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沈栀栀你給我進來!”

屏風裏傳來怒叱, 吓得沈栀栀大?跳,霎時間腦子?一片空白。

她茫然而?怔忪地看向尤冰倩,後知後覺地問:“公子?他.......在裏頭?”

尤冰倩同情地點?頭:“在, 公子?跟我師父正在裏頭探讨瘟疫之事。”

沈栀栀頓時就想哭了!

怎麽辦?

适才那陣怒叱裏夾雜着咬牙切齒, 還有幾絲羞惱。

沈栀栀覺得自己倒黴得很?,這次被裴沅祯抓了個正着,不死也得死了。

她不敢過去。

屏風裏, 裴沅祯面色陰沉。見那小婢女沒?動作,壓着聲音催促:“你敢違抗?”

“不、不敢。”沈栀栀哭喪着臉挪腳過去。

轉過屏風, 果?真見裴沅祯和奚神醫坐在桌邊。桌上一爐茶水緩緩冒熱氣, 他們身前是一幅地圖,上頭圈圈點?點?地标注了些?東西。

沈栀栀唯唯諾諾,福了福身:“公子?,奴婢.......奴婢不知道公子?也在。”

裴沅祯看見她就頭疼。

若是旁人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可這個沈栀栀........真想切開她看看裏頭裝着多少顆膽子?。

他別過臉,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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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面無表情開口:“來,适才的話?再說一遍。”

“公子?.......”沈栀栀這會兒慫得跟只鹌鹑似的。。

奚白璋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他捂着半邊臉,悄悄給沈栀栀豎了個大?拇指。

沈栀栀:“.......”

兩人的小動作瞞不過裴沅祯,他冷冷斜睨過去。

奚白璋立即收笑, 但也沒?收全, 整張臉因忍得辛苦而?皺成一團, 十分滑稽。

屏風外頭, 尤冰倩咳了咳:“師父, 我從京城帶了些?稀珍的藥材過來,師父可要去看看?”

奚白璋頓時想起什麽, 忙起身:“你提醒我了,我藥材還曬在院子?裏。”

說完,他幸災樂禍地看了眼沈栀栀,溜了。

尤冰倩見他出來,也福了福,跟着出門?。然後,還體貼地把門?關上。

房門?一關,沈栀栀心?肝顫了顫。

裴沅祯扶額。

他是個鮮少情緒外露的人,這世上也幾乎沒?什麽事能令他情緒外露,倒是眼前這個婢女........

着實氣人!

“性?情古怪?”他沉聲問。

沈栀栀脖頸一縮,連忙搖頭。

“脾氣不好?”

沈栀栀垂下腦袋。

“薄情寡義?”

沈栀栀怯怯後退。

“我竟不知,活了這麽些?年還有這等名號。”

“公子?.......”沈栀栀帶着哭腔:“奴婢知錯了!”

“知錯?我看你未必這麽想,适才那番話?說得慷慨激昂頭頭是道!”

“.......”

沈栀栀此刻,後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裴沅祯兀自悶了會。

“來,”他平靜地勾手:“你上前來,把适才未盡之言一次性?說完。”

“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裴沅祯繼續道:“我給你個機會,你把那些?話?再說說,你心?裏怎麽想的,就如實說。”

“真、真要奴婢說?”

裴沅祯視線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又矮又怯懦。

“那......”沈栀栀猶豫:“奴婢就說了啊,可公子?得答應奴婢一件事。”

裴沅祯表情麻木:“說。”

“奴婢說了之後,可不許罰奴婢,畢竟是公子?要奴婢說的。”

“........”

其實,沈栀栀慫歸慫,但她心?裏确實覺得裴沅祯不是尤冰倩良人。适才那些?話?全部出自肺腑,即便再說一遍,她也還想這麽勸尤冰倩。

她清了清嗓子?:“奴婢覺得公子?待冰倩姐姐不好。”

在裴沅祯陰恻恻卻?毫無威脅的目光下,沈栀栀壯着膽子?開口:“奴婢只是見不得冰倩姐姐這般傷心?難過。她是個好人,我就忍不住想勸一勸。至于适才說的那番話?也不是胡編亂造啊,公子?确實.......”

她怯怯看了眼裴沅祯:“确實狎妓了嘛,船上這麽多人都?看着呢。倘若公子?真心?喜歡冰倩姐姐,為何一而?再再而?三.......”

“誰跟你說我喜歡尤冰倩?”裴沅祯緩緩出聲。

“啊?”

沈栀栀一愣:“那個......大?家都?說啊。”

“大?家是誰?”

“就是.......”沈栀栀腦子?裏懵乎乎,吶吶道:“上次去別院的時候,別院的仆人都?這麽說。”

“旁人說你就信?”

沈栀栀點?頭,随即又搖頭:“這要分情況的。”

“什麽情況?”

“要看是什麽事。”她有理有據:“冰倩姐姐這麽好,家世才情都?跟大?人相配,很?難不信啊。府上還有人說大?人喜歡奴婢呢,可這事奴婢一點?也不會信。”

“.......”

裴沅祯嘴角抽了抽。

他擡手緩慢揉額,就聽沈栀栀問:“公子?,這麽說,您并不喜歡冰倩姐姐?”

裴沅祯重重呼吸口氣,耐心?道:“我對尤冰倩無意,且尤冰倩心?儀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沈栀栀懵:“搞了半天,是奴婢弄錯了?”

裴沅祯面色不善:“你說呢?”

嗷!

沈栀栀傻眼了!

她愣了片刻,猛地一個箭步沖過去抱住裴沅祯大?腿。

“公子?,奴婢知錯了!奴婢是真的知道錯了!求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這麽個小小的婢女計較。這麽久以來奴婢伺候公子?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盡職盡責,看在奴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您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可好?”

她手臂将他腿抱得死死的,半邊臉緊緊貼在他腿上。許是最近吃胖了些?,臉頰還壓出點?圓潤的弧度來。

就這麽昂起頭,眼巴巴、憐楚楚地望着他。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若你非要燙她哭給你看的無賴架勢。

裴沅祯目瞪口呆,欲言又止,止不想言。

他踢了踢:“松開。”

“不......”沈栀栀搖頭。

“松不松?”

沈栀栀閉着眼,破罐子?破摔:“大?人不說饒了奴婢,奴婢死也不松。”

反正是個死,她豁出去了。

裴沅祯頓了頓,幾分錯愕幾分無奈地睨着這個渾身是膽的婢女。

一時不知該拿她如何。

沈栀栀腦子?裏也飛快轉動,最後低下頭一副老實反省的模樣?,帶着哭腔碎碎念。

“奴婢六歲就沒?了爹,十歲死了娘,後來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才勉強長大?。奴婢從小吃不好睡不好,當了四五年的丫鬟也一直是燒火的,奴婢還是來公子?府上才得了金貴。公子?讓奴婢吃得飽穿得暖,還給奴婢安排丫鬟伺候。公子?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沒?別的本?事,就一點?,特別孝順.......”

聽她越說越離譜,裴沅祯額頭突突跳。

忙打住她話?頭:“說點?別的。”

“別的.......”沈栀栀舔了舔唇,絞盡腦汁,又道:“奴婢适才确實說了許多公子?的不好,可公子?只聽了其一未聞其二。公子?固然有不好之處,可公子?也有許多美?好的地方?......”

“哦?”裴沅祯不冷不熱應聲:“說說看。”

“公子?.......人特別好。”

“具體點?。”

“具體就是.......待奴婢特別好。”

“再具體點?。”

沈栀栀深呼吸:“外頭都?說公子?奸邪,可奴婢覺得公子?并非傳言那樣?。公子?有本?事,還為百姓做主。國庫沒?銀子?是公子?想的法子?,外頭跟咱們大?曌交好是公子?訂的盟約。荷縣縣令不管百姓死活,公子?千裏迢迢趕來了。大?曌那麽多官員,可有幾個像公子?這樣?呢?适才公子?站在門?口憐憫那兩人無家可歸,連飯也吃不下。這樣?的公子?,是大?好人!”

裴沅祯眸子?動了動,緩緩問:“沒?了?”

“再有......再有就是公子?品性?高潔心?胸寬廣宅心?仁厚,對奴婢的恩慈如滔滔江水........”

她利索地拍了頓馬屁,最後舉起兩根手指無比真誠道:“奴婢發誓,一定痛改前非,好生服侍大?人。”

裴沅祯靠在椅子?上,一臉麻木地聽她說廢話?。

等她發完誓,涼涼地瞥了眼她的手:“可以松開了嗎?”

“那公子?不罰奴婢了嗎?”

“.......看你表現。”

“表現?”沈栀栀茫然地忖了忖,點?頭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表現,絕不會辜負公子?對奴婢的一顆栽培之心?。”

裴沅祯嫌棄地踢開她:“既如此,你家公子?我餓了,還不快去弄吃的過來?”

“哎!”

沈栀栀立即起身,撒腿跑出門?。

“奴婢這就去,奴婢什麽都?會做,保準讓公子?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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