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時機

溫晚指尖微頓, 沒想到梁馭會親自過來。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說這話時的語氣,也清楚他向來說到做到。

真要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抱她上車...

這後果溫晚都不敢細想。

或許是這句“威脅”起了作用,當車門朝她打開時, 溫晚幾乎沒怎麽猶豫。

打眼看,梁馭已經換了一套平常的裝束,西褲是矜雅的深藍色, 白襯衫的領口沒有系領帶,紐扣敞開的程度經常讓人覺得不太正經, 卻莫名透露着一股慵懶。

見她二話不說就上了車,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溫晚知道他想說什麽,故意低斂着眸不理他的調侃, 安靜在他身旁落座, 待車啓動之後她才發覺,除了平常放置的木質香氛之外, 周遭還添了一絲淡淡的酒氣。

溫晚下意識攏眉, 以為他才從紀煙的生日宴上過來, 直言道:“你要是有約,其實跟媽說一聲, 改天也可以。”

梁馭揉揉額角, 話裏帶了幾分無奈, “要知道會弄到這麽晚, 下午就該帶你一起回市裏。”

溫晚愣了下,問:“你回市裏了?”

梁馭終于意識到她的态度有些奇怪,眼尾上揚,“不然你以為, 我會去哪裏?”

那話音低緩, 帶着試探。

溫晚清清嗓子, 擡手将套在腦袋上的兜帽往前扯了扯,隔絕掉他的目光,“你愛去哪去哪。”

梁馭被她的動作逗笑,随後看見她手中袋子上的字樣,笑意收斂幾分,“身體不舒服?”

“沒有。”溫晚說,接着把藥放到一旁的收納箱裏,“就是不小心磕到了,買點藥塗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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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樣子,明顯是不想讓他多問。

梁馭留意到她放藥的地方,确認只是普通的外傷藥膏,才沒再說什麽。

跟魏淑雲約好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到梁馭的住所後,溫晚看見桌上備好的滿滿佳肴,登時勾起了胃裏的饞蟲,等正兒八經地吃過飯,才同梁馭一起到客廳等魏淑雲檢視。

快一個多月沒見,魏淑雲其實也就是想問問小兩口的情況,并沒怎麽多說。

溫晚順便借此機會問了問梁老太太的腿傷,雖然能經常從梁馭嘴裏聽到好轉的消息,但總要自己看過才放心。

祖孫三人有時候聊着聊着就忘了時間,魏淑雲打算推老太太回房休息時,已經快到十二點。

梁馭從不摻合她們女人之間的話題,剛才見她聊得起勁,就去隔壁書房開了個電話會議,出來的時候恰好撞見溫晚在門口收拾東西要走。

臨走時,她不忘從随身攜帶的塑料袋裏,拿出一盒藥膏模樣的東西放到櫃子上。

“這是治療外傷的藥。”溫晚邊穿鞋邊說,“你嘴唇上的傷最好還是塗一下。”

梁馭有些意外,倚在玄關的廊下看她,“專門給我買的?”

“買紅花油的時候順便拿的。”溫晚語氣輕松。

梁馭見她攏了攏裙擺,目光下移,果然在裙擺遮掩的膝蓋處發現了一塊青紫的痕跡,看起來傷得倒不重,只是在那雙白皙光潔的腿上就格外顯眼。

他走過去,幾乎不費什麽力,将人攔腰抱起。

溫晚失重一瞬,等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他抱着往客廳去。

她的手下意識環上他頸間,眼睫不住地顫動着,“...你幹嘛?”

“幫你塗藥。”梁馭說得自然,仿若這是多麽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

溫晚聽得耳朵一熱,掙紮着想從他身上下來,“我有手有腳,自己塗就行了。”

馨香軟玉在懷,饒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也做不到全然無動于衷,何況懷裏的人還不怎麽老實,她額間的肌膚時不時就能貼到他的下巴,是細膩柔滑的觸感。

梁馭斂眸,将喉頭溢起的燥意堪堪壓下。

餘光瞥見溫晚正看着他,又再度偏頭對上那道視線。

那眸中還未消逝的暗湧讓溫晚失神。

末了,他極輕地笑了聲,直接就近将人放在餐桌邊緣,雙手撐在她身側,姿勢極具侵略性,“不想回去的話,可以直說。”

溫晚呼吸一滞,心跳恍若擂鼓般響個不停,人也呆滞着沒有動作。

直到男人的呼吸壓過來,她才霎時回神,下意識伸手遮住唇。

梁馭掀眸瞧她。

那一剎地電光火石間,溫晚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不是拒絕,而是說:“你喝酒了。”

“嗯?”他嗓音帶了點啞,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

卻聽溫晚接着問:“這樣的話,你酒醒之後會不會不認賬。”

他看她幾秒,忽而低低地笑了,“你怎麽知道我喝酒了。”

“我聞到車上有酒味。”她說話的時候,那雙澄淨的眸子同樣看着他,在這樣的氣氛下,居然顯得如此安靜又坦然。

如果說剛才的動作只是欲.望驅使,但現在,梁馭忽然想從她那裏得到一個答案:“上回時機不對,你就當是第一次聽。”

溫晚不明白話題怎麽轉得這樣快,剛張了張唇,就聽見他問:“喜歡我嗎?”

那話音直接而莽撞地刺入耳膜,溫晚不由愣住,她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想親我是因為喜歡嗎?”

她問話的聲音很輕,可溫晚還是很怕梁馭會聽出她話裏的顫意。

跟上次一樣,她仍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梁馭唇邊的笑容淡了一點,“以我們目前的關系,再問這種問題好像的确有點不合時宜。”

溫晚将他神情上的變化看在眼裏,眸中閃過一瞬黯淡。

空氣中殘存的旖旎消散殆盡,梁馭抱她從餐桌邊下來,“來,先給你上藥。”

溫晚悶聲看他擰開紅花油的瓶子,傾倒在手上,再貼着膝蓋緩緩揉開,那味道刺鼻又燙眼,讓她的眼圈慢慢紅了。

那晚,溫晚最終還是聽梁馭的話留了下來。

跟往常一樣,他們分房而居,她就睡在客廳對面的那間次卧裏。

這一天本該是很累的,可躺到床上,溫晚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眠。

她腦中不止一次的回憶起先前在客廳的場景,回憶起梁馭問“喜歡我嗎”那時的眼神,她差點就要将深藏起來的心事訴諸于口,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溫晚不确定,如果相同的問題問梁馭,他的回答會不會跟她一樣。

可他後來的那句“不合時宜”讓她清醒過來。

既如此,又何必急于袒露自己的真心。

看時間是淩晨2點多,溫晚側過身去關燈。

明早還有工作,哪怕再沒有睡意也要強迫自己保持一個好的狀态。

而她不知道的是——

待那門縫中遺留的一縷光線消失,客廳外的男人才收回視線。

梁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直到身影被窗外的光影吞沒,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被脫下的西裝外套還搭在沙發一側的扶手上,能借着落地燈的光,隐約窺見衣襟右側的大片酒漬,那是在宴局上酒保不小心碰掉了酒杯灑上的。

所以溫晚會聞到酒味,以為他并不清醒,而實際上,整個宴局他都滴酒未沾。

想起她當時機警的神情,梁馭忍不住勾唇。

明淨的玻璃窗上映入他此時的面容,那眸中盛滿的溫柔令人詫異,就如同剛才,他想要吻她的沖動,同樣如此明晰。

梁馭失神片刻,仿若已經記不起是從何時開始對她那樣在意。

從試探欣賞到嘗試相處,到如今,仍渾然不覺,差點将整顆心都賠了進去。

翌日一早,鬧鐘在七點整準時響起。

梁馭今天早上也有戲,兩人便一起用完早飯之後出門,溫晚懶得讓于渺來回折騰,索性讓司機将車停在平常接她的地方,自己再下車走過去。

他們在車上各自忙自己的事,只偶爾交流幾句。

至于昨晚的事,誰都沒再提起。

溫晚重新戴上兜帽和墨鏡,穿過早晨人群熙攘的各色攤販,聽于渺在電話裏問她是不是丢了一部手機,她急于回去查看,沒留意到周圍,在正門口跟将要下行的人撞上了。

一聲道歉還沒來得及說,對方就伸手推她的肩,“你怎麽回事啊,走路不長眼。”

溫晚覺得那聲音熟悉得很,擡起頭,果然看見莊蕙滿臉怒氣地瞪過來。

見是她,莊蕙眼底的怒意立刻升了兩個等級,吵嚷着要讓她道歉。

溫晚秉着息事寧人想法自認倒黴,莊蕙卻依然不依不饒,非覺得她的道歉一點都不真誠,讓她好好說完再走,溫晚沒功夫在這裏跟她耗,直接甩開她的手走人。

上樓的時候碰見紀煙,溫晚匆匆打了個招呼,便快步閃進電梯。

就電梯門關合之前,她還聽見莊蕙在跟紀煙告狀——

“明明就是她先撞的我,她還有理了?!”

“行了,你也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紀煙陪莊蕙一起往下走,“就你那個脾氣,有理都能被你弄得沒理,溫晚這算脾氣好的。”

“表姐,你別老胳膊肘往外拐行不行,我這可是在幫你!”莊蕙說。

紀煙聽完不禁失笑,“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在幫我什麽?”

“你沒覺得溫晚最近跟梁先生走得很近嗎?連網上的路透都在傳,說她和梁馭比你更有c感,再加上那幾場吻戲,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下來,難保溫晚不會動別的心思。”

紀煙眼底的笑意少了幾分,不知是解釋給莊蕙還是自己聽:“那只是劇情需要而已,再說,溫晚這才跟他第一次搭戲,哪就那麽容易對上眼。”

莊蕙觑着她的臉色,附和道:“這倒也是,她自然是比不上表姐你的。”

“小滑頭,什麽話都被你說了。”紀煙的面容再次柔和起來,似乎根本沒把她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只是在某個間隙突然想起,剛才在樓上接電話時,恰好見溫晚從某輛黑色的保姆車上下來。

從前座的擋風玻璃處,能依稀瞥見男人手上的腕表,襯衫袖口往上翻折兩寸,露出一小截腕骨,冷白.精悍。

紀煙步伐放緩,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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