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噩夢

溫晚在梁馭的打量下,撐直身體坐起來。

前座的司機和秦聞已經不在,窗外的陌生景色也讓她疑惑:“這是哪?”

“我住的地方。”

“帶我來你住的地方幹什麽?”

梁馭稍揚了下眉,“秦聞說你比較關心這個,就帶你來看看。”

“我...有嗎?”溫晚說完,好似想起自己剛才在車上問過什麽,“啊,好像是。”

梁馭勾起唇角,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好像?”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也不能說只是随口一問,聽着就很像狡辯。

但誰知道秦聞想多了會真的把她帶過來,該不會,以為她是故意來查崗的?

這樣想着,溫晚索性承認了,“就算是吧。”

“行,那下車吧。”梁馭推開車門,“帶你去裏面轉轉。”

口頭承認是一回事,真要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溫晚連忙叫住他:“算了,今天太晚了,不然下次吧。”

梁馭沉默幾秒,忽而笑了下,面色犯難:“那恐怕太不行。”

“...什麽意思?”

“因為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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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

“我在飯局上喝了酒,不能開車。”

“......”

溫晚本打算讓于渺叫司機來接,但發現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她今晨六點就要早起進組。

思前想後,反正就三個小時,在哪休息都一樣,又不是沒在同一個屋檐下睡過。

于是,溫晚跟着梁馭下了車。

東區這塊地界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區,與蘭溪公館的清靜雅致不同,這邊裝修的主調偏歐式,別墅修得跟城堡一般,草坪平潤寬闊,簡直像走進了法國古堡的私家園林。

連走道上的鵝卵石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大小相近,溫晚穿着高跟鞋踩上去都能如履平地。

道路旁還貼心安置了兩排照明燈,光線不會太刺眼,足夠讓人看清腳下的路。

夜幕幽深,唯有一彎月色墜在空中,周遭靜到能聽見風從樹縫間掠過的聲音。

溫晚安靜地跟随梁馭的腳步,秋風掠過腳踝,平白竄起了一身涼意。

高跟鞋的聲響逐漸加快,前面的人感知到什麽,随後放慢步伐與她平行,“這邊地方大,住的人少,的确沒什麽生氣。”

男人低緩地聲音傳過來,多少潤解了她緊張的情緒。

溫晚剛要開口,就聽不知從何處由遠及近傳來幾聲犬吠,還沒等反應過來,右側暗處綠植掩映的地方便跑出一只比燈柱要高的大型犬,邊叫邊朝他們沖過來。

她冷不丁被吓到,高跟鞋一時不穩,随後腰身陡然環上一道力。

失神間,溫晚下意識尋找自認為的安全地帶,悶頭撞進了梁馭懷裏。

冷調的木質香氣與清冽的薄荷氣息交融在一起。

絲絲縷縷,誘人沉溺。

梁馭攬着她的腰,用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來福,坐下!”

胸腔的共鳴使溫晚瞬間清醒,收回手退離開他的懷抱,回頭看,那只名叫來福的黃金獵犬,正乖巧地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吐着舌,漆黑幼圓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

驚懼褪去,她蹲下來,輕聲問:“你是來福啊?”

來福對着她輕輕叫了一聲,似在回應。

梁馭沒留意到其他,只是解釋:“老人家取的名字,圖個吉利。”

溫晚用手摸摸來福毛茸茸的腦袋,來福眯了眯眼,在她手下轉了個圈,尾巴搖啊搖的,很享受的樣子。

梁馭跟她一樣蹲下來,抓抓來福的臉,“看來它很喜歡你。”

緊繃了整晚的疲憊情緒被治愈到,溫晚笑笑說:“它性格好,不認生。”

清冷月色下,梁馭偏頭看身旁蹲着的姑娘,記憶裏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笑。

溫晚笑起來很好看,唇邊有兩個小梨渦,明眸皓齒,眸光清澈得仿若十八歲的少女,溢滿無盡的溫柔。

他看着看着,不由想起剛才在車上時,她在夢裏也仍然緊鎖的眉頭。

跟現在幾乎判若兩人。

沒來由的,梁馭忽然問:“剛剛在車上做噩夢了?”

溫晚手一頓,過幾秒才說:“也不算噩夢吧,但的确不是什麽好夢。”

說完,她下意識側頭,發現梁馭也同樣在看着她,他雙眼皮的褶皺不深,在夜色和微光的襯托下,看人的時候顯得尤為深情,帶着點說不上來的探究意味。

兩相靜默後,溫晚率先收回眼,搓着手臂站起來,“好冷。”

“進去吧。”梁馭起身,牽着來福繼續往前走。

溫晚默默落後一步,讓翻湧上來的某些情緒,悄無聲息地消散在風中。

溫晚就要進組拍攝的是一部古裝連續劇,集數不長,拍攝時間大概要三四個月。

進組前,溫晚照慣例安排于渺将一些代言活動和采訪提前完成,以及接洽好上部戲的宣傳和電影路演,未免進組後時間調整不過來。

古裝劇要學習和收集的資料很多,對演員儀态方面也有很高的要求,為此溫晚特意找圈內著名的禮儀老師特訓了一星期,果然呈現出來的畫面就要好很多。

剛開拍的幾天的戲份不重,溫晚有時候還能早點收工,補個美容覺什麽的,到中後期的時候開始連軸轉,每天差不多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于是只要一閑下來,溫晚就見空找時間眯一會。

随便在哪都能睡着的這個技能,估計就是在拍戲中練出來的。

一轉眼進組快兩個月,海城也已經入了冬。

與現實相反,這段時間的戲背景卻是盛夏時節,屋裏擺的不是炭盆而是冰塊,每回溫晚脫下大衣穿着薄薄的紗裙走進去,不到五分鐘就凍得雙耳通紅,說話都冒着霧氣。

每次這時候,導演就會讓她停下來,喝一口冰水再開始。

其他時候倒還行,碰巧這兩天她例假來了,拍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等收工之後回酒店,卻覺得下腹像被人捏在手裏攪動一樣疼。

她窩在床上,打電話讓于渺送飯上來的時候帶點止疼藥。

但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好,撥了好幾遍都打不通。

溫晚躬着身子下床,想倒點熱水喝。

手機上正好有電話進來,是同組的演員打來的,她索性蹲在床邊接通。

“喂?溫晚你回酒店了嗎?”年輕的女聲從聽筒裏透出來,帶了點雀躍,“晚上咱們這部劇的投資人請客吃飯,導演讓幾個主演都來,你有空嗎?”

溫晚深吸口氣,努力讓聲線保持平靜:“我就不去了,有點累,你們好好玩。”

對面那人似乎聽出她的不對勁,“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疼,睡一覺就好了。”

“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吃飯地點定在麗雅酒店的103,你要來的話随時歡迎。”

“好,謝謝。”

電話挂斷,溫晚發現于渺在兩分鐘之前給她發了消息:

[姐,餘聲姐讓我現在去一趟公司。]

[晚飯和止疼藥我已經讓小李去買了,應該馬上就來。]

溫晚将手臂撐在床上,打字回複過去。

再想起身的時候,只感覺胃裏一陣痙攣,驟然地劇痛讓她眼前一黑,随後便失去了知覺。

“沒什麽大事,只是太長沒有進食加之飲用過量的冰水導致的胃痙攣,好好休息一陣就行了,平時要多注意保暖,少吃生冷的東西。”

“...好好,沒什麽大事就好,麻煩你了醫生。”

“不客氣。”

交談聲躍入耳廓,溫晚随之清醒過來,入目先是白色的天花板,而後撞進魏淑雲略顯欣喜的神色,眉宇間是無法忽視的擔憂,“阿晚,你醒了?”

“媽,您怎麽過來了?”

溫晚想坐起來,卻被魏淑雲輕聲制止,“你別動別動,手上還插着針呢,得注意點。”

聽了話,溫晚沒再動,估計是已經用過藥的緣故,小腹的疼痛也有所緩解。

魏淑雲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才說起事情經過:“我聽說你最近工作忙,已經兩個多月沒回家了是不是?我放心不下,想來看看你,結果聽小于說你生病住院了,我就趕緊過來了。”

溫晚抿唇:“抱歉,讓您擔心了。”

“你們年輕人啊平時不注意,有些小毛病看起來沒什麽,但真放任不管可是會出大事的,趕明兒我找個老中醫來幫你好好調理調理。”魏淑雲說。

溫晚想說不用這麽麻煩,其實她平時已經很注意了,來例假基本不會痛,這次也就是突發情況,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病房的門就被人敲了兩下。

見到來人,魏淑雲原本還慈祥和藹的神情瞬間垮掉,“怎麽是你,梁馭呢?”

溫晚看過去,秦聞那張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色更加沉冷。

他按吩咐先問候過溫晚,再同魏淑雲彙報情況:“請您原諒,梁先生現在手頭上有點事走不開,等事情處理完了會第一時間過來。”

“什麽事能有自己老婆重要?!”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魏淑雲能夠明目張膽地向自己兒子表達不滿了,“他這個丈夫是怎麽當的,老婆上醫院了他還只記得工作,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

秦聞低着頭恭敬聽訓,魏淑雲的話他連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她是在教訓自己不聽話的女婿。

溫晚想讓魏淑雲消消氣,結果發現根本就沒有插話的餘地。

為兒媳義憤填膺的魏女士說完立馬指使秦聞:“你現在就跟他打電話,說他再要不出現,明天就去民政局辦手續,離婚!”

“.......”

作者有話說:

溫晚:那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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