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黎安安和裴故回到和許慕清約定的地方時, 許慕清正搭着小環的手準備尋自家馬車,她身後兩個護衛手上拿了一堆東西,向他們投來的目光十分怨念。
黎安安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他們倆現在名義上一個是護衛, 一個是丫鬟, 卻趁着主人家出來游玩時獨自跑掉了……實在是不地道。可錯過了這次機會,她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帶裴故去玩兒一次。
所以。
護衛大哥,對不住了。
為了表示內心的歉疚, 黎安安趕忙上前,一臉笑容地要接過他們手上的物品:“想必兩位大哥也拎累了,我幫你們拿拿呀!”話落,便伸手去接。
只是這手才剛剛伸出去, 便被一人截了胡,“不必,我來幫便可。”
說着,那只手已經十分利索地将兩名護衛手裏的東西接了過來。
黎安安無奈:“裴故……”
裴故已将物品都拿在了手上, 聞言只側頭道:“你去車上吧。”他不敢在人前同她表現得太過親密, 說完這句話便低着頭走到了馬車一旁。
黎安安微抿了下唇,最後還是站到了許慕清旁邊。
圍觀二人全程的護衛大哥們:“……”
總覺得他們不該把東西遞出去。
“行了, ”
許慕清逛了一整日, 精神已有些疲乏,見人已到齊,當下便上了馬車,“打道回府,本小姐累死了, 你, 黎安安, 趕緊給我上來!”
黎安安十分聽話地跟着許慕清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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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晃晃悠悠地在暮色中駛向許府, 黎安安心裏想着裴故的那番話,裴故要走了,這在她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她料到了裴故會離開,卻沒想到會這麽早,前世裴故離開得突然,黎安安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的,只是在某一天回到茅草棚時,便沒了他的蹤跡。
這一次,她下定決心,要跟着裴故。
如果這一次放他走了,那再次相見不知是何年何月,那她要如何提醒他防範前世可能會遇到的危險?
黎安安心裏明白,若是要跟着裴故走,她如今這樣是不行的。一個破爛小乞丐,沒錢沒勢,強行跟着裴故走,不是拖人家後腿麽?她必須找到足夠自己安身立命的資本,只有她越強大,才越有能力到裴故身邊去。
“黎安安,”
馬車裏,許慕清閉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喊了她一聲,“主仆一場,別怪我沒提醒你,‘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啊?
黎安安驟然聽見許慕清的話,懵了一陣,她轉過頭,一雙桃花眼不解地看向許慕清。待反應過來許慕清說的是裴故,她莞爾,覺得這許慕清當真是誤會大了。
不應該讓這個誤會繼續存在下去,思及此,黎安安坐直了身子,決定和許慕清好好解釋:“許大小姐,你誤會了,裴公子對我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恩,我敬重他,我們二人之間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玩報恩的戲碼?
連話本子裏都不這麽寫了,許慕清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默默念叨。
她實在看不過這人不開竅的模樣,聞言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每一個對你有恩的人,你都這樣?毫不避諱地喚他名字,和他相約上街游玩,甚至會下意識地便去牽他的袖口,低聲和他說話?”
“當然不……”
黎安安話音戛然而止,許慕清的一串反問将她問得懵了,假如對她有恩的人不是裴故,她也會這樣做嗎?不對……這個假設根本不成立,假如救她的人不是裴故,那人自然不會像裴故那樣對待她,後面的事情自然不會發生。
……所以,只是因為他是裴故?
黎安安被自己推出來的結論吓了一跳。
她又将許慕清所說的行為在腦中過了一遍,而後驚訝地發現,這真是她幹的。分明當時這樣做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為何從許慕清嘴裏講出來,便覺得哪哪兒不對勁?黎安安又追本溯源地想,分明前世,她也是這樣和裴故相處的啊……
“也許只是習慣問題……”
黎安安絞着手指,讷讷答道。
許慕清不客氣地挑了下眉,“那你真該想想誰家閨閣女子會和外男有這樣的習慣。”
黎安安教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讪讪地往馬車裏蹭了蹭,而後慢慢坐着,一動不動了。
許慕清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當下也不再說什麽。開竅這件事,就像海面上的冰山一角,只需讓她觸到一點兒,她就會自行探索,繼而發現隐藏于海面之下的整座冰川。
黎安安緩了一路,因為心裏揣着事兒,到了許府時連裴故欲言又止的模樣都沒瞧見,徑直跟着許慕清進了飛雲軒。
等回了自己的丫鬟廂房,黎安安才猛然反應過來。
壞了!自己想說的事還沒跟許慕清說呢,全叫她帶跑了!
她懊惱地敲了敲腦袋,急急忙忙從廂房裏跑出來,去敲了許慕清的門。
已是入夜,許慕清剛将買來的東西送去母親那處,回來凳子還沒坐熱,就聽見了敲門聲。小環看了許慕清一眼,朗聲道:“何事?”
黎安安的聲音傳進來,“許姑娘,是我,黎安安,來尋你有些事說。”
黎安安?
許慕清支着下颌,眼神一頓,她又沒叫她幹活兒,她來做什麽?
“進來吧。”半晌,許慕清拖着調子懶聲開口。
黎安安推門走了進去。
小環正在替許慕清拆卸釵環,思及自己待會兒要說的事,黎安安覺得自己應該讨好一下這許大小姐,于是便挂上笑臉主動道:“許大小姐,我幫你吧。”
許慕清轉眸睨了她一眼,當下也不跟她客氣,“好啊,小環,讓她來。”
“是。”小環退下了。
黎安安過去替許慕清卸着釵環。
銅鏡裏,黎安安只瞧得見自己的手,可許慕清卻瞧得見她的臉。不可否認,許慕清對美好的容顏有着極大的寬容度,當初黎安安同她叫板要進許府當丫鬟,她本是不耐煩的,可打眼仔細一瞧,卻發現這小乞丐的眉眼竟生得極好看。
若是換上身好看的衣服,與那新招的護衛站在一處,當真是賞心悅目極了。詭異地,許慕清瞧着這個犟得要死的小乞丐,點頭同意了。
如今看來,當初的決定并沒有錯。
疲乏之時看着美人為自己卸妝寬衣,連心情都變好了,要是這黎安安不天天跟她犟嘴就更好了。這丫頭,生了一張讓人想捧在掌心裏疼的臉啊。
美色當前,許慕清心情慢慢變好,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輕輕勾唇。
“說吧,你今日來找本小姐,有什麽事?”
黎安安将她頭上的最後一根玉簪取下,聞言眼睛亮了亮,忸怩一笑:“是有事情想跟許大小姐說。”
……許慕清沒繃住笑意,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我說黎安安,你這是在跟我裝乖巧麽?別了吧,你什麽樣兒我沒見過,哈哈哈……哈哈,窈窕淑女不太适合你,你還是免了吧……”
黎安安看着銅鏡裏笑得花枝亂顫的許慕清,表情麻木:“哦。”
她伸手在臉上胡亂揉了一通,繼而嘆了口氣,說道:“別笑了,許大小姐,許大姑娘,我這回兒是當真有事求您。”
“哦?”
許慕清止住笑意,面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傲氣模樣,她擡起染了蔻丹的鮮紅指甲,輕輕敲着,“你有什麽事要求我呀?”
黎安安給她梳着頭發,慢慢道:“我想問問許小姐,有沒有什麽差事能讓我做?”
許慕清脫口而出:“你不在我這裏做丫鬟了?”
話落,她才想起來,黎安安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丫鬟,這不過是她們之間的一個口頭約定罷了。
懊惱于自己的失态,許慕清決心把場子找回來,遂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要不要,來我們府上做丫鬟?本小姐勉為其難讓你繼續做我的貼身丫鬟。”
哪知黎安安搖了搖頭。
“你……!”許慕清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行,不做就不做。”
若是許慕清是在先前兒同黎安安說的,那她也許會答應,可今日裴故才跟她說了離開的消息,黎安安便不能答應了。做許府上的丫鬟,是要入奴籍的,一旦做了便不能脫身,可她只是想趁着這些時日賺些錢,日後跟着裴故上路好有些盤纏。
黎安安沒想到這大小姐平日裏與她不對付,實際上還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兒。
她笑了笑,不想許慕清誤會,解釋道:“許姑娘,并非是我不願做這差事,只是我不日便将要離開,不能長久待在永安。”
這下,許慕清愣住了,連擺架子都忘了擺,“你要離開?”她透過銅鏡靜靜看着身後的小乞丐。
黎安安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将離開的原因告訴她,只是抹去了裴故的成分:“……我要到上京去尋一位故人,所以想找份差事攢些銀兩。”
“你要到上京去?”
“嗯。”
“你可知從永安到上京有多遠,一路需花費多少銀子?”
“應該很遠吧,”至于後一項,黎安安琢磨着,她也不雇轎子什麽的,應該不會花很多銀兩吧?
知道這小乞丐是要去找故人,許慕清不好說什麽,卻忍不住嘀咕:“你居然也會有在上京的故人……”
她許慕清不是個薄情寡幸的人,相反性子爽朗,出手大方,頗有永安纨绔的風範。于是鬧完那點兒郁悶的情緒之後,當下便很幹脆地問道:“你要找什麽樣的差事?”
“能掙錢的就行!”
黎安安那叫一個喜笑顏開,沒想到許慕清答應地這麽爽快!
許慕清想了想,“我們莊子上的顧大娘近日要照顧兒媳婦生産,有些忙不過來,她是個廚娘,正想找人幫幫忙,你要不要去?”
黎安安眼睛一亮,廚娘!去啊!怎麽不去!
這不僅能整銀兩,說不定那顧大娘看她做得好,一高興便教她做那麽幾道菜呢?自己要是學會了,路上若是沒銀兩了,好歹還能憑這手藝混口飯吃。
她當下便激動地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許慕清輕笑一聲,“行,那我明日便讓人同顧大娘說說。”
黎安安看着許慕清的面容,越發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姑娘本質上心地不壞。想着對方幫了自己大忙,她卻沒什麽能回報的,黎安安便有些歉疚,只好認認真真地給許慕清行了個禮,真誠地道謝:“謝謝你。”
黎安安回憶前世。
她想知道能否看見許府前世的結局,也好為許慕清做點什麽。
垂着眼想了一會兒,一段記憶驀然湧入她的腦海,前世十八歲時,永安城裏似乎發生了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是……
黎安安面色白了下去。
——她想起來了,許府前世的結局,是被招贅的乘龍快婿孫簡奪了家産,叫人打死了許父許母,而他的發妻許慕清……則被囚禁在深院。這件事當年在永安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好一段時間,有些家産的都不敢再招贅。
按照時間推算,那孫簡入贅許家,該是在兩年後。
許慕清最後的結局,黎安安不知道,可以她這輩子與這姑娘的接觸來看,許慕清分明是一個驕傲又自由的人,若是當真落到前世那般下場……怕是落不着好。
黎安安定了定神。
她決定半月後随裴故離開之前,便以神仙托夢為由,留下書信提醒許慕清,小心孫簡,護好家産。
作者有話說:
許慕清:磕cp粉小分隊大隊長+顏控+潛在性女海王(點煙.jpg)
——
一些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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