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颠覆
景萬裏王明陽二人剛下飛機,就被各路記者團團圍住。本來還以為港城狗仔已經神通到他們在內地進差館的事情都曉得。王明陽更是心驚膽戰。結果聽記者提問才曉得,是陳錦琛出了事。
就算港城豪門新貴、大家再多,陳家依然領跑港城百餘年。作為陳家的正房長子長孫,陳錦琛的地位與關注度實在不需要多說。這樣一個人卻在前日夜裏被狗仔拍到與同性在地下停車場擁抱熱吻。
陳錦琛被拍到後公司也不去,只在家裏閉門不出,張家生也無蹤跡可尋。狗仔們直急得團團轉,得知王明陽景萬裏即将返港,早早在機場守候,看能不能從兩個好友嘴巴裏敲出什麽蛛絲馬跡。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這是他們的圈子裏,人人都懂的游戲規則。
王明陽最近也深居簡出,不怎麽露面。不然定要在私底下跟景萬裏幸災樂禍。高興狗仔幫他們出一口惡氣。這場新聞足足發酵半個多月。跟史家兄弟不同,張家生的人生蹤跡徹底曝光在大衆眼前。村屋出生,父母早逝,成長于孤兒院。好在讀書勤奮,後來在Z大教書,結果剛提上教授又辭了職,再沒有其他履歷。內裏事件,不言而喻。
半個月後,陳錦琛與何家千金何文慧小姐将于下月喜結連理的消息登上新聞紙。頭條上,陳錦琛的胳膊上挽着何文慧,男方英俊倜傥,女方甜美可人,好一對璧人。只襯得旁邊的張家生,一張證件照,滿臉的怯懦,眼睛裏都是對未來茫然的不可知。
景萬裏放下手裏的報紙,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陳錦琛放棄了張家生。
秘書內線,說有一位張先生找。景萬裏吩咐将人帶進來,又囑咐道暫時不要讓其他人進辦公室。
張家生進來的時候,穿着一身黑色,盛夏的天氣,他穿着長袖帽衫,兜帽罩在頭上,還帶着口罩。他把帽子口罩取下,臉色蒼白,以往紅潤的嘴唇泛白,幹裂出一道道裂痕,洇着血絲,眼角還泛着哭過的紅。“萬裏……”
“你坐下,”景萬裏指指會客沙發,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來,為他倒了一杯水,“先喝點水。”
張家生整個人顯得有點木,呆坐在沙發上沒有什麽反應。景萬裏把水杯放進他的手裏,握了下他的雙手,幫他握緊捧住,才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萬裏,”張家生手指緊攥着水杯,“幫幫我。”
景萬裏點一根煙,“你先喝點水,慢慢說。”
張家生見他不直接回答,以為他記恨自己,眼看着眼淚又要掉下來,“萬裏,我求求你幫幫我。”
“家生,錦琛的事情,我幫不了你。”
“萬裏,”張家生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蹲到他身邊,景萬裏拉了一下沒拉動,“萬裏,我不是求你錦琛的事。我求你幫我躲一躲,除了你,我沒有人可以求助。這些天,我連門也不敢出,每天都要換酒店,電話不敢開機,錦琛也聯系不上。萬裏,我求求你幫幫我,幫我解決下狗仔,我想見錦琛。”
景萬裏認識張家生快十年,追求他也足有七八年。張家生從來是漂亮的,優雅的,自尊的。如今卻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形容狼狽。
景萬裏把他扶站起來,“地方我可以給你,錦琛也可以幫你見一面,但是其他的,我幫不了你。”
景萬裏還是将張家生安排在怡園的房子裏,安排了一個人每隔一天為他送一次食物。景萬裏幾次約王明陽,他都拒絕,說要好好在家裏待着。景萬裏對他說了張家生的事,王明陽大罵他聖父,好了傷疤忘了痛。難不成還對張家生餘情未了,只不過在他面前哭一哭就受不了,為對方操持。真是好去選情聖,自己一定動員全港城人為他景萬裏投票。
王明陽說話像機關槍,子彈是嘲諷。景萬裏全身中彈,但是看他還有力氣罵他,知道他心情緩和了不少,決定出于朋友情誼,不給他回擊,免得他又垂眉喪氣。
陳錦琛的婚禮雖然籌辦時間短,但是還是面面俱到,有條不紊。景萬裏收到請柬,卻有兩張。陳錦琛的助理有禮道,“另外還有一張,陳總吩咐讓景少爺轉交史先生。”
景萬裏疑惑,“雲橋?怎麽會邀請他?”據他所知,史陳二人除了那場意外事故,再無交集。
助理笑,“我也不太清楚,陳總是這樣吩咐的。我只負責将請柬送到。”
景萬裏不好幫史雲橋做決定,只好暫時先收下請柬。
他打電話給史雲橋,史雲橋好像是在外面玩,接到電話的時候,背景音嘈雜,他喘着氣,聲音裏透着活力和喜悅,“萬裏,怎麽突然給我電話?”
景萬裏笑,“你在哪裏玩?這麽高興?”
史雲橋大笑,“我和彥山,還有他同學一起爬山。”
“這麽熱的天氣爬山?你跟他同學也玩到一起?”
“彥山非要拉我一起。正好也好久沒來了,就幹脆一起了。你找我什麽事?”
景萬裏進入正題,“陳錦琛月中要結婚,他給你送了張帖子,在我這裏。”
史雲橋驚訝,“結婚?請我?”他沉吟一會兒,又嬉笑起來,“我也要送禮,帖子幹嘛送給你?”
景萬裏被他的語氣逗笑,“我幫你備禮,你去嗎?”
史雲橋灑脫道,“成啊!喊我去我就去呗,等我回去聯系你。”
史雲橋一回港就聯系了景萬裏拿請柬。那時候景萬裏還未下班,史雲橋幹脆直接去他的辦公室找他。
請柬裝幀精美,“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請我。”
景萬裏攤下手,“我也不知,不過你不必勉強,到時候少說也幾百賓客,封個紅利,不去他也不知。”
史雲橋否決,“那我不是白白封紅利,這可太吃虧。你什麽時候結束?一起吃飯?”
景萬裏合上文件,拿起旁邊的西裝外套,“那現在就走吧。”
港城交通差,現在又正是高峰期,史雲橋的車走走停停,一直進程緩慢,他開車的樣子很認真,景萬裏難得坐副駕駛,一直只能看到他的線條溫潤起伏的側臉。
等紅燈間隙,史雲橋問,“對了,你問下明陽有沒有空一起。”
景萬裏不好多說,只道,“最近他父親說要好好提提他,天天在家裏教他做事。我最近也很少見到他。”
“對了,上次我有些東西落在怡園,等下,我們可不可以順便去取一下。”
“很着急嗎?”
“也不是很着急,就是一些零碎。”
景萬裏沉默一下,“若不急,改天我陪你去取,現在家生住在那裏,我不知他是否方便。”
史雲橋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點頭答應了。
景萬裏說到做到,張家生一個人在怡園捱了幾日。景萬裏的随身助理上門,說要帶他去見陳錦琛。景萬裏的助理張家生是認識的,只是另外一位他有些面生。
助理禮貌地笑道,“張少,這位是房産經紀,我順便帶他來看看房子,我們等下再走。”
張家生有些茫然地問道,“房産經紀?”
助理道,“是的。“又走上前對經紀人道,”先生,卧室之類的私隐地方暫時不方便觀看。”
經紀人一笑,“我懂規矩,這房子還很新,裝修也好,何故要賣?”
助理道,“我老板原本想要送人,可惜還沒送出去,別人就不需要了。幹脆賣了算了。價格可以商量,希望盡快出手。”
張家生站在門邊,手撐着鞋櫃,才能勉強忍住身體不自覺的輕顫晃動。背景裏,助理和經紀人的話已經進不了他的耳朵,他這才知道,從之前的拒不想見,不願談話,景萬裏不是怨憤,是真心要遠離。他願意幫自己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修養。之前他想要的什麽恢複關系友愛如初,在陳錦琛眼裏是笑話,在景萬裏眼裏也是麻煩事一樁。
而現在,景萬裏是在告訴他,過去的,他景萬裏已經不要了。你張家生也最好都忘記。
助理帶他出去,車卻停在了一家定制婚紗店。
張家生邁腿下車,9月的天,港城還可以說上一句驕陽似火,他眼前花白,喉頭腥甜。華麗婚紗上的鑽石反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婚紗店明顯是清了場,他走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
“你到了。”
張家生回頭,陳錦琛從樓梯上下來,他穿着銀白色的禮服西裝,面料帶着反光,一邊走一邊為自己系領結。
“聽說你到處找我,有什麽事?”
見到之前張家生覺得有千言萬語要傾訴,有無數的問題想詢問,但是這一刻他卻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才顯得不那麽狼狽,才能讓陳錦琛不像此刻那麽悠然自得。
“為什麽?”
陳錦琛在沙發上坐下,“你問我什麽為什麽?”
張家生握緊拳頭,“我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陳錦琛站起來,輕柔地拉住他的手,拉他坐下,“你幹嘛要生這麽大的氣,你看看,一點都不像你了,”他手指冰涼,在他眼角一滑,“別哭了,不好看了。”
張家生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淚洶湧,“錦琛,錦琛,為什麽這樣對我,為什麽要結婚,為什麽不說一聲就消失?”
陳錦琛溫柔地笑了一下,“我說過的啊,家生,有選擇就有失去,不要想着什麽都握在手裏。我跟你說過這個道理的呀。”
“我不懂,錦琛,我不懂,我只是喜歡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陳錦琛捧着他的臉,“這就是你期待過多的妄想。”
“你為什麽不選擇萬裏呢?他對你不好嗎?他不夠愛你嗎?對,你喜歡我,也喜歡我家世地位都比強過萬裏。人怎麽可能把自己喜歡的都握在手裏。”
張家生瞳孔放大,陳錦琛的話,陳錦琛和煦的笑,陳錦琛輕柔溫緩的語氣像一把綿延不斷的細致繩索,慢慢纏住他的頸項,不斷拉緊,讓他不能呼吸。
“你漂亮,你聰明,但是你怎麽不懂,萬裏本來已經是你能攀附到的我們這個階層的最好的人選。但是你不滿足,new money有什麽不好?他還能給你一顆真心,但是你不要,那如今就只能這樣。我怎麽可能不結婚呢?畢竟,我連宴會都不會帶你進門。”
陳錦琛松開手站起來,張家生萎縮在沙發上,像被冰雹打過的小樹苗。他遞過一份文件袋,“這裏面是你住的那套公寓的房産證,還有車,都歸在你的名下了。”
“家生,這不是因為我愛過你,而是因為萬裏曾真心待你,愛一個人,怎麽能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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