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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怕連帶曹家寧家都要受累。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良久,寧微目光緩下去,認真思慮着。
秦嫣繼續勸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然尋個機會跟他講清楚。”
寧微嘆了口氣:“曹胄為人我再了解不過,他既認定了你,恐怕不會輕易放手。”
秦嫣抿了抿唇道:“跟他講清楚,他至少不會再……”用強。
寧微撫着那紅痕,頓時恨得咬牙:“他雖然不會再傷你,但若天天來糾纏,時不時在我們面前轉悠……”話語戛然而止,他知不妥忙收了聲。
秦嫣松開他的手,垂眼笑笑:“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寧微俯身擁住她,柔聲哄道:“我不好,是我的錯。既然不能傷他性命,實在不行,我就命人打斷他的腿,看他曹胄還如何來占你便宜。”
秦嫣擡眼望了望他,擠出笑容道:“寧微,要不這親事別辦了。我只想跟你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是否有名分真的沒關系。他們幾個都瞧着你呢,你這樣風光地娶我進門,肯定惹人懷疑。一個曹胄都這樣麻煩,若再有人跟過來,豈不是要家無寧日?”
寧微吻了吻她的眉眼,嘆道:“我只是想向世人證明你是我寧微的妻。”
秦嫣搖頭道:“你我能永結同心即可,何必向他人彰顯。你一向為人低調,這次何苦出風頭惹麻煩?”
寧微擡手為她細細理着鬓發,溫柔凝視着她:“那樣太委屈你了,我不舍得。”
秦嫣笑看他,摟了他的脖頸,嘟嘴道:“先不論是不是委屈。縱使真的委屈了,本來就是我這邊惹得麻煩,我委屈一點亦是理所應當。”
寧微俯首啄向她的唇,眉眼舒展,溫聲道:“這件事我來處理,你身子不太好,別操心了,多靜下來養養。你放心,總有辦法的,不然誰來我就着人把誰的腿打斷,讓他們再來打擾我們夫妻恩愛。”
秦嫣輕笑一下,哼道:“果然是北國靜王,厲害得很。”
寧微轉眼之間,瞧見她這般語笑晏晏的嬌俏模樣,心頭一動,似有一團火苗怦然落下,壓抑多日的欲望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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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那薄被,他含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下去,汲取着她的甘甜。她嘤咛一聲,順從地閉上眼睛,摟在他脖頸間的玉臂慢慢收緊。
寧微忘情地吻着她,一手向下,指尖挑開她腰間系帶,下意識去褪她的輕薄短衫,另一手插入她的發間,取下發釵。
察覺到不對,她恢複些許清醒,輕輕推他,含糊道:“寧微,別,等我們成親……”
指腹于她衣衫內處流轉,寧微眼中炙熱大盛,吻得愈發深入,沙聲道:“我等不及,憐兒,給我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掌心覆上她白色抹胸,指尖一轉挑了開,手掌撫過那如雪白皙,如花豔麗,如絮柔軟的肌膚,再控制不住,他喉中悶吼一聲:“憐兒——”
略顯僵硬的身體慢慢軟下來,她終于阖着眼睛點了點頭。
每晚出去沖冷水澡,然後再回來抱着她睡,他這些日子忍得很是辛苦。她是他的妻,她遲早要嫁他的,早一日晚一日似乎并無不同。而且上午曹胄一事,讓她心有餘悸,若不是寧微及時回來……
見她應允,寧微再無顧忌,一邊吻着她,一邊褪了衣袍鞋襪,翻身壓上去。指尖輕彈,幔帳落下來隔絕外面的世界。
肌膚相親,再無隔閡。
他披荊斬棘,一路攻城略地。她婉轉低吟,雙頰潮紅欲滴。
她終于屬于他,他只覺猶如身在雲霧裏,美好得不真實。
她的嬌嫩,她的甜美,她的滑膩緊致,讓人迷醉,讓人沉淪,讓人不願醒來。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靜王不早朝。
北國靜王一道折子遞上去之後,一連三日不上朝。望着為首那空蕩蕩的位置,一衆朝臣笑得心照不宣。唯有平陽侯曹胄拉着一張臉,不說不笑,身姿筆直,伫立在朝堂之上,煞是顯眼。
平陽侯不高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至于平陽侯為何不高興,卻很少有人真正知曉。重臣有情緒幹活不積極,皇上很着急,噓寒問暖,“平陽侯最近可是有煩心事?”
曹胄默了良久,瞅了一眼寧微的位子。
皇上會意,拍着他的肩膀寬慰道:“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平陽侯跟她計較什麽。朕保證不出半月,靜王很快就會發現,還是平陽侯你好。”
曹胄皺眉思考良久,總覺得皇上這話哪裏有點不太對。
其他同僚點頭微笑,報以理解與同情的目光。
曹胄愈發摸不着頭腦,情緒一直走低。
皇上見一番寬慰沒有效果,于是眼一閉,索性直說:“曹愛卿,實在不行你直接向靜王表明心意,朕一道旨意成全你們。”
曹胄大喜,以為皇上知自己對未來的靜王妃有意,要下旨成全三人,當即叩謝隆恩。
皇上沒想到對方答應得如此幹脆,怔了好一會兒神,但君無戲言,只得下旨道:“平陽侯為國戎馬倥偬,勞苦功高,特許與靜王喜結連理,望兩位愛卿今後為國為民不辭辛苦。”口述完畢,皇上轉眼笑看曹胄,等對方大呼“謝主隆恩”。
只是等半天沒等來反應,皇上出聲提醒:“曹愛卿,可有異議?”
曹胄當場淚跪:“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王府中,床上的靜王和未來的靜王妃聽聞此事,當即笑得停不下來。
曹胄感到一種深深的屈辱,下朝之後,二話不說直接轉去靜王府,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攪了兩人好事,拼着不要這張臉。
不顧侍衛阻攔,他一路沖入王府,一腳踹開寧微與秦嫣的卧室,黑着一張臉道:“你們夠了吧。”
幔帳之內,寧微不慌不忙,溫聲笑道:“平陽侯這是怎麽了?今日為何這般失态?”
曹胄一掌拍上桌子,冷哼道:“靜王注意身體,小心殚精竭慮,精盡人亡。”
寧微渾不在意地笑道:“寧為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曹胄怒極反笑,拉張椅子往旁邊一坐,讓人上壺茶,爾後倒杯茶執在手中飲着,道:“兩位繼續。”
寧微輕聲一笑,不再言語。幔帳之內,驟起暧昧的響動,不時有女子的嘤咛聲溢出,讓人臉紅心跳。
曹胄執茶杯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厲害,終于按捺不住,一把捏碎白玉杯,轉身走了,帶得房門“咣當”一聲巨響。
帳內,秦嫣抱着被子笑作一團。
寧微含笑望着她,待她笑聲止住,一把扯開薄被,俯身吻上她的唇:“他走了,我們繼續。”
秦嫣正欲抗議,不料那吻忽然加深,堵了她所有言語。
曹胄心有不甘,索性着人把寧微八百年前的糗事都抖出來,說什麽寧微小時候喜歡光屁股在院子裏跑,什麽寧微曾爬樹爬得太高,結果在樹上下不來只得哭鼻子求救,說什麽寧微跟大家一起翻牆,卻因功夫不好摔了個狗啃泥,還有什麽寧微小時候膽子特小,被一條玩具蛇吓得大哭……
而且,還很幼稚地把靜王府門前的兩只鎮府石獅子給擡了回去,換上一對千年王八石像。
王府中,幔帳之內,秦嫣得知此事,差點當場笑岔氣,戳了戳一臉惬意的寧微道:“我們出去吧,這般下去于你名聲有損,再說也不能眼睜睜看曹胄這般丢份呀。”
寧微張口含了她的手指,翻身壓下,呼吸驟然急促,沙聲道:“他做事有分寸。我們繼續,看他能丢人丢到何種份上。”
秦嫣:“……”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養肥,寧微決定先下手為強,果斷吃了。。。。。掩面
忽然發現,曹将軍真乃小三專業戶,上卷三了教主,本卷又來三寧微。可謂專注三男主,品質有保障。噗哈哈~~
☆、大婚之日
一、
這幾日北國京城煞是熱鬧,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各地人馬各國使者相繼湧入。京城住宿房價一路走高,喜得商家合不攏嘴。
追本溯源,無怪乎北國靜王不日将以最隆重的儀式迎娶南疆花憐夫人。
靜王雖然權重望崇深得人心,但區區娶妃之事尚不至于讓各國來朝。眼下北國政治清明,人民安居樂業,是以衆人茶餘飯後有很多時間閑談。
坊間傳言版本一:北國疆域遼闊,國富民強,近年來更是迅速崛起,屹立于諸國之首。其他國家定是對北國仰望已久,于是趁靜王娶妃之機趕來示好。
坊間傳言版本二:靜王與其他國家王上有着不淺的交情,靜王娶妃諸王派遣使者來賀人之常情。
坊間傳言版本三:為人清正有賢名的靜王迎娶聲名狼藉的花憐夫人,這等百年難見的奇事,大家都想過來瞧瞧新鮮,湊個熱鬧。
消息呈上來時,秦嫣正在吃茶,一個激動沒控制住,當即笑噴。
寧微接了毛巾替她拭着唇畔茶水,寵溺地笑道:“當心嗆着。”
秦嫣擺擺手,笑得停不下來:“果然傳言不可信。”
其時,曹胄正從外面過來,于院外停住,挑眉一笑:“花憐認為各國使者因何而來?”
秦嫣神情一僵,當即不笑了。
寧微眉眼沉下去,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終究忍住沒發作。
與寧微對視,曹胄輕撫上那遮掩小半邊形容的銀色面具,良久,餘光掃過秦嫣,轉身折往另一個方向。
靜王府張燈結彩,喜豔的紅綢幾乎繞了整條街,一盞盞大紅燈籠高高挂起。夜幕降臨,紅燭燃起,耀得整個靜王府及其周圍喜慶一片。
秦嫣于梳妝臺前卸下釵環,淨了面,坐下等寧微回來。親事意外的鋪張,很多物件皆由他親自過目,是以寧微這幾日并不怎麽得閑。
紅燭明亮,秦嫣左手支起撐在額頭,凝着喜慶的燭光出神。細小的火苗映入瞳孔,靜靜燃燒。
房門吱呀而開,有風吹入房間,火苗撲閃跳躍起來,明明暗暗。腦中劃過一道精光,秦嫣瞳孔一顫,亦随之猛地跳起來,轉身去看。
沒料到她這般大反應,寧微忙向前,溫聲道:“怎麽了?吓到了你?”
秦嫣将欲出的話語咽下去,搖頭笑了笑:“太出神了而已。”剛才那刻,她竟以為來者是那人。一如在未東之時,在那個細雨蒙蒙的雨夜,他帶着一身濃重酒氣驀地闖入她的房間。
寧微傾身擁住她,溫柔地凝視她:“想什麽呢?”
秦嫣壓下思緒,垂了眼睛,笑着轉開話題:“明日轎子從王府出去合适嗎?要不聽皇上的提議,我認皇後做姐姐,自宮中發嫁?”
寧微道:“不行,我不放心。還是按原計劃,明日我看着你上轎出門,繞街轉一圈再下轎入府中。”
秦嫣臉頰飛紅,細聲嘆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寧微道:“我不放心得很,不能給某小人有機可趁。”
心知他說的是誰,秦嫣一笑,亦不再多言。透窗望望濃重夜色,她自寧微懷中掙出,素手輕擡為他寬衣解帶:“不早了,該歇下了。”
寧微勾唇一笑,目光輕閃,凝着她道:“是該歇息了。”
秦嫣面上一熱,佯作不知何意,轉身去放衣袍。
于錦帳之內躺下,寧微抱着她,吻了吻她的額頭:“睡吧,明日恐怕會累點。”
秦嫣靠在他胸膛前,阖了眼,發出鼻音:“嗯。”
二、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鋪了十裏長街的紅地毯,最華美精致的大紅喜轎。秦嫣梳妝完畢,着上嫁衣,落了紅蓋頭,在一衆婆子媳婦的簇擁下上了喜轎。
一身莊重大氣的繡紋喜袍,寧微負手而立,立于對面的房間,靜靜地望着她上了那轎,爾後微微颔首。立刻有無數影子飛躍而起,一部分追随喜轎而去,一部分于四周掩藏起,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寧微這才轉身出了王府,站在浩蕩隊伍的最前面,又忙着去迎親。每一個過程他都要親自盯着,絕不能讓她出任何差錯。
喜轎并沒在外多留,稍稍轉了一圈,又随着迎親隊伍返回王府。
寧微自馬上翻身躍下,跟在喜轎兩旁的婆子媳婦忙打了簾子。他傾身入轎中,下一步是抱新娘子下轎進喜堂成親。然而,寧微抱下她之前忽然用指尖挑開蓋頭一角,觑眼瞧她。
秦嫣心知他擔心路上出錯,噗地笑出來,仰起臉讓他瞧個明白。
寧微這才放下心,笑了笑,一把抱她下轎,執了她的手,緩步向王府行去。
擡頭望見前方喜堂外場景,寧微身子一僵,眼中笑意瞬間凝結。
只見原本喧嚣熱鬧的王府,此刻卻是出奇的安靜。大家望着院中那兩行類型各異的美男,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人們才回過神,東一堆西一簇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議論着這些不速之客。
目光重新緩下來,寧微眉眼含上無可挑剔的溫和笑意,沖衆客人颔首致意。衆客恍然醒悟,還沒向靜王祝賀,于是一窩蜂湧過來,拱手道喜。
寧微含着完美的笑,一一作答,舉手投足合乎規矩。
緩步行來,終于到了那些人面前。有些事情只能面對,無法躲避。
兩行,一如在未東,左邊依次是幽難求、程浮、曹胄;右邊依次是米辭、彭古意、衛淩、顏戈。
寧微不自覺握緊她的手,面上仍是平靜如初,不動聲色。
雖有紅蓋頭遮掩,只能模糊瞧見外面幾個輪廓,而秦嫣心中卻已猜出個大致,反手握了握寧微,以示自己的立場。
執手向前。于合适的距離處站定,寧微含笑道:“諸位能于本王大喜之日趕來,本王深感榮幸。有招待不周處,尚請見諒。”
下意識撫上那銀色面具,曹胄摸着下巴,首先開口,點頭笑道:“靜王太客氣了。侯府至王府二十裏不到,一天能趕十多個來回。”
寧微:“……”
默了須臾,幽難求看了一眼秦嫣,胸膛起伏幾下,自袖中取出一只紅包,遞于寧微道:“做兄長的一點心意,還請寧公子收下。”頓了頓,他又道,“望你好好待她。”
寧微亦不推辭,接過那紅包,俯身含笑道:“寧微謹記兄長教誨。”
兩人向前,經過幽難求,行至曹胄面前。
曹胄沉眼瞧秦嫣,繼而爽朗一笑,指着大門方向,沖寧微道:“我的賀禮早就送了,門口那一對百年王八與靜王靜王妃搭得很。”
寧微臉黑了一分。
曹胄笑笑,笑容落寞下來,又道:“祝兩位百年好合。”
寧微默了默,正色道:“寧微與花憐謝過曹公子。”
拾步向前,經過曹胄,前面是程浮。
摸上那兩撇得意的小胡子,程浮瞥一眼寧微,目光滑向秦嫣笑道:“我向來只送女人東西,靜王就免了。憐兒,你想要什麽?”
眼中酸澀,秦嫣勉強笑了笑,半晌,啓唇道:“要你安好。”
一瞬沉默,爾後程浮拊掌大笑,手一揮,立刻有人向前呈上錦帛與毛筆。揮筆直書,落下印章,一氣呵成,程浮把那帛書遞于她,朗聲道:“只要你來,朕的皇後之位永遠為你留着。”
寧微目光收緊,冷聲道:“那你就一直留着吧。”
程浮呵呵一笑,頹廢的眉眼之間有精光一閃而過。
繼續向前,程浮之後是米辭。
玉冠束發,錦衣華服,拎一柄山水折扇,米辭沉默片晌,擡眼望向秦嫣與寧微,苦澀地笑笑:“我第一個遇見她,自己卻沒有把握好。我輸得心服口服。”
“唰”地展開折扇,只見那折扇之上細細繪着山河社稷圖。米辭取了筆,點向南疆與北國毗鄰的三處:“這是南疆與北國一直以來有争議的疆土,今日我南疆自願放棄三座城池,以作賀禮。”
合上那折扇,米辭将它遞于秦嫣,輕輕阖了眼,沉聲道:“祝兩位白頭偕老。”
隔着紅豔豔的蓋頭,只能隐約望見他長身玉立的修挺身姿。心中堵得慌,眼角滲出濕意,秦嫣接過那折扇,放于旁側随侍的托盤上,咬唇輕聲道:“花憐謝過南疆皇上,謝過米丞相。”
寧微握了握她的手,兩人繼續向前。
彭古意上下打量兩人一番,很是糾結地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道:“我是個俗人,講究實用。”手一揮,立刻有人擡進幾口大箱子
一陣連續的開箱聲,六口箱子豁然打開,金燦燦的光芒當場晃花人眼。
彭古意笑道:“本少爺只會送錢,這些金子權作賀禮。祝兩位早生貴子。”
寧微颔首微笑:“寧微與花憐謝過彭公子。”
彭古意之後,應該是歐若吟。不知為何,歐若吟遲遲不至。于是接下來就輪到了衛淩。
劉海微微散落,再沒了往日的陽光與恣意,衛淩眼望不知名的方向,怔怔地發呆。良久,他才緩緩轉眼看來,唇畔揚起,笑容很輕很淡,正欲開口。
不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震天馬蹄聲。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隊整齊肅然的西戎騎兵絕塵而來,為首那人一身戎裝,風塵仆仆。
曾經的雪白長袍此刻換作暗紅甲衣,斜挎彎刀長弓,身姿颀長挺拔,那對天空般純淨蔚藍的眼眸中亮着堅毅光芒,他少了一分溫柔多情,多了一分王者威嚴。
西戎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如一陣旋風刮過,前一秒尚在百米之外,下一秒已沖至人眼前。
堪堪接近王府正門之時,他猛地拉緊缰繩,只見那戰馬仰天長嘶,向前滑行好一段距離,才硬生生停住,堅硬的馬蹄鐵磨在石板路上,拉出一道灰白痕跡。
翻身下馬,往日優雅不失,他右臂屈起,右手貼向左胸,俯身作禮,輕啓唇:“若吟來遲,還望夫人莫怪。”嗓音柔如水,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讓聽聞之人如飲酒般沉醉,如醉酒般微醺。
幾年不見,雖然物是人非,但總有一些東西依然存留。
他叫她夫人,他自稱若吟,一切猶如在未東之時。而她現在卻只是花憐夫人。秦嫣局促地立着,不知如何答話。
這時,寧微轉身還禮,笑容無可挑剔:“西戎王大駕光臨,本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歐若吟立定,沉眼望着兩人,半晌,蔚藍眼眸中光芒暗下來,不鹹不淡地回道:“靜王客氣。”
随即自馬背上取下一卷帛書,輕輕遞向前。眸中光芒重新亮起,他彎眸一笑:“夫人大婚,若吟無以為賀,這紙降書權作彩頭,自此西戎後退八百裏,稱臣,納貢,本王于此立誓,有生之年永不再犯北國。”
抽出一支羽箭,猛地折為兩截,歐若吟一字一句道:“如若違誓,猶如此箭。”
眼底濕意漫上來,視線一點點模糊,秦嫣低喚一聲“若吟”,幾欲哽咽。
當年漠北之戰,姬若率西戎大軍将曹胄等人圍得如鐵桶一般。西戎強兵精将八萬,北國連帶傷殘軍兵不足一萬。雙方兵力相差太多,縱使曹胄有不世之才,尚難以突圍而出,何況姬若又不是泛泛之輩,
北國與西戎決戰漠北,北國全軍覆沒,曹胄等幾位将領被重重包圍,眼看即将死于亂箭之下。曹胄臨危不懼,要求面見西戎王。
姬若前來,曹胄一個字都沒說,只遞去一紙書信。信上只有一行字,一句話,沒有稱呼,沒有署名,只有簡單的九個字:孩子叫什麽名字好呢?
姬若拿着此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亦是一個字都沒說,轉身離開。當天晚上,他于三軍前挑戰曹胄,立下規矩:曹胄若贏,則生;曹胄若敗,則死。
以他的武功又豈能勝得了曹胄?不過是找個理由堵住西戎三軍的口而已。
曹胄安然返回,一路振臂高呼,帶邊城守軍趕至皇城,于生死時刻救下寧微,一舉颠覆北國局面。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這個道理他明白,然而他最後還是讓曹胄活着離開。因為那封信,因為他總不能讓她的孩子剛生下來就沒了爹爹。
歐若吟一向是個溫柔的人,溫柔而細心,在他的觀念中,女人就是用來寵的,所以只要對方要求不太過分,他都會欣然應允。
于他而言,她的要求無論怎樣都不會過分,因為她是他的夫人。她想要曹胄活下來,她在等他回去,所以他放曹胄走。
此後,北國迅速崛起,西戎不敵連連潰敗,最後不得不龜縮一角,向北國俯首稱臣。
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狼狽到這般地步,他姬若真是蠢死了吧,蠢得無可救藥。西戎有這樣的王,倒黴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門,放教主~~~~教主出場在即,作者表示教主此人不好把握,明天的更新不一定能及時整出來,明天若十二點前沒發新章節,就說明暫時停更一日,讓作者好好琢磨一下教主
☆、千鈞一發
歐若吟之後是衛淩。衛淩睫毛撲閃一下,透過層層枝桠,仰頭去望天邊那輪耀目紅日。中午的陽光正盛,刺得人眼睛一陣針紮般的疼,疼得眼角凝出一滴清淚。
衛淩沒再去看秦嫣,他笑了笑,笑容很輕很淡。一只手撫上額頭,他緩緩開口:“我們這許多人抵不過一個寧微。”頓了頓,他咧嘴一笑,“生前百般折騰她,待她沒了又記起了她的好,我這種人真是渣啊,所以連上天都不站在我這邊。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深情,到頭來不過是自以為而已。一步走錯,步步錯過……”
她的眼淚落下來,濕了紅豔豔的蓋頭。一幅幅畫面自眼前閃過,尚在不久之前。
他眉頭皺得更緊,忽然沉聲道:別這樣笑。即是無心之失,我不會為難你。所以你不需要讨好我,不需要這樣笑。
他沖她笑笑,笑得落寞,輕聲道:其實呢,我不是對你好。只是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哦,你笑起來特別像她。
他紅了臉,局促不敢看她:我、我錯以為你是她。花憐,以後我再犯渾,你就一巴掌抽開我。
他指着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的紙張,笑道:花憐,我想了一些孩子的名字,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左邊是男孩名字,右邊是女孩名字。男女各選一個就好。
他說,我們這許多人抵不過一個寧微。
她的身子在發顫,腳步沉重地幾乎邁不下去。寧微察覺到她的變化,緊緊握住她的手,給她傳遞着走下去的勇氣。
良久,喉中發堵,她啞聲道:“對不起。”爾後閉上眼睛,任寧微執着她的手,一步步行向喜堂。
只是堪堪經過衛淩之時,衛淩忽然轉眼看來,笑道:“對了,我還沒送賀禮呢。”說着他轉至秦嫣面前,遞去一封信,狀似随意地笑笑,“諸位兄長出手大方,我可拿不出那般像樣的禮物,投機取巧借花獻佛一次吧。”
衛淩撓撓頭,略顯尴尬:“總歸是做哥哥的,照顧他們一下亦是應當。”
秦嫣接過來,打開那封信,只見其中是一張大紅喜紙,正中一個大大的紅底黑字——賀。夏漠遲惜字如金,一如既往。
怔愣許久,秦嫣似乎能想象出來夏漠遲寫下這個字時的模樣,他一定是冷冷地坐着,半晌,用那蒼白的手執起筆,慢慢寫下這字,一筆一劃工工整整,極為認真。
在她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唯有他留在她身邊。
他重重點頭,為她拭去滲出的冷汗:夫人,你堅持一下,我以後天天陪你說話,好不好?
他沖穩婆怒喝:救她,救她!
他撫着她的臉頰,泣道:夫人,你一定要堅持住。夫人,算我求你。
他是那樣冷淡的一個人,他是那樣沉默的一個人。
她曾經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口,她曾經以為他這輩子都是那般冷冷的,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衛淩的話回旋在耳畔:我們這許多人抵不過一個寧微。
眼淚簌簌地落下來,花了她精致的妝容。幸好蒙着紅蓋頭,這樣就沒有人能看見她此刻已淚流滿面,這樣就能裝作自己無動于衷,然後固執地,決絕地走下去。
她沒有走下去,因為衛淩依然擋在前面,尚無閃開的意思。垂眼笑笑,衛淩道:“還有最後一份賀禮。”說着,他手腕一轉,一只梅花簪現于掌心。那是一只頗為常見的簪子,銀質打造,簪頭鑲着一朵清雅梅花。
衛淩道:“他懶得要死,賀禮送至,人就不來了。”
望着那素淨的梅花銀簪,秦嫣瞳孔猛地收緊,忽然渾身發起抖,抖得厲害。寧微向前攬了她的肩,忙溫聲道:“憐兒,憐兒,你怎麽了?”
他叫她憐兒,是的,她現在只是花憐,不是未東門主秦嫣。秦嫣早就死了,死在兩年前的那個晚上,而與秦嫣有關的一切也都随風而散,散得幹幹淨淨。
一點點鎮靜下來,她重又站直身子,吸了吸鼻子,屈身作禮:“花憐謝過衛公子。”然後,向前,一步又一步。
衛淩眼中光芒一瞬熄滅,像是燃燒的灰燼,失了所有生氣。遞過去那梅花簪,衛淩苦澀道:“祝兩位白首成約,良緣美滿。”
蔥白玉指纖纖伸出,一點點接近那梅花銀簪。近了,更近了……
指尖觸及那銀簪,她像是被灼燙到,反手猛地打掉那簪子。掙開寧微的手,向後退去,她大聲道:“他憑什麽送我賀禮,我為什麽要收他的賀禮?他是不是覺得我嫁給了別人,就能安心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就能一個人快活去?”
一把扯掉紅蓋頭,她指着那跌落于地的銀簪,大笑道:“我偏不如他的願。他欠她的,我要他一輩子欠着,一輩子都記着她是怎麽死的。他說他這輩子都不走了,他說以後都有他在,她站在他身後就好,他說他來寵她,她乖乖做個小女人就行,想哭就哭,想撒嬌就撒嬌,想嬌氣就嬌氣。他楚江哪句做到了?!”
眼淚零落,泣涕如雨。她掩面哭出聲。
突發變故,衆人不覺震驚,看看秦嫣,又望望寧微,不知這是何種情況。唯有知情的那幾人,轉過眼睛不忍再看,面上神情各異。
寧微怔怔地立于喜堂之前,還保持着握住她手的那個姿勢,只是此刻他什麽都沒留住。望着那空蕩蕩的掌心,他好像一時沒能回神。
傷心欲絕,她抹一把淚,忽然轉身就往門外跑,幾分歇斯底裏:“我要去問他,問問清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以為他是誰?送我賀禮?他憑什麽送我賀禮?誰都能送,唯獨他沒資格。”
寧微這才回神,忙伸手去攔,只是她若真心要走,他又豈能攔得住?
陽光燦爛,暖風輕吹。明明是炎熱的夏日,他卻覺得忽然冷起來,冷得徹骨。一定是他沒布置好,四周的寒冰放多了吧。
轉眼去看,入目皆是喜慶的紅。紅綢環繞,紅燭燃起,紅色的嫁衣精致華美。
而着上嫁衣的她更美,纖細高挑,腰肢不盈一握,肌膚勝雪,面若桃花,一颦一笑皆可牽人心魂。
寧微忽然記起當年那場婚事,入洞房,他挑下那紅豔豔的蓋頭,于溫暖的燭光下凝視她,她也是這般美,美得讓人心都醉了。他輕輕擁住她,吻着她,叫她嫣兒。她含着笑,卻是不言不語。他以為她是害了羞,他以為她是同他一樣開心得說不出話來。
兩張面容緩緩合在一起,又緩緩分開。他以為人不一樣,就能有不同的結局吧,孰料原來都是夢。他做了兩場夢,兩場娶她的美夢。一碰現實,這夢境就碎了。
她拎起裙擺,翻身躍上那戰馬,揚鞭而起,流淚道:“他要給我個說法!”
歐若吟忙自侍從中奪了匹馬,緊随其後,追上去叫道:“夫人。”
寧微不自主退開一步,她要去讨個說法,而他又能向誰讨說法?情之一字,難言對錯,講的不過是心甘情願而已。
她馭馬飛奔而去,像一只美麗的蝴蝶,曼妙蹁跹。着上嫁衣的她那麽美,怎麽看都很美。
他忽然閉了眼,不能讓自己再看下去。
良辰美景,嫁娶适宜。
而此刻只餘他一人站在富麗堂皇的喜堂外,一只手握着,卻什麽都沒握住。那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成了嘲諷,對他寧微的無情嘲諷。
手握成拳,再慢慢收緊,墨眸中茫然之色散去,射出點點寒光。不多時,寒光如潮水般退卻,墨眸一瞬如深淵不可測。他的面容恢複平靜,眉眼含上無可挑剔的溫和笑意。
他又是那個運籌帷幄讓人不知深淺的北國靜王,之前的失态仿佛從未曾發生過。
寧微含着笑,轉身依次去看那些人,幽難求、曹胄、程浮、米辭、彭古意、衛淩、崔焱,面沉如靜水,不動聲色。
摸上那兩撇得意的小胡子,程浮瞥了一眼寧微,忽然踏步向前撿起那支梅花銀簪,舉至眼前細細打量。只見銀簪素淨淡雅,素淨到一個刻字都沒有,花瓣之下平滑光亮。果然是一支頗為常見的簪子,大街上随便轉悠一圈就能買到許多個。
呵呵一笑,程浮轉向衛淩,豎起大拇指,大聲笑道:“衛公子,高!”那人根本就沒有賀禮,她若接過來稍一細看,便能發覺這并不是楚江曾經送她的那支,這不過是支普通的銀簪。有夏漠遲的親筆賀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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