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瓢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段玉此生永遠記在心裏的除了之前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大概便是這句話了。

有些人說林黛玉愛耍小性子，性格憂郁不讨喜；而薛寶釵樣貌才華不輸黛玉，說話伶俐，又會為人處事，為何賈寶玉卻偏偏取了黛玉這一瓢？大概這就是愛。

你可以說愛有很多理由，也可以說愛毫無緣由。大概賈寶玉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那個人偏偏是黛玉吧。只是木石前盟，早已注定。

高三學習節奏明顯不同于以往，各門都已開始一輪複習，也正是打基礎的時候。語文是文科重頭，高考中有200分的巨大分值。雖說在高中學生間一直流傳着“得數學者得天下”的說法，因為數學容易拉分，但前提是你也不能失了語文英語這些諸侯。對于高中學生來說，偏科是大忌。

段玉畢竟是個男生，從他高二開始奮進之後，數學物理化學這些确實進步很快，英語也提升不少，但語文卻一直有點上不去，始終在中下的水平徘徊，成為了拖後腿項。

而語文這個東西并不是你多刷幾道題就能夠有顯著進步的。在語文上一直有這樣的定律：本身語文好的人怎麽考他都能考得好，就像柳扶蘇辛玲這樣的，要說有什麽訣竅？好像也沒有。但本身語文不好的人，同樣怎麽考都考不好，就像段玉這樣的，要說他沒努力？花的功夫可不少。詩詞、名句、成語該背的都背了，十大名著該看的都看了，病句、閱讀，該做的都做了，就是沒什麽成效。

而最近辛玲便在給段玉着重輔導語文方面，詩詞鑒賞、閱讀、附加題之類，段玉也依舊聽得很認真。

這幾天段玉父母工作行程都不是很緊，雙雙在家，真是難得的一家人團聚的時刻。沈海蘭今天親自下廚，并讓段玉帶葉少到家裏吃飯，所以放學後葉少便和段玉辛玲一起回家了。

路上葉少一邊歪歪扭扭騎着車，一邊不忘調侃辛玲，“其實吧，小玉，我覺得沈姨根本不應該讓我去你家吃飯，而是應該讓他未來的兒媳婦去才對吧？”

辛玲啐了葉少一口，做了個鬼臉，然後便猛地加速向前騎去了。段玉看着辛玲的背影，嘴角輕揚，随即又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去。葉少看了眼旁邊某人那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也懶得再吐槽了，邪笑了下便也加速騎去。

晚上飯畢，葉少跟段玉一起回房間寫作業。話說從小高考之後，在辛玲的“壓迫”下，葉少在學業上也上心了很多，大概是高三來臨，自己也有了些壓力。所以現在心情好時，看哪門作業比較順眼時，葉少也會寫一寫。

段玉正低頭寫英語閱讀，葉少卻突然饒有趣味的看向段玉。“小玉？”

“嗯？”段玉擡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臉打量的葉少。

葉少突然湊近，“我只是好奇哦，所以随便問問，先說好了，你不許生氣。”段玉依舊雲裏霧裏，只能點頭。

“你，對小鈴铛，有過，xing幻想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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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尤其是男孩子，荷爾蒙分泌，會有生理沖動是很正常的事。故而有人曾經說過，哪個男孩子青春期的時候沒看過幾部島國片子。而且正因為你喜歡一個人，才會對她産生沖動，才會有幻想，這并不是什麽龌龊的不能理解的事。

段玉顯然沒想到葉少會問到這種話題，先是一愣，接着低下頭，臉倏地就紅了。

“沒有？”葉少不依不饒。

“沒有，你別胡說。”段玉聲音很低。

葉少不信，“怎麽可能沒有？我又不會說出去，你跟我都不說實話啊？這種事很正常的嘛。”

“真的沒有，我不敢。”“不敢？這有什麽不敢的？”

段玉突然看向葉少，臉上的紅雲漸漸褪去，神色嚴肅而認真，“小傑，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真的沒有，而且真的不敢，因為我覺得這是對玲兒的一種亵渎。或許你覺得我說亵渎這個詞很可笑，但在我心裏，她真的像聖潔的我永遠無法觸及的神一樣。”

段玉仰起頭，目光飄渺，在燈光下，連同臉部輪廓都顯得朦胧。“我總是做夢，夢見她。也會有美夢，夢到我們牽手、擁抱，再無其他了。但更多時候，都是不好的，夢到她和別人牽手，走得越來越遠；或者我在一片迷霧森林裏，只看到她的幻象，卻怎麽都觸摸不到。總之很多很多，每次無論美夢噩夢，醒來時我都很難過。我害怕美夢只是虛無，我害怕噩夢成真。”

葉少看了段玉好一會兒，眼裏有些悲憫的情緒，“小玉，我以前就提醒過你，不要投入太深，否則你很有可能會傷的更深。”

段玉自嘲一笑，“我知道啊，可是如果對一個人的感情還能夠用量杯去控制的話，那就不是感情了不是嗎？”

“可是你把她看得太高，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在你眼裏，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這不是正常該有的喜歡一個人的心态。你如果一直抱着這樣的想法，那就算以後你們在一起了，也會出現很多問題的，因為你們的愛不對等。”

段玉眸光幽深，沒再說話。此刻無心的話，大概誰都沒有想到，會在以後的時光裏一語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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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啊，媽媽知道，爸爸和媽媽總是在忙各自的事業，從小到大，對你也疏于關心，你大概心裏也一直在埋怨我們吧？尤其是埋怨媽媽。別人家的孩子從小都受着媽媽無微不至的關心，而我作為一個母親，說起來實在是很慚愧。”

段玉房間裏，午後陽光漫進，沈海蘭坐在段玉床邊，看着段玉低頭寫作業，心裏感慨萬千。作為一個母親，她覺得自己确實是失職的。雖然每每在外也一心牽挂着家裏的兒子，關心的電話也從來不少，可對于孩子，有什麽是比陪伴更好的關懷呢？

她看着段玉，眉目清朗，早已長成如玉般的少年。時間真快啊，快到她甚至還來不及适應自己的孩子已經長大，快到她還不能适應自己近在咫尺的兒子，心內卻早已有了不願和自己分享的秘密。

對于兒子，至少不怎麽熱心學習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因而她和段國風都很開明地沒有強迫兒子非要拿出什麽成績來，一切順其自然，只要為人品行端正，未來的事也且看發展。

所以看着兒子突然開始努力用功起來，她既高興又疑惑，她想着大概是有什麽原因，也一直想和兒子談談。可幾次試探，兒子的态度讓她明白，孩子自己不願意跟父母分享。可她依舊不死心，倒是段國風看得開，既然兒子不願說，那也不要追着問，反而讓孩子覺得煩。反正不管什麽原因，用功學習都是好事啊，父母又何必操心太多。沈海蘭想想也對，便也不再追問了。

可直到昨天，她在家和林阿姨閑聊時，林阿姨無意中向她提起一事，便是之前段玉絕食的事，林阿姨口中的那個叫辛玲的女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倒是忽略了，自己的孩子正值最好的青春年華，哪會沒有些懵懂的愛戀呢。作為一個母親，她急切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孩子竟會讓自己的孩子茶飯不思。于是孩子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在兒子房裏偷偷地翻東西，想要找出些端倪。

果不其然，在一個精美的鐵盒子裏，她翻到了一張卡片，也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紮着馬尾，正好側轉過頭，因為逆着光，所以人顯得不太真切，但沈海蘭還是看清了女孩子清秀的容貌以及純淨的笑容。看背景，應該是南城中學的操場，而且沈海蘭的直覺告訴她，這應該是在女孩子不知情的情況下，兒子偷偷拍下的。

看到這些，她也大概知道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母親，該和兒子談的還是要談一談的。

段玉放下手中的筆，覺得今天的媽媽有些異樣，雖然父母和他平時交流的少，但他知道，父母是愛他的，而他也同樣地愛着自己的父母。段玉溫和地看了看沈海蘭，“媽，你怎麽突然說這些。我知道你們忙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我都知道的。”

“孩子你不怪媽媽嗎？”

“我怎麽會怪你呢。”

“可是你有事情也不跟媽媽說，真的是孩子長大了，跟媽媽也就不親了。”沈海蘭竟有些孩子般委屈的語氣。

段玉笑了，安撫似地抱了抱沈海蘭，“媽，哪有事情會不跟你說啊，只是你平日太忙，我總不能一有什麽事就找你，就給你打電話啊。要不然到時候你肯定又會說，哎呀我這個兒子真是煩死了！”最後一句話還是模仿沈海蘭說話的語氣。

沈海蘭聽着撲哧笑了，摸了摸段玉的頭，“你啊！”頓了一下，“那麽那個女孩子呢，又是怎麽回事？”

段玉沒想到媽媽會突然話題一轉，而且轉到了他的心防，有些措手不及，“哪個女孩子，媽你說什麽呀。”

“就知道直接問你肯定不會跟媽媽說實話，叫辛玲是吧？”段玉沒想到媽媽竟然連人家名字都曉得了，有些不打自招地低下了頭。

沈海蘭看着兒子的模樣，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媽媽沒有怪你的意思，媽媽也年輕過，雖然時代不同了，可是青春期的孩子會有什麽想法媽媽也是知道的。其實媽媽從來也不覺得早戀是什麽不好的事，這個社會這麽複雜，只有校園才是最純粹的地方，也只有校園裏的愛情才是最純粹的愛情。其實媽媽一直覺得，在自己年輕的時候，能有一段純潔的感情，是非常美好的事。”

段玉對媽媽開明的說法很是驚訝，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沈海蘭繼續說道，“首先媽媽想跟你招供，我昨天偷偷翻了你抽屜，看到那個女孩子的照片了。的确長得很漂亮，媽媽直覺應該是個好孩子，而且媽媽也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

段玉有些不好意思，“媽……其實，只是我單相思罷了。”

“單相思？我兒子長得這麽陽光帥氣，竟然也有女孩子不喜歡啊？看來真是個挺特別的女孩子呢。”

“媽……”

“好了好了，媽也不逗你了。那媽媽問你，文理分科後重新分班，你之所以會跟你爸爸提出調到5班，是不是因為她？你突然努力學習是不是也因為她？”

段玉點頭，“嗯。她，她成績很好，很優秀，人也好，同學老師都很喜歡她。其實，我高二一開始的時候就跟她表白了，可是她沒有同意，她說她現在以學業為重，不會考慮其他事。可是媽媽，我真的很喜歡她，從小到大，我對任何女孩子都沒有過這種感覺，我不想放棄。所以我想等兩年，在這兩年裏，我也要變得優秀，我希望讓她看到我的努力，我希望……”段玉低頭沒再說下去。

“媽媽明白了，雖然還沒有見到她，但只看那張照片，媽媽對她印象就不錯。能夠明白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能讓同學老師都喜歡的孩子，媽媽相信一定是個好孩子。媽媽感覺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她對不對？”段玉肯定地點了點頭。

沈海蘭輕笑，“其實兩年也很快，這不就已經還剩半年多了？只要你認為對的事，那就去堅持，媽媽永遠都是支持你的。”

段玉整個人埋進沈海蘭的懷裏，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談心，也很久沒有這麽親密地接觸過了。沈海蘭身上有淡淡的蕙蘭香氣，段玉知道這是媽媽最喜歡的花。

“媽媽，謝謝你。”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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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之祖先是樹葉】

這天辛玲正就着手邊的詞——辛棄疾的《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給段玉進行詩詞鑒賞題目的講解。

“小鈴铛你這麽懂，辛棄疾一定是你的祖先吧？”葉少總能在the perfect time出現。

“那你的祖先是樹葉嗎？”辛玲翻了個白眼。

“樹葉？怎麽會呢，樹葉姓樹啊……”葉少說得理所當然。

辛玲和段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小劇場哦，這個小劇場就作為以後微博小劇場的預熱好了~~~~

不過微博小劇場形式和這個會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