“法不責衆,這是我們大家的錯,所以每個人都有了借口,每個人都沒了責任。她死就白死了?”

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顏戈甩手道:“那你想怎樣?這件事本來就與我們不相幹,這是楚江的錯,是曹胄歐若吟的錯……”

猛然打斷他的話,米辭激動道:“是我的錯。那件事之後,楚江已經走了,我明知道他不會輕易回來,我明知道沒了楚江她會有多艱難。我該留下來陪她的。”深深地閉上眼,他痛聲道,“我有什麽資格說愛她?我連夏漠遲都不如,我讓她走得那般凄涼……”

眼圈愈發紅了,顏戈沖他吼道:“縱使是你的錯又能怎樣?人死不能複生,你去學楚江,你為她守一輩子,你看她能不能活過來?”

眼中滑落淚水,米辭突然轉身沖入房中,重重地關上門,隔絕所有人的視線。不多時,裏面傳來壓抑的低喚聲,如泣如訴,“夫人,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走的。嫣兒,嫣兒……”

輕舉袖,拭去眼角濕意。顏戈轉向她,神态恢複平靜,擺手淡笑道:“讓花憐見笑了。花憐,随朕走走。”

察覺他有話要說,她亦無拒絕的理由,只得跟上去。

走出一段距離,顏戈緩緩道:“想必花憐已猜到了吧,米辭哥哥是個有過去的人。米辭哥哥愛過一位女子,後來她死了,米辭哥哥一直不能釋懷。這些年他不娶妻不納妾亦是為那女子。”

她垂着眼睛,一言不發。

顏戈道:“你是他這些年帶回來的第一位女子。朕也不願騙你,你與那女子有一分相似,特別是你不經意間的神情動作與她頗為相像。米辭哥哥帶你回府,怕亦是為此。”

深吸一口氣,顏戈又道:“人死不能複生,朕不願米辭哥哥從此沉入自怨自艾之中而一生俱毀。過去固然重要,但人要活在當下,看向未來不是嗎?花憐,那女子已經死了,而你是活着的,你有很多時間和機會。米辭哥哥其實最擔不住別人對他好,你對他五分好,他能還你十分好。想當初……”

他忽然閉了嘴不再說下去。良久,才嘆道:“朕說這麽多,不過是希望你能真心待他,讓他忘掉那女子重新開始。花憐,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一個可以靠近米辭哥哥的人。他過得太痛苦,旁人簡直難以想象。花憐,你幫幫他好不好?算朕求你。”

默了半晌,她慢慢擡起頭,咧嘴露出笑容:“好。”

顏戈眼前一亮,喜道:“你答應了?太好了。花憐,你放心呆在相府,朕會命人保護你,絕不讓人傷到你。你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朕定為你提供一切條件。”

她眯起眼睛,盡量笑得自然:“丞相大人這種比較難搞,估計耗時會長,花憐希望皇上有點耐心。另外,我用的辦法或許比較奇怪,需要的東西也難以解釋,到時還望皇上不要多問。”

顏戈連連點頭:“沒問題,朕答應你。”

她思索道:“皇上,花憐會盡力,但至于結果如何,我恐怕不能保證。”

顏戈略略嘆氣:“無妨,米辭哥哥心結重不易解,朕明白。”

唇畔揚起,她露出淡淡的笑意:“謝皇上體諒。”

顏戈腳步放緩,瞳孔微微收縮,天子的氣勢淡淡壓下:“朕希望你能助米辭哥哥走出過去。不過朕對花憐夫人的所作所為亦有耳聞,所以,你最好別耍花招,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吾靠,一個比一個拽。撇了撇嘴,她翻眼道:“是,皇上。”

燦爛一笑,顏戈表情瞬轉人畜無害:“花憐,那朕的丞相可交給你了。等你的好消息哦。”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當年的綠茶婊一如既往。她有氣無力道:“是,皇上。”

目的達到,顏戈滿意地離開。

夜深了,月色愈發清冷。涼風習習,吹起人心頭萬千思緒。

應下顏戈的請求,不過是權宜之計。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想再見到,眼下只需等待最佳時機逃出去。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她拍拍額頭,長嘆一口氣。眼前閃現那層層疊疊挂滿的畫像,耳畔回旋着他铮铮誓言,“這裏放着的是我最愛的女人,我米辭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認”,她只覺無比好笑。

活着時從沒見過他的好臉色,死了倒見識到他的一往情深,蒙誰呢?對于男人而言,還真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早知米辭有這種屬性,當初就該往死裏虐他。她處處忍讓,最後得到了什麽?

慢慢走着,她一邊想心事,一邊熟悉周圍的地形。

“人死不能複生,你去學楚江,你為她守一輩子,你看她能不能活過來?”

雖然百般逃避,最終還是逃不開這個名字,逃不開這個人。心中滿了酸澀,她慢慢咀嚼着這兩個字,“楚——江——”

她等他,等到身死那刻,還是沒有等到他。人之将死,神志反而清醒不少,她知道來人是幽難求。只是等不到他,她死都不能瞑目。所以就自己騙自己,所以就順理成章地把幽難求當作他,聽他說他愛她,說楚江愛秦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眼中起了濛濛水汽,她仰頭去望清冷月光。想哭的時候,擡起頭就能把眼淚流回去吧。

出了那種事情,他去散散心無可挑剔。她能理解他,她不怨他。但他的離開終究成了她難以解開的心結。懷着孩子日複一日地等他,等到她血流幹他還是沒有回來。

他或許他有的理由。她能理解,卻無法原諒。未東門主承受着最大反噬,注定一生寡親緣情緣,孤苦伶仃。終究逃不出既定的命運,他與她同樣是沒有緣分的,或者說有緣無分。

前世的種種随着未東門主秦嫣的死已經煙消雲散。這些人,再也不要見了。她是花憐夫人,只是花憐夫人。

心痛地縮起,縮成一團。她蹙起眉,靠着紅牆才勉強站立。眼前陣陣發黑,渾身無力。這點痛就承受不起,花憐夫人的這具身體,真他喵不是一般的差。

良久,待這痛意減退,她拭去額頭冷汗,重新拾步向前。

不料,窸窣響動自牆頭傳來。她心下一驚,忙閃至陰影之中,屏氣凝神,循聲望去。

只見兩團黑影自牆頭翻過。“噗通,噗通”兩聲悶響,那兩黑影相繼落地。

借着清冷月光,秦嫣瞧見一紅一綠兩名女子正從地上爬起,輕撣着衣衫上的泥土。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花憐夫人的那兩個嫡傳弟子。

沿牆根,兩人貓着腰前行。南小傾打量四周,拿手指戳了戳她,低聲道:“小妮,他們把掌門關在了哪裏?”

宛小妮拍開她的手:“你問我我問誰。”

南小傾急了:“什麽都不知道你還在前面領路。”

宛小妮哼道:“你走得慢,怪我呀。”

南小傾欲哭無淚:“丞相府戒備挺嚴,萬一人沒找到我們也被抓了怎麽辦?”

宛小妮沉默三秒,給出三個字:“賣節操。”

南小傾灑淚:“節操掉光了怎麽辦?”

宛小妮正色,給出三個字:“賣貞操。”

南小傾:“……”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只顧說話沒來得及看前面。于是,嘭地一聲,宛小妮撞上一個人。二話不說,宛小妮一把将南小傾推向前,嬌笑道:“官爺,這個雛兒一晚一兩銀子,要不要?”

南小傾當場跪了:“官爺,我只是打醬油路過,求別要。”

對方沉聲道:“為什麽?”

南小傾抹淚鄭重道:“不然,那、那至少也得二兩銀子。”

宛小妮:“……”

一人給一個當頭爆栗,秦嫣哭笑不得:“是我啦。你們怎麽來了?”

南小傾擡眼望去,不覺驚喜交加,沖上去抱大腿:“掌門,我們終于找到你了,嗚嗚嗚。”

宛小妮斜睨她一眼,相當鄙視。接着轉向秦嫣答道:“掌門,我們來救你出去。”

秦嫣臉一黑:“那天賣我不是賣的很爽嗎?”

南小傾抹淚,以手指天:“掌門,我們怎麽可能賣你?小傾對你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一腳踹開她,宛小妮道:“掌門,那天只是緩兵之計。丞相大人那麽多人馬,我們一個小門小派哪裏敵得過?小妮說那話不過是為了迷惑他們。你走之後,我和小傾立刻出動全門派力量,想法設法救你。這不,剛找好路線翻牆進來。”

頓了頓,她欣喜道:“蒼天有眼,讓我們剛翻過來就遇見掌門你。現在我們快從另一條路逃出去吧。”

秦嫣袖着手,淡淡地看她,面無表情。

宛小妮不解:“掌門,你這是什麽反應?難不成你還真看上那丞相,要為一棵樹木而抛棄一片森林?”

南小傾道:“才不會,那丞相一副拽得不行模樣,跟着他掌門肯定吃苦頭。”

秦嫣袖着手,餘光淡淡瞥了一眼她們身後。

宛小妮眼睛一亮,秒轉欣喜若狂:“掌門,你眼光終于有了長進。丞相大人就是一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你能傍上他簡直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小妮給你點三十二個贊,舉雙手支持哦。”

南小傾眼冒紅心,神情陶醉:“丞相大人好帥的說,氣質從容年輕有為,實在是我輩懷春的不二人選。掌門,請允許我跟在你身邊,只求每天能瞧上我南疆丞相一眼。”

宛小妮重重點頭:“這正是我們深夜來此的目的。掌門,請允許我們繼續跟在你身邊,伺候你和丞相大人。”

南小傾抱她大腿:“掌門,跪求。”

宛小妮抱她大腿:“掌門,同求。”

一隊挎刀佩劍的官兵自她們身後行來,帶起一陣涼絲絲的夜風。米辭搖着折扇,徑直走向秦嫣,攥了她的手腕拖着就走。

秦嫣輕咳一聲:“這是我那兩名不肖弟子,來此投靠我。她們還小不太懂事,望相爺饒她們這一次。”

米辭看都沒看一眼:“即是來投靠你,你看着辦吧。”

秦嫣忙道:“還不快謝過丞相大人。”

南小傾、宛小妮:“謝丞相大人。”

米辭拖着秦嫣,冷着一張臉往回走。一隊官兵又排着隊嗖嗖地返身。

宛小妮拭冷汗:“卧槽。”

南小傾拭冷汗:“好險。”

片晌,南小傾憂心道:“逃跑被發現,那丞相不會對掌門做什麽不該做的吧?”

宛小妮斜她一眼:“能做什麽不該做的?”

南小傾對手指:“虐身虐心,虐得天翻地覆,虐得掌門死心塌地愛上他。”

宛小妮:“……你最近在看什麽?”

南小傾放低聲音:“霸道王爺的孽愛情人。

宛小妮:“……”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上新渣。。。。夫人表示,再也不信你們這些渣男了~~

☆、渣夫二號

冷着臉不言不語,米辭拖着她一路疾走。途中,秦嫣幾次掙脫皆是未果,恨得牙根癢癢,卻又毫無辦法。

推開門,将她帶入房中,米辭這才松了手,冷冷地瞧她一眼,爾後于桌旁坐下,倒杯茶水一口一口抿着。

心中氣憤,她瞪着眼睛與他對視,摩挲着發紅的手腕道:“你做什麽?”

米辭輕輕轉着手中青瓷杯,望着杯中蕩漾的茶水,微微出神。

身子弱不禁風,這一段路走下來,她早已氣喘籲籲。靠着屏風站了,她把頭扭至一側慢慢歇息,半點不想理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人各懷心事,一齊沉默。

窗外明月越升越高,月光淡淡灑下,影影綽綽,似籠在天地間的薄霧。蟲鳴漸息,夜愈發深下去。

困意濃重,秦嫣觑了他幾眼,終于語氣不善地開口:“丞相大人,你還有事?沒事的話,你外邊請,不要打擾他人休息。”

杯中茶水早已涼透。米辭執杯一飲而盡,轉眼定定看她:“你到底是誰?”

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她冷哼道:“我是誰你不清楚嗎?”

瞳孔收縮,米辭道:“你親口告訴我。”

她斜他一眼:“我是還情派掌門花憐夫人,哦不,根據丞相大人的意思,我現在只是花憐了。”

米辭打量她半晌,睫毛垂下,順手又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她翻了個白眼,當自己在喝酒啊,一杯一杯停不下來。

半天沒等到他反應,秦嫣索性拿了茶壺塞給他,不耐道:“喏,全給你了,不用客氣出去慢慢喝。”

他一手接那茶壺放下,一手卻是順勢攥上她的手腕,猛地一帶。她始料未及,一下撲入他懷中。

他雙臂箍住她,不讓她掙脫出去。她不依,狠命地推他。

米辭摟緊她,下巴摩挲着她的額頭,嗓音輕顫道:“讓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

她不情不願,然而身子卻不受控制地一點點軟下去,倒在他懷中。她心下哀嚎,吾靠,這身子什麽時候才能與自己完全融合,花憐夫人,你要不要一見美男就這麽沒節操?

他埋頭在她發間,閉了眼,半晌,緩聲道:“夫人,你可怨我,可怨我沒留下來陪你?”

她身子一僵,丹唇抿起。

米辭又道:“不會,你怎會怨我?就算怨你也只會怨他一人,因為你只在乎他一人。”雙臂一點點收緊,他聲音中含了痛楚,“既然不喜歡,當初為何要對我百般好?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喜歡上你怎麽辦?”

撫着她的秀發,他笑了笑,苦澀道:“我無能,我比不上寧微,比不上楚江,所以連開口說喜歡的資格都沒有。我不甘心,于是來争這權勢,想着終有一天我能不輸于他們,能同樣站在你身前為你遮風擋雨,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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