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鬼谷秘笈

直到将近正午，兩人才來到一個小鎮。蓋聶找了個客棧将端木蓉安置下，又出門找了大夫幫端木蓉包紮。兩人整夜未睡，便就此休息了一個下午，直至日暮十分，兩人在蓋聶房中用晚飯之時，蓋聶才算是對端木蓉做出了解釋。

人說江湖之人所重不過兩件事，一是名望，一是武功。名望固然重要，卻不及武功這般有實感。況且江湖之中向來也是以武為尊，對江湖中立足的這個大前提，武林中人自是趨之若鹜的。

當今，天下武林皆動，為的不過是傳說中的一本秘笈。

鬼谷派一向自诩：“諸子百家，唯我縱橫。”雖是口氣極大，卻也是實實在在擔得起的。鬼谷派，鬼谷，一個是門派的名字，一個是地名，卻都不是鬼谷最初的意義。

鬼谷最初所指，是一處真正的峽谷。這峽谷地勢險要之極，本就極難找到，再加上歷代鬼谷子在鬼谷入口布陣，入谷更是難上加難。時間久了，連鬼谷的真正位置都沒有流傳下來。到如今，世人皆知鬼谷派所在的那片山林就叫鬼谷，卻不知真正的鬼谷在何方了。

鬼谷秘笈正是藏在真正的鬼谷之中。事實上，鬼谷派關于行軍布陣，管理朝政等方面的知識，大多為代代口耳相傳。所謂秘笈，是歷代留下并不曾外傳的著作，再有就是縱劍橫劍的絕技劍譜。

當然，這其中無論哪一樣都足以使世間人動起心思。但谷內陣法機關極難突破，甚至有幾代竟未被突破。

如今，正是鬼谷開啓之時。

鬼谷每代開啓一次，鬼谷傳人要突破谷內的重重機關陣法，才能最後到達秘笈所在的地方。鬼谷派一向崇尚競争，這件事也是一樣，兩位傳人分頭，先突破者為勝。

之後鬼谷會關閉，勝者可以決定是否将看到的東西與師兄弟共享。這樣大的權利，鬼谷傳人無不拼力去争去搶。

當然鬼谷開啓之時，世間人皆可入內。迄今，尚未有鬼谷派外的人突破鬼谷，也算是證實了鬼谷派所選傳人，确是當世無二。

即便如此，每次鬼谷開啓，仍是有很多門派，世族，個人甚至國家加入争奪秘笈的行列。但即便是有勇氣踏進去的人，也大多化為白骨，為鬼谷增添一抹森冷而已。

蓋聶平時話不多，但他是鬼谷傳人，口上功夫又能差到哪裏去。将鬼谷秘笈的情況解釋一番，他誠摯的看着端木蓉，道：“我此次請姑娘，正是為了這鬼谷秘笈。”

端木蓉并非不忌憚他，只是他說出的理由，竟是如此可笑。

“蓋先生莫不是在說笑，且不說蓉兒是一介女流。單憑蓉兒的年紀，蓋先生也不該找到我的頭上。更不用說，”她擡頭，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年幼的臉上一片清冷：“蓉兒從未拜過師，自然該是什麽都沒學過。”

這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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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是生在儒家，但儒家并不收女弟子。母親早亡，父親也并不喜愛她。醫家掌門念端說她是學醫的奇才，有意收她入門，無奈父親全力反對，也只得作罷。

故而她從未拜過師，從未加入過任何一股勢力。不過念端惜才，雖說端木蓉沒有正式加入醫家，卻仍是傾囊以授。

端木蓉如今年方十一，除了尚算不得高端的醫術，并沒有什麽學識。而蓋聶剛才一番話，加上昨夜那群人口中的“破陣”，分明是在昭示蓋聶是要她助他破陣。若非天性內斂，只怕她已笑了出來。

蓋聶這方也是微皺了眉頭。鬼谷中機關陣法，據說遠超過鬼谷傳人的學識，必要有一人相助方可。是不是變相的要教會他們合作如今已不可知，不過這相助之人，卻是由師傅指點的。

還記得當日，師傅将他和小莊叫去，要他們争奪這本鬼谷秘笈。當時他說：“老夫昨日夜觀天相，當今世上有兩人能破鬼谷之陣。其中一人在桑海，為醫家傳人，而另一人……”他看着衛莊，目光有些深邃：“在韓國，是皇室中人。”

衛莊聽了這話，扯出一個極諷刺的笑容來。蓋聶知他身世，便自請前去桑海。鬼谷子沐清淡淡的笑着，道：“也好。”

直到兩人告辭離開，沐清才又加了一句：“聶兒，小莊，要知人不可貌相。”兩人皆是怔愣片刻，沐清卻已轉身離去。

要找個醫家的傳人來破鬼谷之陣本已是詭異之極，師傅會說出這種話似乎也沒什麽特別。

待蓋聶來到桑海，方知醫家掌門念端在此，便前去拜訪。念端得知他的目的，竟也沒什麽意外。

“數百年來，醫家僅以醫術聞名，沒想到還有人知道醫家精于五行術數、奇門遁甲。”念端的語氣仿若嘆息。

自古巫醫不分家，醫家以濟世救人為己任，因此大家便以為醫家不精于巫蠱。然而，卻僅僅是世人以為而已。巫蠱之術一向講究陰陽五行，醫家在布陣方面還真算得上是行家。

“只是老身近年來身體不好，禁不起長途奔波，蓋先生所言之事，實在是有心無力。”

她會拒絕，也在蓋聶意料之內。

“念端掌門言重了，只是蓋聶确是需要醫家傳人幫忙。敢問掌門，醫家目前可有人繼承了您的衣缽？”

“符合蓋先生要求的有三人。一個已死，一個在外游玩，我也不知她在何處。最後一個，雖然算不上是醫家傳人，卻是真正繼承了我衣缽之人。蓋先生不妨一試。”

見蓋聶只是擰了眉不說話，端木蓉低聲喚了他一句：“蓋先生。”

蓋聶皺着的眉舒展開，對着她道：“還請端木姑娘幫忙。”

沒想到他思考許久，仍是執拗的将話題轉了回來，端木蓉有些無力的道：“蓋先生，您真的确定您找的人是我？”

“是。”蓋聶答得無一絲一毫的猶豫，但其實，心中也是忐忑的，不知醫家掌門是不是耍自己。但想起師傅最後的提醒，便也只能硬着頭皮相信了。

“那我可有選擇的餘地？”端木蓉試探的問。

“有。”蓋聶當即點頭，道：“若姑娘真心不願，在下不會強求。”

他語氣誠懇，端木蓉擰眉思考了半響。從今早起，後面便無人跟蹤了，怕是小聖賢莊人馬已收隊。人馬收隊，分明是欲擒故縱，父親想坐等她回去認錯。

父親震怒是必然的，與其現在回去挨罵，還真不如珍惜這絕無僅有的機會好好出來看看大千世界。

端木蓉心中振奮，卻不動聲色，面向蓋聶也是一本正經：“蓉兒想知道，蓋先生為何想要那本秘笈？”

“鬼谷一開，天下群雄紛起。昨夜端木姑娘自己也看到了。江湖為了一本鬼谷秘笈而亂，而要結束這樣混亂的局面，便只有盡早解決這件事，關閉鬼谷。”蓋聶這樣說着，眉宇間顯得越發英氣逼人，就像一個普通的充滿希望的少年。

“蓋先生是想救天下人？”端木蓉疑惑的問。

“是。”蓋聶毫不猶豫地應着，雖只有一字，卻是擲地有聲。

不想端木蓉又問：“那蓋先生想救天下人，還是想救，每個人？”

“這……”蓋聶開始沒明白她的意思，停頓了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心中是想救天下人的，但是他殺人時也從未留過情。天下人是由每個人構成的，要救天下人，本應救每個人，可是為了救天下人，卻定會犧牲某些人，不可避免。

“蓋先生可想過，昨夜那幾個人可是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端木蓉步步緊逼。

蓋聶看着面前這個小女孩，隐隐有些驚訝。她所言絕非一般的名門小姐能說出的。即使昨夜這樣莫名其妙的被自己擄走，也未見她太過慌亂。而此刻，提起昨晚的事，仍看得出她心中有所震動。

她昨晚那般反應，想來是第一次見到殺人的場面。她有勇氣再次提起，便已是不易，何況她必是思慮過後才會提起。這般直面自己所懼之事的勇氣就足以讓人敬佩，而她所言字字在理，竟是他未曾考慮過的事情。

年紀尚輕，便已如此通透。雖然尚顯幼稚，卻也不是深閨的大小姐所能做到的。

蓋聶似是在想如何說，沉默許久，方道：“昨夜那些人，若是留了活口，只怕會給端木姑娘，甚至小聖賢莊帶來麻煩。于蓋某自己而言，并無所謂。”

端木蓉知他說的在理。

她本就是想試探他，然而一個人終是要密切相處之後方見真章。況且若論城府，蓋聶怕是遠在她之上，他能這般坦言一切，本就是無上的誠意。

端木蓉本就年紀不大，且一直被困在小聖賢莊，并未見過多少世面，故弄玄虛到現在，已是極致。

她斂了眉，頗為正式的道：“蓉兒自知沒有能力拯救天下人，但至少能做到看到有難者不會視而不見。如今即是天下已亂，若蓉兒真的有力幫忙，那便不會推辭。”

蓋聶聽她如此說，面上一松，心中也踏實了不少。這女孩雖是未有一句虛言，卻仍是讓他疲于招架，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只是，蓉兒與蓋先生尚不相熟。若蓉兒中間改變了主意……”

“姑娘請自便，蓋某定不會強姑娘所難。”

大事已定，兩人終是不熟。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兩人各自安靜的用飯。端木蓉吃完，放下碗筷，又暗自糾結半響，最後才下定決心，開口問道：“蓋先生有沒有在小聖賢莊留下書信什麽的？”

蓋聶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卻仍是誠實答道：“有。”

他知儒家掌門必不會讓他帶走端木蓉，他本想對端木蓉坦言，問過她意見再說。卻被人發現，他知要再入儒家必是難上加難，只能先将她擄走。

即便如此，他仍是留下了一封書信，上言僅是想請端木蓉幫個忙，事畢後會親自送她回來。唯一的差錯，怕是他言辭間，是以征得端木蓉同意為前提的……

不過，反正她也同意了，應該是一樣的。蓋聶兀自想着，沒覺得有何不妥。

不料端木蓉聽他此言，面上一怔，心下更是一片蒼涼。

儒家向來重視倫理綱常，她平時所為，已被認為是離經叛道，這次竟半夜被陌生男子擄走。不管蓋聶留下的書信是什麽內容，都只會加重父親的怒氣，進而認為這次的事件是她的授意。

她應該趁機尋個避難所才是上策，以她和小聖賢莊不和諧的關系，将來逃難的機會怕是不會少……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幾點：衛莊那事兒，我是記得劇中說他從小長在韓國的冷宮裏。

鬼谷那事兒純是我瞎編的……醫家精通巫蠱，奇門遁甲也是我瞎編的……都沒有啥依據……

關于端木蓉不被父親所喜，也是參考了原著。其實我沒看過原著，只看過有人整理出的聶蓉片段，裏面有一幕是端木敬德要死了，蓉姐去看他，結果他連門都不讓進……所以我也是根據這個設定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