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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大地說喜歡你。”
頓了頓,他語聲哽咽:“四年,我用四年時間功成名就。回未東的那天,你可知我心裏有多高興,一路上都在想怎麽跟你說好呢,選什麽時機說好呢,你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你會高興,還是困擾?我又該如何解釋?”
濕熱的淚珠滑入她的脖頸,她渾身輕抖一下,久久不語。
他悲聲道:“可是待我回至未東,他們卻告訴我你沒了。我不信,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就沒了?嫣兒,你還在對不對?我能感覺到你還在,他們一定騙了我,這樣就能少個競争對手。那些男人心機一個比一個重,他們的話怎麽信得過?定是有人把你藏起來了。”
眼角滑落一滴清淚,她伏在他胸膛前,呆愣愣的。
他俯身,抖抖索索地吻着她的臉頰:“嫣兒,是你對不對?雖然你跟之前不一樣了,但那種感覺永遠不會變。嫣兒,你回來了對不對?”
指腹摩挲去那滴淚痕,他輕聲哄着:“別哭別哭,我會心疼的。以後由我保護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默了須臾,他道,“即使你要跟他走都沒關系。只是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每天開不開心?”
“往事糾葛過甚傷身傷心,憐兒,切莫再入泥潭。”師父的話驟然閃現于腦海中,她神志頓時清醒,驀地起身狠狠推開他,指着自己的臉大聲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花憐,不是她,你大半夜發什麽神經。”
米辭緩緩張開眼睛,目光茫然似乎猶陷于回憶之中。他伸手攥了她的手腕,欲重新攬她入懷,低喃道:“嫣兒……”
秦嫣又氣又慌,一巴掌甩過去。“啪”的一聲,清脆響亮。趁他愣神之際,她忙向後退開,義憤填膺道:“我花憐雖然一文不值,但也不是任你羞辱的玩物。花憐只是花憐,不是別的女人。”
眼底一瞬幽深不可測,米辭目光轉冷,冷如冰霜,直透人心魂,襯得周圍溫度都降了幾分。
被這目光瞧得發毛,但此刻顯出異樣更惹他懷疑。咬了咬牙,秦嫣強忍着半點不退縮,倔強地與他對視。
半晌,這目光終于緩下來。米辭轉開眼睛,輕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秦嫣冷哼一聲,正欲借機請他出去。
不料米辭忽然擡頭望向窗外,目光重新收縮,迫人氣勢一瞬流露。他冷聲道:“你來做什麽?”
秦嫣莫名其妙,不知米辭這話是為何意。不過下一秒她便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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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半阖的窗戶無聲而開,有人輕輕落坐于窗臺之上,一條腿屈起,一手執酒壇,手肘支于膝上。他束一寸寬的藏藍色絹帛抹額,額發散落遮住左目,眉眼之間盡是頹廢自棄之意。相貌卻是好看得緊,即使醉成這般,舉止之間亦不失風流之态。嘴上留兩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齊,平添三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借着清冷的月光,只見那醉眸籠了層蒙蒙的灰色,以至于讓人想起蒙塵珍珠,有種黯然的光華。光華是好的,可惜黯然掉了,而縱使黯然掉,光華依然是光華。
時間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從相貌舉止至氣質神态,他都沒有絲毫改變。秦嫣看着他,只覺有種身在未東的恍惚感。他是她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四官人,她仍然為替他付賬單忙得焦頭爛額,嘆息不止。
怔怔地看了半晌,視線依舊無法從程浮身上轉開,身體再次不受控制。秦嫣氣得幾乎吐血,花憐啊花憐,關鍵時刻你別花癡害我,他可不是能輕易忽悠到的人,一旦露出破綻我可就慘了。
程浮沒有注意她,仰頭灌口酒,摸摸那兩撇得意的小胡子,輕笑道:“月夜無事,邀米公子一同喝酒賞月。”
米辭雙拳不自覺握起,臉色相當不好,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程浮轉頭淡淡地望過來,目光似有若無地輕掃過秦嫣,最終落于米辭身上。他笑嘆道:“米公子的态度真是越來越差了。去年你還能說三個字,今年卻連兩個字都不願說了。”
身體不受控制,她脫口而出:“哪三個字?”吾靠,花憐夫人你除了花癡外,難不成還是個好奇多嘴的人?要死要死要死。
程浮偏眼看向她,輕輕一笑:“滾出去。”
秦嫣:“……”
程浮轉向米辭,又道:“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兄弟,連應邀喝酒的薄面都不給,這樣不好吧。夫人若地下有知,定為我們痛心。”
拳握得更緊,指節泛着青白,米辭咬牙道:“不準提她,你沒資格。”
程浮仰頭喝酒,笑道:“人都沒了,米公子再怎麽深情她也看不到,她也不會活過來。何苦呢?”
米辭倏地立起,冷冷地盯着他,沉聲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望向窗外明月,程浮嘆道:“有道理。”頓了頓,他視着秦嫣,笑吟吟道,“不過,喝酒賞月與你我皆相關,米公子考慮一下,在佳人面前給我這做哥哥的一點面子嘛。”
米辭愈發不耐,冷聲道:“喝酒找他們幾個去,你少來煩我。”
晃了晃酒壇,程浮搖頭笑道:“人不好找呀。他們幾個不是距得太遠,就是行蹤不定。篩來選去,只有五弟你最合适。”
米辭拂袖薄怒:“再羅嗦滅了你們瀛國。”
程浮大口大口灌着酒,不急不惱。片刻,他笑看米辭,道:“提到這事,我倒想起前段時間聽到的一則笑談。說西戎使團前往北國商談求和。因為靜王和平陽侯一文一武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于是使團兵分兩路前去套關系。一路來到靜王府,王府管家将那使者領進府中,着他在書房等待,自己則去傳話。使者擡頭打量書房,不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體不受控制,她脫口而出:“他看到了什麽?”
米辭冷冷地瞧她一眼。她忙捂了嘴噤聲。
程浮笑道:“書房正中挂着一面宣紙,上書八個大字——西戎未滅,何以為家。使者當即吓得連滾帶爬逃出王府。半途遇到另一路使者,忙上去詢問平陽侯府答複如何,另一隊使者哆嗦着說出七個字,吃飯睡覺滅西戎。聞言,西戎使者當街抱頭痛哭,涕淚俱下。””
灌了口酒,他笑嘆,“寧微和曹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己不願娶妻成家,偏要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現在北國臣民對他們兩人可是敬仰得緊。”
米辭冷冷道:“不只是借口吧。當年出了那種事情,寧微和曹胄對姬若怕是記恨在心,豈能輕易放過他?”
程浮摸上得意的小胡子,笑道:“這般一對比,你和崔焱很夠意思。幸虧我沒惹到他倆,不然現在可要像若吟一樣被揍得四處逃竄,惶惶不可終日。”
米辭斜他一眼,沉聲道:“歐若吟是自作自受。”
仰頭飲盡最後一滴酒,程浮向秦嫣道:“花憐,再去拿壇酒。”
秦嫣還未動彈,米辭伸手攔住她,面色不虞:“滾到外面喝去,別在這礙我眼。”
程浮悠然一笑:“我不走你難道不會走嗎?嫌我礙眼那就自己閉眼別看。”他沖秦嫣努努嘴,“是吧,花憐?”
秦嫣抿緊唇,一言不發。一個米辭已經夠煩得了,她可不要再摻合到這兩人中來。
程浮上下打量她一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說米公子怎麽找了個女人入府,仔細看來,啧啧,花憐與她倒頗有些相似。五弟這是移情嗎?”
米辭不耐煩:“你到底走不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程浮翻身一躍,翩然落于秦嫣身側,一把攬上她的腰肢,五指依次不輕不重地拍打着,笑道:“花憐夫人,真是一個好名字,聽了就讓人心生憐惜。”
米辭眼底一暗,擡手就去擋他:“你做什麽?”
程浮攬着秦嫣一路退去,足尖一點帶她飛落窗外,沖米辭道:“我看上她了,還望米公子能夠割愛。”
米辭怒火三丈,拔劍直指程浮:“她是我的人。”
程浮又笑:“那就更好說了,你的夫人當然也是我的夫人,五弟承讓了。”語畢,他攬緊秦嫣,躍上房頂,一路飛奔離開。
秦嫣不知程浮打的什麽主意,但她并未掙紮,因為程浮剛剛帶她離開房間時,附耳說了一句話,他說,跟我走。
米辭将她看得很嚴,她單靠自己的力量,逃離相府難之又難。再加上米辭的那番自白,她雖然表面無動于衷,心中卻泛起漣漪。
這不是個好兆頭,她與他們絕不要再有任何糾纏。程浮固然不可靠,讓人永遠摸不透心思,但眼下她寧願賭一把,跟他走。
米辭的暴怒聲自背後傳來:“攔住他們,不許放走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程渣出場。。。盤算了一下,十渣中唯一一個木有被作者以及讀者要求加戲份的(PS:彭古意和顏戈除外),程渣你為得真是太差了。。
作者表示,今天起晚了,所以現在才有新章節,嘤。。
☆、點水一吻
一路疾行,兩旁建築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掠向後。程浮從未在她面前出過手,是以她不清楚他的武功高低。
一開始她還擔心會被米辭追上。沒多久,見程浮帶着她尚且行得游刃有餘,将相府追兵繞得頭暈腦脹,她終于放下心來。
程浮似乎并不急着甩開他們,饒有興趣地兜圈子,斜眼看整個相府被鬧得人仰馬翻。
秦嫣對他這種惡趣味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剛才程浮他們提到寧微、曹胄和歐若吟。由他們的談話可知,曹胄無事,歐若吟無事,寧微也無事。那次未東的情報怕是出了差錯。
一幕幕往事襲上眼前,她還記得那日傍晚,她半躺在院中休憩,吹着習習涼風,輕撫着小腹,細細感受腹中胎兒的變化。
未東屬下一路奔來,大聲道:“門主,瀛國與南疆談判破裂,兩軍陳兵水上,正式開戰。瀛國五萬水軍,南疆八萬水軍……”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一騎絕塵而來,翻身下馬伏地大哭道:“門主,漠北之戰結束,北國全軍覆沒,曹元帥戰死沙場。西戎元氣大傷,西戎王被一箭射穿心肺,不治身亡。古意公子失蹤,下落不明。”
又是一騎絕塵而來,于馬上大呼:“門主,北國京都軍士圍玄武殿以血為谏,北國皇上已下令,寧微謀逆,誅九族,後日午時三刻行刑。寧府敗了!”
接連的打擊終于讓她承受不住,導致孩子早産,爾後是難産,接着是産後大出血,血盡而亡。
她臨死之際,身邊只有一個夏漠遲。她臨死前,還擔心着曹胄和若吟出事,地下無顏見葉梅田甜。
現在回想,只覺好笑。朝堂戰場,本來就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陰謀陽謀輪番上陣,可笑她當時竟然真的信了。
寧微的手段她又不是沒見識過?缜密細致,謀定而後動,環環相扣,一擊必中。三大家族與西戎那邊私下簽訂和約,他怎可能絲毫不曉得,怎可能沒有半點準備?想來應是欲擒故縱的計謀吧。
他們還活着,活得很不錯,這樣就很好,她對葉梅她們也算有個交代。以後她是花憐,只是花憐,再不操心這些人的事,再不日夜擔心他們是否安好。踏踏實實走自己的路,與他們再無瓜葛。
心緒浮動,她緩緩閉了眼。半晌,輕吐出一口氣,又緩緩睜開。
只是……
秦嫣望着檐下靜靜挂着的風鈴,一時腦中轉不過來。兜兜轉轉怎麽又回到相府來?而且還是那間書房前。
抽佩劍斬斷門鎖,程浮推開門,攬她進入。
秦嫣下意識欲提醒,只是話語湧至喉中,又生硬硬咽下去。怎麽開口提醒?說這是相府禁地,放着米辭最愛的女人的畫像之所,所以不能進入?
四處張望一番,程浮飛身取下其中兩軸畫像,仔細比較着。
這時相府守衛追至,見他們二人在此,正欲上前捉拿。不料,程浮摸摸那兩撇整齊的小胡子,忽然揚眉笑道:“相爺有令,擅入者殺。”
守衛注意到門上牌匾,頓時再前進不得半步。
程浮又取下兩軸畫像,于秦嫣面前展開,笑道:“憐兒,喜歡哪一幅?”
乍聽這親昵稱呼,秦嫣一個哆嗦。自己的畫像有什麽好看,但她又不知程浮這是何意,只得含糊道:“都挺好。”
程浮道:“那拿這副,傻乎乎的,看着讓人心情舒暢。”
秦嫣:“……”
早有侍衛通報。米辭匆忙趕來,正瞧見程浮光明正大地竊他的畫像,還評頭論足,當即氣得聲音都變了:“拿下那賊,當場打死。”
程浮呵呵一笑,将畫像塞給秦嫣,“憐兒,拿好我們走。”語畢,重新攬了她,足尖一點,翻身躍上屋頂。
米辭怒喝:“程浮,你這是找死。”
程浮絲毫不理睬,帶她甩開追兵,一路逃離相府。
好半天,終于行至安全地帶。程浮放開她悠閑地在前面走,她跟在後面。
垂眼瞅了瞅懷中畫像,往事于心頭起起伏伏,她不耐道:“喂喂,你偷的你拿着,我可不是替你幹雜活的小厮。”
程浮偏眼笑看她:“我救你出相府,你替我拿幅畫就不情願了?”
秦嫣翻了翻眼:“你要拿也拿點值錢的好不好,這畫像能當飯吃呀。”
程浮放緩腳步:“南疆丞相的墨寶,千金難求,哪裏不值錢不能當飯吃了?”
秦嫣眼前一亮:“那你要拿也多拿幾幅啊。”
程浮:“……”
接過那畫像拎在手中,程浮領她出了那密林,又經過一條羊腸小道,最後于一個岔路口停住。
月明星稀,涼風輕拂。草叢中不時有啾啾蟲鳴傳來,打破夜的寂靜,卻又讓這夜顯得愈發沉寂。
程浮擡手,指了一個方向:“你走吧,沿着這條路向前。”
秦嫣不明何意,猶疑道:“你讓我走?”
程浮斜睨她:“不然呢,我帶着個女人做什麽?還不如拎壇酒。”
她觑了他一眼,忐忑道:“你為何救我離開?”
程浮道:“本公子想出手就出手,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語畢,轉身就欲離開。
秦嫣出聲叫住他:“等下。”
程浮停住,轉眼看她。
嗫嚅半晌,她絞着手道,“那個,我什麽都沒帶,這裏距我那門派又很遠。出來混沒錢寸步難行,你能不能、借我點銀兩?”潛臺詞:不給點路費怎麽走?
程浮摸着下巴思慮半晌:“借錢肯定是要還的。可是以後我們恐怕不會再見,這如何是好呢?”
秦嫣信誓旦旦:“您說個地址,一有機會我就給公子您送過去。”
程浮上下打量她:“我信不過你。”
秦嫣噎得翻白眼:“幾兩銀子而已,這位公子你至于嗎?”
程浮道:“你拿去的是我的酒錢,本公子嗜酒如命,這樣算來你要的可是我的救命錢,豈能輕易給你?”
秦嫣萬分沮喪,垂眼看自己,期待着能找到些許抵押之物。
程浮皺眉思索,半晌道:“我有一個辦法。”
秦嫣忙擡頭,喜道:“什麽辦法?”
程浮搖了搖頭,很是為難:“算了,這種辦法你不會同意的。”
秦嫣誠懇勸道:“你先說說嘛,說不定我會同意呢。”
程浮道:“不好不好,我們還是就此分道揚镳,各走各的路。”說着擡腳又要走。
秦嫣忙攔住他:“程公子,萬事好商量,您說說那辦法,別急着走啊。”
程浮眉頭糾結更甚:“用你身上一物交換,我們兩不相欠。”
秦嫣笑得眼睛眯起,環顧自己:“什麽東西?你看中我身上的什麽了?你說我給你。”
程浮抄手一笑,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色相。”
秦嫣:“……”
三分鐘後。
“拉拉小手一兩銀子,摸摸臉蛋二兩銀子,摟一下腰一兩銀子,投懷送抱一兩銀子……”
徹徹底底被占了回便宜,秦嫣僵着身子,幾乎哭出來。一定是她當初複活的方式有問題,不然怎麽每次都要出賣色相?
想當初她在未東,一甩手就是千兩萬兩銀子,眼都不帶眨的。現在為了區區二十兩,她就要這般賣節操。喵的早知如此悲催,她幹嘛還要活過來。師父那個老不死的又坑她,嘤嘤……
程浮終于将手拿開,神情陶醉地喟嘆着,似在回味那種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
秦嫣捧着二十兩銀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得咬牙切齒。但現在她武功沒了,手下沒了,連錢也沒了,只能忍氣吞聲。
暗暗告訴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看她武功恢複不揍得他滿地打滾跪地求饒。這般自我安慰一番,她勉強咽下那口氣,轉身正要離開。
不料程浮突然叫住她,伸手往天邊一指,道:“花憐,快看,有流星。”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下意識地擡眼去看。這時眼前黑影一閃,只覺唇上一涼,觸上柔軟之物,還餘着淡淡的酒香。
待她回過神,他早已輕笑着轉身走開,沒有回頭,他背對她揮揮手,“憐兒,保重。”
清冷月光傾灑而下,映得那落于地上的影子颀長挺拔,舉手投足間盡顯惬意悠然。他還是那個整日無所事事不求上進,除了喝酒還是喝酒的未東四官人。
萬千情緒湧上心頭,她手捧二十兩銀子,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喉中發堵,眼中酸澀,視線一點點模糊。
待那身影幾乎消失不見之際,她壓下眼底濕意,沖他大聲道:“親一下五兩銀子,程公子你還沒付錢呢。”
他正欲飛身而起。聞言,腳下一晃。只聽“砰”的一聲,方向不對,他一下撞樹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福利,加一更。
咳咳,衆渣正在出場中,咱先來次小搶,等人湊齊再來大搶~~作者仰臉望天:難不成是夫人正在跳樓價大甩賣?
☆、渣夫三號
重獲自由之身,雖然只有二十兩銀子在手,秦嫣長舒一口氣,心情仍然頗為輕松。沿着程浮指得那條道路,她不緊不慢地走着。
眼下去哪裏好呢?她終究不是真正的花憐夫人,還情派莫要再回為好。想起那等着侍寝的十二個重口味夫侍,她頭皮一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闖蕩江湖雖然不錯,但鑒于眼下她武功盡失,連普通人都不如,并且還要防着不讓人認出來,低調做人少抛頭露面為好。當然,她可以選擇回上陽谷,投靠那個不靠譜的師父。不過,這樣太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師父已經明确表示,以後的路由她自己來走,所以願不願意收留她還是未知數。
算了,老老實實靠自己吧。雖然沒了武功,但又不是沒了腦子,武功可以重新練,錢可以慢慢賺,不出三年五載,她定能讓小日子滋潤起來。
尋個山明水秀之地,置辦一處房産,養養雞鴨種種田什麽的,閑來無事與鄰裏拉拉家常唠唠嗑,談談哪家鋪子的衣服好看,哪家的媳婦孝順,哪家的娃兒争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過一回平淡而溫馨的日子,好好犒賞自己重獲新生。
如果有心,她還可以去慈幼局領養一兩個孩子,認真教導他們,供他們讀書識字。若僥幸高中,她就揚眉對他人說一次,看,那是我家的娃。
她還要找人做個藤椅,農閑時,她就躺在上面,在院子裏悠閑地曬太陽。同時揮着蒲扇使喚兩個娃,大娃,那只老母雞跑出來,快攆回去,二娃,幫我倒杯水送來。
越想越惬意,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覺得前途光明,美好的生活觸手可及。她擡頭望向墨色減淡的天際,咧嘴笑了笑,又笑了笑,笑得眼淚流出來。
凝着一望無際的原野,半晌,她屈下身,雙手掩面,終于哭出聲。她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想哭就能哭的平凡人。沒有責任,沒有僞裝,沒有求全,真真實實地做自己。
再不會有人說,你怎麽也是未東之主,哭成這樣不怕人笑話?
再不用有人說,以後有我,我來寵你。你乖乖做個小女人就行,咱想哭就哭,想撒嬌就撒嬌,想嬌氣就嬌氣。
痛快地哭一場,然後揮揮手對過去說再見。她抹去淚痕,重新站起,拍拍額頭,雙手合成喇叭狀,在原野中大聲喊道:“我是花憐,花憐——”
“花憐——花憐——花憐——”聲音傳出好遠,撞上遠處的山石,又一陣陣地蕩來,回旋在耳畔,久久不絕。
“花憐?花憐夫人?”那銀衣青年男子冷冷地睨她一眼,随後大手一揮,對一衆小弟道,“帶走。”
“衛淩,你他喵的動我一手指試試看?”秦嫣雙手叉柳腰,氣勢洶洶地瞪着他。
衛淩踏步向前,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露齒一笑:“我動了,花憐夫人準備怎樣呢?”
秦嫣氣得幾乎吐血,想都沒想一腳踹過去。衛淩往旁邊一閃,她一腳踹上亭柱,疼得呲牙咧嘴眼淚狂飙。
衛淩拍拍她的肩膀,揚眉笑得燦爛:“花憐夫人,你省點力氣吧,待會可有大刑伺着候呢。”
秦嫣跳着腳,話都說不利索:“你他喵的……有種。”
五日前的現在,秦嫣還正在那原野之上,暢想美好未來,有滋有味地規劃人生,只覺前途大放光明。
五日後的現在,秦嫣已身處小黑屋,屋內暗無天日,老鼠跳騷橫行,她唯有任人魚肉。
不知是世界太小,還是她運道不好。有米辭在,南疆不能再呆下去。于是,她賣着笑臉搭順風車入了與南疆毗鄰的古國。
古國與南疆隔着一條白水。白水源頭在天山,蜿蜒流下,輾轉隔開南疆和古國、瀛國。古國白水旁有座靈山,山頂終年雲霧缭繞,浩淼如海,又稱雲海奇觀。路過白水,卻沒有看一眼這不世出的奇觀,真可謂人生憾事。
人生規劃完滿,秦嫣興致頗高,不願留下憾事,于是也随人登上這靈山。
古國白水,雲海奇觀,途中她琢磨着這幾個字,總覺得哪裏有點熟悉,不過她一時沒想起,于是棄之一旁。
待衛淩出現于面前時,她才恍然醒悟,吾靠,古國白水,雲海山莊,不正是衛淩他家嗎?
她氣喘籲籲地爬至半山腰,正準備去旁邊的一座小亭歇息,結果一擡眼就見衛淩帶着一衆小弟笑望着她。
一襲銀色錦衣,腰佩銀色長劍,高馬尾,斜劉海,面如冠玉。幾年不見,他裝束依舊,不過那種張揚的氣質收斂不少,少一分咋咋呼呼的沖動,多一分成熟與穩重,笑容仍然燦爛仿佛陽光,耀人眼目,帥氣逼人。
至于衛淩為何抓她?這只能說是她那個師父的錯,沒有為她尋得一具歷史清白的身體。這花憐夫人貪婪好色,坐上掌門之位的多年間,相繼搶了很多男子入還情派做她的後宮,咳咳,這點上來說,她們兩人倒是有共通之處。
而雲海山莊少莊主衛淩美名在外,古國白水與南疆距得又近,是以花憐夫人多次強搶衛少莊主,但因為自身能力不足,搶人皆以失敗告終。
雲海山莊當然不是吃素的,衛少莊主直接帶人攻入還情派,迫使花憐夫人當場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入古國,否則任雲海山莊處置。
此事對花憐夫人打擊甚大,直接導致她轉向風格獵奇的男人,從而收了那重口味的十二夫侍。
身體還是那具身體,人卻不再是那個人,秦嫣不知道花憐夫人還有這碼秘事,興沖沖地就來了古國,還堂而皇之地跑到對方家門口看奇觀,這不是自己要作死嗎?嘤嘤嘤,花憐夫人你害慘我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光線驟然湧入,她一時不适,忙眯起眼睛擡手去擋。
衛淩淡淡地瞧着她,似笑非笑:“花憐夫人這次入古國,可做好任我山莊處置的準備?”
秦嫣舔了舔唇,笑得十二分真誠:“衛公子,這只是個誤會。前不久我受了傷,傷到腦袋,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這才違約來至此處。我保證只要你這次放過我,我以後絕不再犯。”
衛淩上下打量她:“傷到腦袋?本少莊主看着不像呢。”
秦嫣深吸一口氣,頭一歪,砰地撞上牆壁,撞得頭破血流。她呲牙笑道:“衛公子你看,這不是傷到腦袋了嗎?”為了小命,流點血算什麽。衛淩雖然大大咧咧,但心善心軟,關鍵時刻上苦肉計最有效。
果然,衛淩神色微變,眉頭皺起。
她屈身作禮,讨好地笑笑:“衛公子大人有大量,還請饒恕花憐這次。上次得公子教導,花憐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還望公子能給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衛淩瞧着她,依舊皺眉:“昨個兒不是還很嚣張地說動你一手指試試看,今天氣場怎麽弱下來了?”
秦嫣笑得愈發知趣與讨好:“昨個兒我自己糊塗,這不一覺醒來恍然大悟。如果公子認為就此放我離開,心中不痛快,您就再關我幾天出出氣,這樣可好?”
衛淩眉頭皺得更緊,忽然沉聲道:“別這樣笑。”
秦嫣一愣。
衛淩道:“即是無心之失,我不會為難你。所以你不需要讨好我,不需要這樣笑。”
秦嫣收了笑容,垂下眼睛:“花憐謝過衛公子。”
衛淩又道:“以後叫我衛淩就好。”
捕捉到他話中的細節,秦嫣訝異:“以後?”
衛淩輕輕一笑,竟有幾分溫柔的味道:“花憐來一趟古國不易,白水這邊恐怕你也沒逛過吧。”
秦嫣點點頭,她之前只呆在未東,偶爾回次上陽谷,确實沒怎麽去過其他地方。
衛淩笑道:“這邊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我帶你去轉轉,可好?”
秦嫣睜大了眼睛:“衛淩?”吾靠,你是衛淩嗎?你這态度真的正常嗎?難不成雖然強搶未遂,但你在強搶與反強搶的過程中,對那花憐夫人生出了感情?
不對呀,這不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嗎?何況初次見面時,衛淩也沒有什麽異常表現。難不成是他睡了一夜恍然大悟,對花憐夫人心動了?昨日他見到的花憐夫人不是自己嗎?這般推算,他是對她……
一口氣咽岔,她當即咳得天翻地覆。
衛淩忙上前,擡手欲幫她拍背。
秦嫣咳得臉頰漲紅,退開一步,擺手止住:“衛淩,咳咳,我之前屢屢對你不敬,咳咳咳,你非但不罰,咳咳,反而這般待我好,咳咳,沒理由呀。咳,你若有不滿,直接動手就好,咳,別這樣吓我。”一段話說完,她終于止住咳嗽,撫着胸口順氣。
目光閃了幾下,衛淩沖她笑笑,笑得落寞,輕聲道:“其實呢,我不是對你好。只是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哦,你笑起來特別像她。”
秦嫣表情僵硬,原來是她的笑出賣了她,想當初米辭亦是從這方面看出端倪。喵的若再遇見其他人,她絕對不笑了,
衛淩垂了眼,似乎陷入回憶:“我給她添過不少麻煩,然後站在一邊饒有興趣地旁觀她為我奔波,給人家各種賠禮道歉求原諒。當時覺得她好傻,沒見過這麽傻的人。她對其他人也很好,什麽事情都順着他們,受了委屈還要勉強自己笑。怎麽會有那種人,真是個笨蛋。”
掩在袖中的雙手一點點握緊,她恨得咬牙切齒,你他喵的說誰是笨蛋?!
衛淩沉浸在回憶中,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繼續道:“她真是個笨蛋,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認為都是她的錯,拼命地對我們好,卻沒有人領她的情。瞧着她讨好完這一個,又小心翼翼地讨好下一個,可笑極了。”
她氣得臉都青了,衛淩,你等着瞧!
衛淩忽然轉眼去望窗外,啞聲道:“你知道結局嗎?她死了,死在最好的年華裏。先是難産然後大出血。她有十一個夫侍,這些人不是威名赫赫就是權傾一方,随便哪一個都是人中龍鳳,而她最艱難時身邊幾乎沒有一個人。她離開得無比凄涼,以最簡單的儀式落葬,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她仰起臉,佯作打量房頂,若無其事。
衛淩回過頭,移步靠近,虛撫上她額頭結痂的傷口:“曹胄說得對,做女人難,做她那樣的女人更難。男人要有男人的氣度,我們又何必為難她?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他輕輕擁住她,彼此面容相錯,所以誰也看不見誰眼底的神情。他的聲音低下去:“我想對她好,只是再也來不及,所以唯有在別的人身上尋找些許慰藉。生前百般折騰她,待她沒了又記起了她的好,我這種人真是渣啊,無可救藥。”
濕熱的液體滾落在發間,滾落在脖頸處,他抱着她,哽聲道:“我這一生愛過兩個女人,卻也最對不起這兩個女人。總以為自己是最深情的那個,到頭來不過是自以為而已。一直在做錯事,一錯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寧微人氣竟然這麽高,南傾表示萬萬沒想到。。。。先慢慢寫着吧,至于結局,待作者好好琢磨琢磨……
☆、公子男神
華燈初上,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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