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終于退了親
杜錦寧聽得杜辰生答應退親,心裏歡喜。她擡起頭朝杜寅生一笑,甜甜地道:“伯祖父您請進。”
杜寅生摸了摸她的頭,一步跨進了屋裏。
屋裏東西簡陋,一目了然。本來,杜寅生作為男長輩,是不應該進侄兒媳婦的屋子的。但他有話要跟杜錦寧說,怕杜辰生多想,也不好叫杜錦寧去他那裏,只得過來。況且農家之人,本就這麽幾間屋舍,實在講究不了太多,陳氏幾人也不在家中,倒也不必避諱。
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望向杜錦寧的目光很是慈和:“今天怎麽不去學堂?”
杜錦寧詫異了一下,旋即低下頭來,道:“我娘說我身子還沒好,叫我別往外跑。”
“哦。”杜寅生尴尬地輕咳一聲,又問,“身子怎麽樣了?”
杜錦寧點點頭:“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也不急,把身子徹底養好了再去也不遲。”杜寅生說着,從平日去學堂時裝雜物的一個布袋裏掏出一塊用荷葉包裹着的肉,遞給杜錦寧,“這是我托村裏屠夫去鄰村買的羊肉,最是滋補,你叫你娘切碎了混在粥裏熬給你吃。大冬天的肉也不容易壞,你分個幾餐吃,慢慢調養。”
“這……”杜錦寧站了起來,面上頗有些惶恐。
她來這裏也有七八日功夫了,也算得知曉這裏的生活條件并不好。杜辰生家在村裏條件算是好的了,也不過是十天半月才吃一次葷腥。杜寅生家裏只他做先生一個進項,村裏收的束脩又不高,杜雲昌讀書花費又大,還常吃藥,就算連上佃給別人種的田地的收入,也不過是維持收支平衡,日子過得比杜辰生還不如,哪裏好叫他破費?
“拿着吧。”杜寅生笑道,“別擔心,你要是覺得不想欠伯祖父人情,你現在把身子養好,等以後長大了再買塊肉來孝敬伯祖父就是。莫不是以後你不打算理伯祖父了不成?”
“不是不是。”杜錦寧連忙擺手,最後還是接過了那塊肉,朝杜寅生躬身行了一禮,“多謝伯祖父。”
眼看着天色将晚,陳氏她們就要回來了,杜寅生也不好多呆,站起來道:“那你好好養身子,等身子養好了,就去學堂看看。”說着點點頭,就要出門。
“伯祖父。”杜錦寧忙拉住他的衣襟,“我能不能、能不能借您的書看一看?”
杜寅生詫異地轉身低頭,看着杜錦寧,正要說“你又不識字”,可忽然想到杜錦寧當初被打,正是因為她伸手摸了一下杜錦壽的書。想必這孩子對于書籍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渴望,這讓他十分欣喜。
杜寅生立刻點點頭:“這沒問題。”他開私塾,手頭上自然不會缺少蒙童們用的教材,送一本《三字經》給杜錦寧,還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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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聽村裏的哥哥們說,他們學《三字經》、《百家姓》,還學《千字文》,伯祖父能不能把這三本書借給我?我不會弄皺弄壞,也不會讓人看到的。過一陣,我就還您。”杜錦寧還不滿足,又開始點單。
杜寅生笑了起來,道:“不用你還,就當伯祖父送給你的。”
“真的?”杜錦寧擡起亮晶晶地眼眸望着杜寅生,眼裏滿是驚喜。
看着這孩子那渴求的目光,杜寅生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遞給杜錦寧:“這些錢,你留着急用。以後有要用錢的地方,盡管跟伯祖父說,別硬頂着。”
杜錦寧看看那串銅錢,再看看杜寅生,深深給他躹了一躬:“謝謝伯祖父。錦寧以後有出息,定然十倍百倍地回報伯祖父的恩情。”
聽得這話,杜寅生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心思純正,知道感恩的孩子,要是杜辰生一開始能對她好,那該多好啊。他們傾兩房之力供養她念書,以後她有了出息,能不好好孝順長輩、關愛兄妹麽?杜家的興盛,完全可以看得見。
可偏偏給一個偏見給毀了。
他把銅錢塞進杜錦寧手裏,叮囑道:“吃過晚飯,你過來拿書。”說着,轉身回了家。
杜錦寧把那串銅板數了數,整整一百文錢。她的目光在屋子裏逡巡了一圈,又在牆上敲敲打打,終于找到一塊松動的磚頭。她把磚頭抽出來,敲掉一截,先把銅錢放進去,再把餘下的那半截磚放進去,看看跟原來一樣,瞧不出有什麽不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陳氏她們就回來了。因為第二天是集日,陳氏她們擔子裏挑了許多白菜、蘿蔔等蔬菜,好讓杜雲年拿去賣。
這時,正屋那邊也開飯了,杜錦寧趁着陳氏她們在竈間忙活的時候,一溜煙去了大房那邊,找杜寅生拿了書回來,藏在棉襖下面便跑了回來。
她剛把書放到枕頭下,杜方苓就進來了,板着臉問道:“你剛去哪兒了?”
杜錦寧縮了縮脖子:“沒、沒去哪兒。”
“還敢撒謊!”杜方苓走到床邊,促不及防地掀起枕頭,“這是什麽。”
“呀,你……”杜錦寧防備地看了看門外,飛快地用枕頭再一次罩住那三本書,壓低聲音道,“這是伯祖父送我的,他叫我別讓人看見。”她倒不是想隐瞞陳氏等人,只是怕她們嘴上沒把門給說出去。
杜方苓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一轉頭扭頭出去了,還順手關上了門。
可下一刻,她就又把門給推開了,臉上的表情既驚訝又喜悅:“寧哥兒,剛才祖母來說,大姐的親事退掉了。”
“真的?”杜錦寧正忙着把拿出來的書藏到被子裏去,聽到這話,驚喜地擡起頭來。
杜方苓點點頭:“真的。我們回來的時候,正遇上祖母和二伯、二伯母沉着臉拿東西出去。當時還不知道是什麽。現在想來,應該是聘禮。”說着,她高興地在原地跳了一下,“太好了,伯祖父果然有辦法。”
杜錦寧心下一松,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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