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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感覺是無比欣慰;眼下聽到這種消息,感覺是心驚膽戰。吾靠,衛淩查案這麽兇殘,這是不是說明不久他就能查到自己頭上來,從而發現她又活過來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秦嫣郁郁寡歡,連對美食的興趣都沒了,整日恍恍惚惚神思不屬。
衛淩以為她生病了,當即案也不查了,延請大夫為她把脈。
兩指搭上皓腕,那老大夫把脈良久,忽然笑着起身,沖衛淩恭賀:“恭喜公子,夫人是有身孕了。”
晴天一個……霹靂,秦嫣自幔帳內探出頭,睜圓了眼睛:“你他喵的說什麽?!”
怎麽可能有身孕呢?她自活過來以後,根本就沒行過男女之事。而且身體不适,是因為鳳鳴鈴一事,怎麽就是有身孕了呢?
腦中精光一閃,莫非是花憐夫人身死前跟還情派那十二宮懷上的?吾靠,我不就是借了一下你的身體嗎?花憐夫人,你這是要往死裏坑我的節奏呀。嘤——
她要找師父那個老不死的算賬,喵的給她找這種身體,沒武功她忍了,名聲不好她忍了,好色她也忍了,現在還帶着個球是怎樣?她要當場揍掉楊陵半口大牙,揍得他血吐一地。
憤怒之下,秦嫣瞬間來了精神,一把掀開幔帳,翻身下床,鞋都沒顧得上穿,捋袖子就欲沖出去。
衛淩見她如此激動,且面帶盛怒之色,心中猜出個十之二三,忙向前攔腰抱住她,安撫道:“娘子息怒,息怒。安全設施有問題,我待會去找那黑心老板,你千萬保重身體。早生晚生都是生,咱不計較這一點哈。”
為何她如此倒黴?複活之後,運勢一路走低,哭死的心都有了。秦嫣靠在衛淩懷中,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落。
衛淩抱她回床上,小心地讓她躺好,又為她蓋好錦被,輕聲哄道:“別哭別哭,有孩子了是好事。”
那大夫萬萬沒料到對方不喜,此時趕緊彌補,哈腰笑道:“公子帥氣,夫人漂亮,孩子一定很可愛。”
眼前驟然閃過那十二個重口味夫侍,秦嫣臉一偏埋入枕頭之中,當即哭得停不下來。
滿頭黑線,衛淩忙叫人付了錢,恭送那大夫出門。
秦嫣哭得抽抽噎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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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淩俯身,一邊為她拭淚,一邊柔聲安慰:“花憐不哭啊,以後我照顧你和孩子,有我在沒事的。”
秦嫣這才回味過來不對,剛才衛淩張口就承認孩子是他的,她自己有夫君,還是十二個,他沒道理争着來背這個黑鍋。
似知她心中所想,衛淩握了她的手,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個事實。即花憐夫人離開後,她那十二個夫侍當即分了她的財産,卷鋪蓋各自跑路。那還情派沒多久也解散,大家各奔東西。
秦嫣目光呆滞,花憐夫人留下的這個攤子真他喵夠爛的。樹倒猢狲散,只是散得也太快了吧。
衛淩道:“花憐以後就在雲海山莊安心住下,反正我也沒有再娶妻的打算,你如果不反對的話,這個孩子就是我們的,你和孩子都由我來負責。”
秦嫣正欲開口拒絕。時間久了總會露出破綻,她不能同他呆在一起太久。另外她亦不想麻煩他。她借着花憐夫人的身體複活,承擔這個身體為她帶來的一切影響理所應當。
靜下心來想想,她以後恐怕亦不會再論嫁娶之事,能有個孩子也是好的,生活算是存點念想。
衛淩又道:“花憐不必急着給我回複,你可以慢慢考慮。不過既然懷了孩子,一個人太多不便,大人能委屈,孩子可不能委屈,讓我暫時照顧你,好不好?待孩子生下來,無論去還是留都随你。”
上次懷孕和産子的經歷實在不美好,秦嫣心中其實隐隐害怕有孩子,這亦是她剛才反應激烈的原因之一。
一個人懷着孩子等待,一個人對着虛空來堅持,最終既沒等到,亦沒堅持住。這件事在心頭落了陰影,每當想起她都不禁臉色發白,她害怕有身孕,害怕再經歷生子那個艱難的過程。
衛淩拭去她額頭冷汗,凝望她良久,目光恍惚起來,他在她額角旁落下輕輕一吻,下巴蹭着她的額頭:“沒事的,這次我來照顧你,夫人,別怕。”
秦嫣心中一陣酸楚,幹澀開口:“你,不離開?”
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頰,他重重點頭:“不離開。”
輕撫上小腹,秦嫣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我有點怕,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衛淩俯身,輕輕抱住她,面容交錯,看不見彼此的神情。他哽聲道:“沒有,你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一室寂然,兩人靜靜相擁,沒有人再說話。
果然,沒有幾日秦嫣開始出現孕吐症狀,與前世分毫不差,只是吐的情況沒那麽嚴重,身子懶懶的,不願動彈。
兩人暫且在鳳家落腳住下,衛淩一邊查案,一邊照顧她。
他為她細細列出孕期食譜,來最大限度地調養身子。每日清晨,帶她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說是适當鍛煉身體對母體和孩子都有好處。空閑時,還不忘講故事逗她開心,調節她的情緒。晚上一邊哄她入睡,一邊研究孕期注意事項。
一向大大咧咧的衛公子驟然變身細密周到的持家好男人,秦嫣每每望見這一幕,就有種深深的不真實感。
鳳家一衆女性對秦嫣豔羨非常,鳳家兒媳婦甚至以祖傳首飾相贈,問詢她如何抓住自家男人的心或者如何将自家夫君調教成衛公子這般好男人,讓她相當無語。
出現這種意外事件,衛淩為了照顧她,查案的時間明顯少了很多,是以鳳鳴鈴失竊一案遲遲沒有進展。
衛淩陪着她的時間多,查案時間就會少,那麽就不能很快查到真相,秦嫣迅速理清其中關系。于是有事沒事就鬧個肚子疼呀,身子不舒服呀,吐得有點嚴重呀,沒有胃口之類的,總之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使上,盡量把衛淩留下來。
無論她怎麽折騰,衛淩都沒有半句怨言,細心呵護,無微不至,非常耐心。
望着忙裏忙外的他,秦嫣怎麽都不能将這等好男人與未東那個整日惹事各種花心推倒女人的四侍聯系在一起,喵的前後差別要不要這麽大?
作者有話要說: 滾來一個球。。。。。。
☆、驀然回首
轉眼一月已過,小腹隐隐有隆起跡象,孕吐狀況減輕一些,她食欲亦增加些許。衛淩命廚子變着花樣做飯菜,以期她能多吃點。
這日晚飯過後,衛淩帶她出去走走消食。夏夜寧和,月光皎潔,空氣中彌漫着花草的清香,夜風吹過,涼爽宜人。
衛淩攙着她在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瞅了一眼她的小腹,自袖中抽出一張紙,擡眼笑道:“花憐,我想了一些孩子的名字,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她接過那張紙掃視一眼,頓時無語。只見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足足有四五十個。一行行看下去,上面名字皆是冠以衛姓,不知為何她突然臉上發熱,局促道:“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衛淩笑道:“左邊是男孩名字,右邊是女孩名字。男女各選一個就好。”
秦嫣愈發不知所措,垂眼小聲道:“衛淩,別對我這麽好。”
衛淩擡手輕觸上她的臉頰,笑嘆道:“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并不是對你好。”他的聲音一點點沉下去,“我只是想對她好。”
喉中發堵,眼角潤濕,秦嫣不敢擡眼,輕輕點了點頭。
月光浮動,流瀉在周圍的花草樹木之上。蟲鳴啾啾,卻讓這夏夜顯得更加沉寂。涼風輕吹,吹得人一顆心軟下去。
月光之下,她垂眉低眼,手指絞得發紅,像極了初見情郎忐忑嬌羞的小女子。越看越愛,越看越美,越看越像極了她。猶如被蠱惑般,他傾身一點點靠近。
陽光般溫暖的氣息自斜上方輕籠而下,她呼吸一滞,欲側首避開。靈魂與身體融合時間已久,她現在差不多能控制這具身體。可是,此時她倒寧願不能控制,這樣就不用權衡抉擇進退維谷。
鼻翼翕動,她似乎想避開,最終卻沒有躲閃,任那雙唇覆上她的唇。或許是貪戀那一點溫暖的味道。
他攬上她的腰肢,吻得又深情又溫柔,跟他之前完全不同的風格。她從未料想過,他那樣陽光灑脫的一個人,竟也有這般溫柔的時候。
許久,他才緩緩退開,松開她低聲道:“對不起。”
秦嫣絞着手不答話,
他撫上額頭,望着天邊的月亮,自嘲地笑了笑:“我怕是老了,老眼昏花,所以總錯認為你是她。花憐,你下次可真要抽開我,不然無論對你還是對她,都不公平。”
秦嫣咬了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這一刻,她差點脫口而出,我就是她。時間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習慣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時間久了就養成了習慣,而習慣正讓她從心底一點點依賴他,接受他。
她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翌日,她不僅沒有找借口留下他,反而催促他去查案。衛淩心知恐怕與昨晚那一吻有關,搖頭笑笑,細細囑咐了好半天,這才出得門去。
秦嫣以為這只是與往常并無不同的一日,正準備尋把團扇去院中樹蔭下閑适地乘涼。卻不料……
衛淩前腳出門,後腳就有人過來。哐當一聲,來人一腳踹得房門大開。
秦嫣驚了一跳,忙轉眼去看。只見一位鵝蛋臉龐的嬌豔美人立于門口,一襲黑色緊身衣,勾勒出誘人的性感曲線,朱唇輕勾,眉眼斜睨,高傲而盛氣淩人。美人使了使眼色,立刻有随從沖進房間,圍在秦嫣兩旁,随時準備動作。
美人雙臂抱胸,斜斜靠在門框上,冷哼一聲:“花憐夫人是吧?我是鳳雪兒,鳳家大小姐。”
來者不善,秦嫣不動聲色:“鳳大小姐有何事?”
鳳雪兒緩步行來,踩得地板咯吱作響,冷冷地笑:“其實沒什麽大事,只是希望花憐夫人今日能離開此處,離開衛淩而已。只要你答應離開,随便你要什麽金銀珠寶劍譜秘笈我都能給你。”
輕輕一笑,秦嫣無奈扶額,這是被人當作情敵的節奏啊。活了兩次,這事倒還是第一回遇見。她與鳳雪兒對視,悠然笑道:“哦,跟着衛公子我什麽金銀珠寶劍譜秘笈得不到,鳳小姐的條件似乎不怎麽吸引人。”
鳳雪兒臉色沉下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花憐夫人,別以為我不知你的那些肮髒事,一身媚骨,勾引男人倒有兩手。現在竟将主意打在他身上,還搞了個不知哪裏來的野種。衛淩一時糊塗,我可不糊塗,你趁早滾開,不然本大小姐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秦嫣臉色亦沉下來,撫上小腹。她可以忍受旁人嘲諷,但絕不能讓未出世的孩子連帶受辱:“我花憐的孩子有爹有娘有名有姓,不是哪裏來的野種。”
鳳雪兒勾唇一笑:“哦,那花憐夫人說說孩子他爹是誰?”
冷冷地瞧了半晌,秦嫣眼珠一轉,神色緩下來,對付這種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只需……
秦嫣翩然笑道:“孩子他爹是誰與鳳小姐無關吧,難道孩子還能是你的不成?”不按常理出牌。
鳳雪兒頓時漲紅了臉,怒道:“你簡直不知廉恥。”
秦嫣揚眉道:“哦,廉恥是什麽?能吃嗎?”
鳳雪兒氣得幾乎吐血,铿地拔劍,直指秦嫣厲聲道:“你到底走不走?”
秦嫣輕咳一聲,道:“走。”
鳳雪兒:“……”當場吐血。
秦嫣果斷伸出手:“拿來。”
鳳雪兒臉沉如墨:“什麽?”
秦嫣呵呵笑道:“分手費呀,你可是說了金銀珠寶劍譜秘笈随我要。”
鳳雪兒咬牙道:“多少?”
秦嫣開價:“八千七百六十五兩四吊三文錢。”
鳳雪兒失聲:“這麽貴?”還這麽精确。
秦嫣翻眼:“從衛公子這般好男兒身邊離開,價錢不要高點我不舍得。”
鳳雪兒自衣袖中取出一疊錢,開始數,數來數去還差一百多兩。她無法只得轉向其他扈從。
秦嫣自她手中拿過錢,擺手道:“算了,看你長得還可以的份上,給你打個折就這些吧,別湊了。”
鳳雪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地瞪着秦嫣,幾乎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秦嫣撣撣衣裳,擡步從她身旁行過,突然腳步停住,上下打量她。
鳳雪兒一陣惡寒:“你還做什麽?”
目光落在她的佩劍上,秦嫣果斷伸出手,擡擡下巴:“弱女子孤身出門不安全,這把劍我看上了。”
鳳雪兒收劍回鞘,解下來扔過去,簡直不能直視此人:“拿去。”
秦嫣眯眼一笑:“謝了。”轉身就走。
鳳雪兒猶豫着叫住她:“你就這樣走了?”
秦嫣扭頭看她:“要不我留下來?”
鳳雪兒當場抓狂,連連擺手:“走走,快走快走。”
手中有銀兩,心下不慌張。秦嫣懷揣兩千多兩,又踏上了獨身行走之路。
昨晚輾轉反側,她已下決心離開衛淩。只是不名一文,又懷着孩子,她能委屈,卻不願孩子吃苦委屈。她正琢磨着怎麽弄點路費再走,沒想到這樣就有人送來了。
一邊行路,一邊思量着眼下去哪個地方好呢。
揮手招來一輛馬車,付了錢,讓車夫帶她迅速離開此地。衛淩回來發現她不見,應該會找來,所以她要早點出城,免得再被找回去。不然還要應付那個不可一世的鳳家大小姐,她才沒有心思。
馬車飛馳,一路出城而去。
秦嫣掀開車簾,向外打量,望着路旁迅速向後的景物,一時思緒萬千。手頭有銀兩,那她之前對美好未來的暢想就能付諸實踐。
玉指撫上小腹,她細細感受着其中的動靜。或許是時間太短,半天也沒感受出來什麽。她撒開手,倚着車壁阖眼歇息。
說到孩子,她不禁想起前世自己産下的那對雙生子,不知他們怎麽樣了?師父說孩子很好,她也就信了。
作為未東唯一的繼承人,他們自有未東全力養育教導,然後走上那條背負着沉重命運的道路。
眼眶一點點潤濕,心中思緒翻騰。屈指算來,孩子有兩歲了吧,不知他們長成了什麽樣子,不知誰為他們取了什麽樣的名字,不知他們每天過得開不開心,不知他們笑起來像她還是像曹胄……
她生了他們,卻不能養育他們,不能給他們應有的關心呵護,只能眼睜睜地任他們走上那條路,然後将所有的悲劇重新上演一遍。
眼中滴下淚,她輕撫着小腹,還好上天給了她一次彌補的機會,讓她能再做一次母親。以後她就和這孩子相依為命,安靜地度過生命中餘下的時光。
天黑之前,馬車駛入北國另一座城。
她自車中行下,望着完全陌生的地點,望着周圍來往的人群,突然不知所措。她站在大街上,目光茫然,怔愣愣地發呆,就像那次小九她們離開,最終只有她一人,在人生道路上踽踽獨行。
她怔愣愣地站立,一動不動。
暮色四落,夏日的空氣悶熱而低沉,不知過了多久,涼風平地而起,天空烏雲密布,須臾,豆大的雨點無預兆地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水花迸濺。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很急,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已在天地之間織出一道密密的雨簾。風肆虐而過,刮得兩旁店鋪挂着的招牌翻飛不止。
街道上的行人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憑空就消失在茫茫水簾之後。她怔愣地四顧,周圍已空蕩蕩,又是只剩她一人……
她立于狂風暴雨之下,圓睜着眼睛,眸中卻是大片大片的茫然。唇角蠕動,她似乎想叫出誰的名字,最終卻又緊緊抿起。她是死去的人了,現在既不是未東門主秦嫣,也不是還情派掌門花憐夫人,她沒有任何人可以牽挂,可以懷念。
一個念頭湧上腦海,她為什麽要活過來?一切都已結束了,不是嗎?
雨水沿着發絲零落不止,她渾身濕透,涼意沿着每一處神經滲入身體,滲入血液,滲入骨髓。她忽然覺得冷,很冷很冷,牙齒開始打顫,卻依然固執地不肯躲一下。
街道兩旁亮起燈光,光芒卷入雨簾之中,映得這片天地昏昏暗暗,恍恍惚惚。
有馬車自城門飛速駛來,濺起一路的水花,打破她時間的凝滞。那是一輛很大很豪華的馬車,懸着花紋繁複質料上等的車簾。
馬車自她不遠處駛過,有風吹過,錦簾翩飛。眼珠轉動,她下意識地向車內望去。
借着昏暗恍惚的燈燭餘光,這一剎那望見彼此。四目相視,無數記憶自兩人之間翻湧而出,忐忑的,快樂的,痛苦的,決絕的……
秦嫣忽然轉身就跑,腦中一片空白,她在本能地逃離。只是沒跑出幾步,胃中惡心翻騰,她俯身嘔出苦水。
一雙高底黑靴,一襲月白錦袍,一把藏青色紙傘,一位清瘦溫和的男子。
持了紙傘,遮住她頭頂風雨,他沖她伸出一只手,含笑溫聲道:“這位姑娘,可是有傷心事?”
作者有話要說: 聽從寧粉召喚,寧微正式出場~~~~~
☆、缱绻柔情
強忍住胃中的翻騰,秦嫣向後一步步退去,大聲道:“我不認識你,你走開。”
手固執地伸在半空,修長白皙,骨節分明。他靜靜地視着她,含笑道:“在下寧微,寧和的寧,微風的微,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秦嫣又向後退了兩步,驀地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逃開。只想離開,越遠越好。只想他真的沒有認出她,就此止步,兩人再不相見。
胃中翻山倒海,身上陣陣發冷發虛,雙腿軟弱無力。她想快點逃離,拼了命地奔跑,腿腳卻是不聽使喚,仿佛以往被夢魇住一般,愈是着急,愈是動彈不得些許。
她掙紮着向前,不料腳下一滑,身子不穩,重重地朝地面摔去。
只是即将跌倒之際,有清瘦身影一閃。她跌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他的氣息撲面而來,熟悉而又陌生。
她怕極了,極力掙紮,又踢又打,沒有平日的半點優雅,嘶聲道:“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
暴雨如注傾盆而下,天地之間充斥着嘈雜的風聲雨聲。雨點不間斷地落下,砸在地上濺起陣陣水花,砸在人身上,硬生生作疼。
寧微一邊雙臂箍住她,一邊傾身為她遮擋所有風雨。
藏青紙傘跌落于地,一陣狂風吹過,那傘嘩啦啦地翻滾開去。閃電驟然劃過天空,一瞬照亮昏暗天色,“咔嚓咔嚓”幾聲巨響傳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她聲嘶力竭地掙紮,一心離開他。臉色蒼白如紙,手腳冷如冰窟,她的唇早已涼得發青。
從沒想過她會這般狼狽,寧微一顆心疼得發顫,緊緊抱住她,俯身含上那唇,去暖她。
她死命地推他:“我不認識你……”
兩唇相觸,她的味道讓人迷醉,讓人沉淪,他不覺忘情,纏上她的唇舌,吞噬般吻着她,吻得激烈而決絕,毫無技巧。
她掙紮,退卻。他攻城掠地,橫沖直撞,汲取她的味道,種下他的氣息。薄唇磨出血絲,他騰出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不管不顧地吻着她,再沒有往日的溫和與平靜。
雨落愈急,織在天地之間的水幕愈發密集厚重。冰涼的雨水順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她脖頸之上。她的身子慢慢軟下去,終于哽聲含糊道:“寧微。”
他眼中驟起萬千波瀾,緊緊抱住她,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喉結上下輕動,他低聲壓抑道:“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夏日的雨來得急去得也急,不知過了多久,如注暴雨漸緩,轉為淅瀝淅瀝。街道上積了一層不淺的雨水,順着地勢高低緩緩流動着。
她伏在他懷中,垂了眼,再不動彈。
拭去她面上雨水,寧微回味着她的味道,心情大好,輕輕抱起她。這時方有侍從敢來接近,舉傘為兩人遮了小雨。
唇角輕勾,眉目舒展,寧微緩步向馬車行去。上車之際,他轉眼回頭去望,只見茫茫水霧後,那銀衣俊朗男子立于城頭,任風吹雨打,劉海濕淋淋垂落,遮掩半邊面容。
距離太遠,夜色太沉,燈光太暗,他們看不清彼此面上神情。然而,兩人之間卻一瞬起了洶湧暗流,迫得這雨都似落緩三分。
良久,寧微徐徐轉身,抱着她登上馬車。
錦簾落下,車子疾駛,濺起一路的瑩白水花。
房內早已備下熱水和幹爽衣物,有侍女前來細心伺候她洗了澡,又為她換上合身衣裙,爾後躬身退開。
她撫着被咬破的唇瓣,呆呆地發愣。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從容平穩,甚至連任意兩步的相隔時間都相等。
房門吱呀而開,他緩步行入,于她身前站定。
她望着他,眼底情緒翻湧。
他眉眼含着笑,笑容溫和而完美,無可挑剔一如既往。慢慢向前一步,舉手一點點觸上她的面頰。
她靜靜地立着,不躲不閃,只是垂了眼睛不再看他。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再無法回到最初,有些人一旦遇見,再不能躲開。
指腹下滑,落于她唇畔,沿着她唇的輪廓摩挲着,一圈又一圈。窗外風雨又急切起來,撲打在窗棂上,陣陣作響。
瞳孔縮起,眼中閃過果決精光。他驀地打橫抱起她,步入屏風之後,走向床榻。她是他的,他已等得太久,等得幾乎整個人都絕望。他不想再等,一秒鐘都不想再等。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随即俯身壓下來。指尖輕彈,幔帳落下來隔絕外面的世界。他又吻上她,沙聲道:“我們繼續……”
骨節分明的五指插入她的發間,取下發釵,爾後向下滑落……
她再不做任何掙紮,靜靜地躺着,如瀑長發于榻上鋪散開,她猶如躺在妖冶的黑色曼陀羅花之上。肌膚相親,幔帳內溫度越來越高。
半晌,眼角滑落一滴淚水,她終于不能沉默下去,平靜地開口,只有一句話。她說,“寧微,我有孩子了。”
他的身子有片刻僵硬,眼中的亮光如潮水般退卻,墨眸一瞬如深淵不可測。他攬上她的腰肢,輕輕淺淺地吻着她,面容恢複平靜。他記起城頭立着的那個銀衣男子,緩聲道:“衛淩是吧。”疑問的話語,肯定的語氣。
她垂了眼,沉默。
他的吻落至她尖尖的下巴處,面上掠過一道冷然殺意:“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孩子以後就是我們的孩子。”
她輕出聲:“不是他。”
頓了頓,他的手掌下探,五指落于她小腹摩挲着,寧微終于放開那潋滟丹唇,吻上她的面頰:“是誰都沒關系,我會處理好。”無論是誰,一概殺無赦。
她似知他所想,捉住他的手,垂眼低聲道:“孩子只是一個意外,與他人無關。別,別再沾染血腥。”
默了片晌,他沉聲道:“好。”
兩人一時無話。
帳內溫度一點點降下去,騰起的火焰又緩緩熄滅,只餘淡淡的餘溫。
她一直沒看他,也不敢看他。半晌,才輕聲道:“這些年,你、好不好?”
十指相扣,寧微吻上她的修長玉頸,緩緩道:“不好。”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以後就好了。你回來了,你會留在我身邊,不是嗎?”
她伏在他懷中,只是沉默。
掌心貼向她的小腹,他輕聲道:“多久了?”
她咬了咬唇:“兩個月。”
有兩個月的身孕,他自是不能再動她。強壓下炙熱的欲望,他替她掩了衣襟,擁她入懷,溫聲道:“餓不餓?我讓他們做了些你愛吃的點心,嘗一口?”
她輕輕搖了搖頭。
心頭火苗明明滅滅,他深吸一口氣,吻了吻她的額頭:“那就睡會吧,我陪着你。
她伏在他胸膛前,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像一潭暖暖的靜水将人環繞,讓人沉溺。
擡手為她理了理鬓發,寧微嘆道:“懷着孩子還淋那麽大雨,身子哪裏受得住,怎麽越活越傻了。”
千般委屈湧上心頭,她埋頭在他懷中,任眼淚顆顆落下。
寧微擁着她,等她把所有委屈盡皆哭出來,細細地為她拭去淚水,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該早點找到你的。”
她搖搖頭,溫順地蜷伏着,不說話。
半晌,寧微放開她,緩緩起身,溫聲道:“你先睡一會。”
她驀地擡眼,脫口而出:“你去哪裏?”語畢,似自己意識到不妥,忙又咬唇噤聲。
寧微輕輕一笑,她心裏終究還是存着他的。拳抵鼻輕咳一聲,他道:“我出去一下。”頓了頓,又道,“沖個冷水澡。”
她臉龐唰地紅透,絞着手指羞得擡起不起眼。
見她這般模樣,寧微心情很是愉悅,附耳輕呵氣道:“看在孩子的面上,我這次先放過你。”
她紅着臉嗫嚅半晌,沒想出合适言語反駁,只好含糊地咕哝一句。
寧微披衣起身,俯首啄了啄她的唇,笑道:“我去去就回,不會讓你等急的。”
秦嫣把臉埋在枕間,欲駁又不能駁,唇角輕翹起,似在表示不滿。
眼底笑意蔓延開,寧微禁不住傾身又去吻她,吻至半途,只覺欲望按捺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忽然退開,忙不疊出了房間。
身後,她噗地笑出聲。
他轉眼去看,她卻是重又板起臉,嘟着櫻桃小嘴,佯作生氣。
寧微搖頭無聲而笑,輕輕阖上了房門。
甫一出得房外,立刻有侍從向前,雙手呈上一物:“剛剛衛淩公子前來,給王爺留了一封信。”
寧微取出信,掃視一眼,神色淡淡地放入袖中,緩緩道:“自今日起,王府守衛增加三倍,巡視人員日夜不停。命暗衛影衛合力保護王妃,不許出任何差錯。”
侍從道:“是,王爺。”
寧微緩步行下,眼前又閃過他那立于城頭的銀衣俊朗男子,掩在闊袖中的手一點點收緊,他大意了,他差點就失去她。
側目凝視她所在的方向,眸中墨色一點點深沉下去,一如窗外的濃重夜幕。她是他的,這次他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決不允許。
衛淩信上只有八個字:今夜午時,城外亭中。
眉眼間攀爬上淩厲之色,眸中結出寒冰,他絕不會讓衛淩成為第二個楚江。
作者有話要說: 雙休福利,加一更
☆、完美謀劃
午時,城外亭中。
這場雨已完全止住。空氣中散發着泥土的清香,偶有風吹過,樹葉嘩啦作響,翻出一陣涼意。
天邊那輪被烏雲遮住的彎月,此刻正一點點從束縛中掙脫。漆黑的夜色減淡,隐約能看到對面的人影。
眉眼溫潤含笑,面容平靜波瀾不起,寧微緩步行入亭中,微微颔首:“衛公子。”
一腿屈起,手肘支于膝上,拳抵于下颌,劉海微微散落,遮掩小半邊形容。手邊是一壇酒,他時不時拎酒壇喝上兩口,又輕輕放下,眼望黑黢黢的樹林,怔怔地發呆。
如果不是還有一襲銀衣一張英俊面容可辨識,恐怕沒人能認得出這就是那個陽光灑脫行事恣意的衛淩衛公子。
衛淩沒有轉頭,語無情緒道:“你來了。”
瞳孔微微收縮,寧微含笑溫和如一:“衛公子此次相邀,是那鳳鳴鈴調查有了新進展嗎?”
衛淩轉眼看他,片刻,倏地起身,大笑出聲:“寧公子真是不爽快,明知故問。”他盯着寧微,唇畔冷冷勾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衛淩不是輸給你,是輸給了天。”
目光收緊,再收緊,寧微面容依然平靜:“你說得對,是我大意了,是我小看了你。”他和其他人一樣,以為衛淩不過是個整日混在女人堆裏的花花公子,靠着還不錯的家庭背景和一張好看的臉,再加上那麽一點小聰明,才在江湖中混得風生水起。所以,他放心地找衛淩去調查鳳鳴鈴一事。
衛淩重又去望黑黢黢的樹林,緩聲道:“我本來只是對她懷疑,因為那種感覺太像了,但想着人死哪能複生,于是又将這懷疑壓下。沒想到這時寧公子尋上我,讓我去調查鳳鳴鈴,說鳳鳴鈴能儲人魂魄。”
他斜斜挑眉:“這倒是提醒了我。事後,我暗中查探所有關于鳳鳴鈴的消息,得知用這鈴铛儲了人魂魄,然後再尋機會以及合适身體導入魂魄,即能讓人死而複生,只是知曉如何使用之人少之又少。未東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能阻隔外來之物接近,能硬生生扭轉四季變化,将一個人複活又豈是不可能?我終于确定,她回來了。”
寧微眼底沉如水,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衛淩笑道:“我想得到她,想獨自擁有她。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心從來沒在我身上過。但這有什麽關系,給我一些時間,本公子定能讓她心裏存上我,讓她心甘情願地跟我走。”
寧微手握成拳,眉眼含着的那笑越來越淺淡。
撥了撥散落的劉海,衛淩輕嘆道:“我故意對她說要去查鳳鳴鈴失竊一案,提及鳳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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