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綠了

二寶跑出去了, 藏弓怕他挨揍也跟了出去,鋪子裏便只剩下了松鼠和黃牛。門一關,頂梁柱的榮譽桂冠又回到了松鼠的腦袋上。

松鼠想學二寶撸垂耳,可惜垂耳的個頭比它還猛些, 就只能摸摸兔頭聊以慰藉了。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回去之前得多買點菜, 再來點老豆腐,給自己這個大功臣加餐。

“老三, 你想吃什麽?”松鼠問道。

黃牛:“哈哈哈哈哈哈哈!”

松鼠:“???”

黃牛笑得打嗝,指着門外說:“火頭軍騷得可以啊, 随手點撥幾下就讓劉郎栽了, 還讓王姑娘識破了人渣。關鍵他自己什麽損失也沒有,擎賺了二百兩銀子, 回來還把二寶哄得上蹿下跳的。這難道就是把妹的最高境界?”

花花, 我老牛學會了!

松鼠:“……”

你他娘的反射弧真長。

另外上蹿下跳的是我,賺了二百兩銀子的也是我, 你個蠢牛一天不把我氣死又氣活誓不罷休是不是?

黃牛又懂了, “你說官老爺為什麽會及時趕到王家?難道, 也是火頭軍設計好的?”

松鼠看着它:你還算有點豬腦子。

黃牛猛一跺蹄子, “那他得給官老爺買多少碗甜品?還說只拿了十幾個銅子兒,我不信, 我去數!”

松鼠:“……”

罷了,跟蠢貨待久了自己也會變蠢, 早知道還不如去三叉巷看劉郎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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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叉巷, 劉郎剛打開自家大門就被幾個大漢堵住了。領頭的姓關野,是鱗甲族人,二寶曾經給他拔過卡嗓的魚刺。

藏弓問:“拔魚刺不去找大夫?殺雞焉用牛刀。”

二寶說:“他那根魚刺不一樣, 又粗又長又硬,直接把食管給捅穿了,差點沒命。”

藏弓:“……哦。”一本正經。

二寶叫他不要再講話了,自己都快聽不着劉郎說什麽了,然後挪挪屁股,示意火頭軍再往左邊移半步。

火頭軍往騎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圓屁股拍了一巴掌,然後心甘情願乖乖巧巧移了半步。

院子裏,劉郎被關野逼退到了牆角。

二寶說:“瞧,跟那天你堵我一模一樣。”

藏弓:不,我們不一樣。

劉郎說:“不就欠你幾個臭錢麽,至于這樣?你劉爺剛從衙門出來,鞋底還沒沾上家裏的泥呢,緩兩下怎麽了?”

“喲呵,幾天不見長本事了啊,敢跟老子這麽說話了!瞧你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怎麽的,剛被人揍完?弟兄們,再給這位劉爺添兩個色號,湊一幅滿園春!”

“等等!揍我行,揍完你可就拿不到錢了,到時候別後悔。”

聽這語氣,看來外面傳得不虛,姓劉的發小財了。

關野于是推了他一把,下巴往堂屋的方向擡,“那趕緊的吧,老子時間寶貴。”

劉郎冷冰冰哼了一聲,“少碰我!”

關野扭頭對着手下,“瞧見沒有,讀過書的,有傲骨。”

手下說:“老大可別擡舉他了,他就讀過一年書,經驗還比不得醉香樓裏新來的妞。”

“你說什麽!”劉郎被人比作窯姐兒,怒了。

“怎麽的,說錯了?你又不是沒去見識過,春姐兒不是你老相好麽,你倆沒談過詩書理想和人生哲學?”

這話戳中了關野,他粗人一個只會嘎嘎大笑,笑完說道:“行了,你們先退開,給劉爺讓出條寬敞的路。”

劉郎寡不敵衆,不稀得跟一幫匪人計較,便猛把袖口甩出一陣簌風,氣哼哼地進了堂屋。

他在王家挨揍得不輕,走起路來也有些跛腳,進得屋內便把關野一行人攔在了帳外,怕他們瞅着自己藏錢的地方。

——實際上真沒什麽好提防的,床鋪桌椅抽屜櫃,全掀開了也就半盞茶的工夫。

劉郎拿出了銀袋子,摸出絨布上頭有些潮,但也沒往心裏去。他又跛着腳走了出去,瞪着關野,心疼肉疼地把錢扔了過去。

這一袋子二百兩,二十斤,砸在肚皮上真是一個不輕的份量,關野皺起了臉,但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忍了。

他的手下很識相地過來接,幫他打開錢袋準備清點數目,誰知這一打開,震驚了。

“老大!姓劉的耍你!”

“嗯?”關野往錢袋裏一看,哪有什麽銀子,赫然全是灰石子!

劉郎也吓傻了。

怎麽會這樣?

難道是傳說中的點石成金障眼法?時間一到就還原了?

這一天,他怕是撞了邪,不然為什麽經歷的事情樁樁件件都那麽邪乎!

明明肚子上有條長疤的,明明真金白銀拎回來的,明明昨天還對自己死心塌地願意賣腎的姑娘,今天就夥同別人坑自己了……

不對,不對不對,這背後是陰謀!

他臉上的驕矜表情一下垮了下來,而後記起了剛才自己有多嚣張。蒼白的臉色變成了鐵青,鐵青又變成了黢黑,最後他膝蓋一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喲,劉爺這一跪誰能受得起啊,怎麽的,提前過年了?”

“不不,這是認錯,是真心的虔誠的道歉!對不起關野大哥,剛才是我得意忘形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次吧!”

“原諒你?然後呢,老子的錢呢?”

“錢……錢沒了。”

關野深吸一口氣,沖身後人伸手,身後人便遞了根棍子給他。他咯吧轉了兩下脖頸,然後擺出了開掄的姿勢。

“關野大哥!!不要,不要不要,您、您先聽我說!”劉郎快速膝行到關野面前,腦瓜磕地邦邦響,哀求道,“這錢能追回來,真的能追回來,只要您告訴我是誰把我有錢的消息捅出去的,您是怎麽知道我有錢了的?”

關野的腦筋沒有他活絡,一聽,炸了,“你個龜孫子,咋的,還想隐瞞老子?”

“不是不是!我這錢本來就是準備還債的,什麽歪腦筋都沒動!我的意思是,我被人整了,錢也被坑了,您告訴我那人是誰我才能把錢讨要回來。”

“少他娘的胡扯了!誰整你,你是懷疑老子夥同別人來整你?還有臉來問老子,我呸!”

“老大,別跟他廢話了。狗屁的發財,合着就是弄了一袋石子回來裝腔作勢,真他娘的會打腫臉充胖子。”

“這送消息的也是個馕貨,該不會是故意配合姓劉的來耍咱們老大玩呢吧!”

說這話的人從身上摸出了一張字條,唰唰幾下就撕成了碎片,雪花似地抛在了劉郎身上,又往飛舞的“雪花”裏吐了口唾沫。

“老大別動怒,兄弟們給老大出氣!”

不知是哪個手下率先踹出一腳,劉郎哀嚎着翻倒在地,慌亂中撿起幾片碎紙拼湊,仔細一看——是那封信!不,字跡不一樣,但紙張是和那封勒索信一模一樣的加厚宣紙,還帶着同樣的藥味兒!

“關野大哥聽我說,我知道是誰幹的了!啊!”

“滾你娘的,啰裏吧嗦煩死個人,”關野氣得狠狠補上一腳,招呼身後弟兄道,“要爽一起爽,先揀宣和地兒踹,溫柔點。”

“溫柔”的手下們個個摩拳擦掌,“成!”

“開打了,開打了!”二寶在牆頭外激動得直打擺子。只可惜這一幕發生在堂屋裏,二寶的視線被堵在門口的幾個人擋住了,只能聽見撲通通和哎喲喲的動靜。

随着這些動靜,二寶的小圓屁股也跟着扭來扭曲,看得實在心潮澎湃。

被他扭蹭得同樣心潮澎湃的火頭軍便提醒說:“激動可以,但是不許我在肩膀上撒尿。”

二寶:“哈哈,你好傻。”

要不要報官去?

算了算了,都不是好人。

劉郎哭爹喊娘的聲音持續了大約足夠二寶做完一個開眼角手術的時長,之後關野一行人定了還債的最後期限,罵罵咧咧地走了,劉郎也像蚯蚓一樣蠕動了出來——他害怕這群匪人再回來,忙着闩門呢。

二寶拍拍藏弓的頭頂,藏弓便把他放了下來,問道:“還去不去門口擺攤了?”

二寶說:“不去了,他尚且能動能走,用不着‘能量彈’。而且我看他也付不起這個錢。”

藏弓笑着捏上兔鼻子,“那回家。”

天黑透了,昆侖大街上點起了燈,暖融融的燈光裏飄散着雨後青草泥的腥氣。但作為半個昆侖土著,二寶覺得這氣味還蠻好聞的,至少不用像火頭軍那樣,一路屏着氣走。

松鼠買了很多老豆腐,大概七八天內都吃不完的那麽多。問它為什麽買那麽多,它說擺攤的散戶老婆婆怪可憐的,餓着肚子賣了一整天。反正豆腐不貴,都買來也算做好事了。

二寶贊許了松鼠的善舉,回家以後給它做了一桌豆腐宴,剩下的實在吃不了,就擱在壇子裏暫存了起來。

晚上,蟲兒在屋外鳴個不停,二寶側身躺在床上,呆呆望着白牆白帳子。

藏弓躺在他外頭,問道:“想什麽?”

二寶說:“想新床怎麽還不送來。”

藏弓:“……你就這麽嫌我?”

二寶:“沒有。”

倒也不是嫌,就是不自在,多占一寸少占一寸都怕火頭軍有意見。要是火頭軍稍微好伺候一點,脾氣溫柔一點,他可能就願意天天一起睡了。畢竟火頭軍身上熱,等到了冬天就不用在屋裏燒暖爐了。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二寶第一次在夢裏見到了火頭軍。

但夢裏的火頭軍太不真實了,他穿的是威風凜凜的君王铠甲,手裏拿的也不是彎弓,而是一把寶刀。

為什麽能認出那是火頭軍?

因為二寶沒見過第二個人有那樣的氣勢。

金铠君王把自己的面孔藏在金盔下,只露出了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他的眼裏除了血和刀沒有任何別的東西,甚至在經過自己身邊時還毫不顧忌地砍掉了一顆頭顱。

頭顱滾了幾圈,撞上了蛋殼。

二寶看着那頭顱的眼睛,驚駭恐懼,幾乎要當場悶死在蛋裏。為什麽那雙眼睛是血紅的?為什麽有兩副瞳孔?為什麽那頭顱的毛發稀疏幹枯得像草,也沒有眉毛,滿嘴尖牙密密麻麻,活像個從《山海經》裏走出來的怪物?

周圍充斥着喊打喊殺聲,有更大批的軍隊碾壓過來了。

他們身着不同樣式的铠甲,用不一樣的武器,就連身體構造都有區別。有的背後長翅膀,有的臉上長鱗片,還有六條胳膊和四只眼睛的。

他們勠力同心,齊聲高喊“剿滅異妖”。

火頭軍呢?

二寶調轉方向,發現火頭軍手裏拿着一張大網,倏地朝自己這邊兜罩過來。火頭軍喝令一聲,便有八個士兵同時拉起手裏的粗繩,收緊了罩住自己的網口。

之後搖搖晃晃,像是在水裏漂着,二寶的腦袋便時不時撞上蛋殼。外頭又是一聲喝令,“起”,他便被人整個擡起來了。有什麽東西啪地斷裂,他感覺到,自己和那片土地的聯系斷了。

刺眼的白光閃過,意識随即消散。

二寶醒了過來。

天已經大亮,刺眼的是窗外的陽光。

到了鋪子裏,二寶把銀子規整了一下,昨天拿到的賠償款是二百兩,加上這段時間零散賺來的一小部分,又值得一存了。

于是他招呼夥計,“将軍啊,陪我出去一趟,存個錢。”

藏弓卻說:“先不急,等等。”

二寶:“等什麽?”

藏弓:“等下一批送錢的來。”

二寶覺得這夥計瘋了,賺賠償款賺上瘾了。

但沒想到這回真又被他說中,沒等片刻,王家一行人來了。

王老板見到二寶率先要跪下,二寶急忙托住他,“王老板這是要幹嘛,有事直接說啊!”

王老板把自家妹子拽到前頭來,滿臉的誠懇,“二寶兄弟,我今天厚着臉皮來,一是為了宅子的事向你道歉,二是感謝你及時告知我丫頭的事,三是想請你再幫一個忙。”

二寶大約明白了,說道:“宅子的事不用道歉啦,買賣自願,我也不該說一定要買的那種話。要我幫忙就是給王姑娘裝回腎髒吧?沒問題,您幾位先等等,現在就手術,很快就能好。”

二寶雷厲風行就要準備,王老板卻叫家仆端來了一大盤銀元寶,銀元寶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刺得二寶幾乎睜不開眼,恍惚又回到了夢中似的。

王老板說:“這裏是二百三十兩,其中二百兩是贖腎的錢,三十兩是手術費和利息,包括上次的。”

“啊?”二寶點着手指頭計算,那二百兩已經通過劉郎拿回來了,現在再拿,豈不等于收雙份?萬萬不能。

于是二寶拒絕,只拿了二十兩手術費。他不能說劉郎那二百兩已經被自家夥計偷來了,就說是自己的一點心意,街坊鄰居有困難,出手相幫是應該的。由此一來王老板更感激,叫二寶稍等片刻,自己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二寶心道他是去辦私事,也沒大在意,可等手術室和工具都備齊了之後,王老板又回來了,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二寶說:“也不急在一時嘛,王姑娘已經躺上手術臺了,要麽我先做手術,做完再說?”

王老板卻拉着他,“不不,這個消息一定要立即說!二寶兄弟,我剛才和奶奶商量過了,你的人品比錢財更寶貴,我們決定以一百兩的價格把松柏園賣給你!”

二寶眨巴着眼:“……啥?”

王老板笑得比二寶還高興,“是不是難以相信?我告訴你,是真的,宅子降價了!但是只此一天,你不買的話我就賣給別人了,大夥兒指定都想搶呢。”

二寶說:“王老板別沖動,那可是松柏園,三百兩不貴,要不是衙門舊址,價格起碼能再翻一倍。”

“這,我還沒見過主動擡價的買家,哈哈!”王老板堅持要降價,二寶就堅持不接受,王老板無奈,便從家仆那裏拿來了銅鑼,“既然這樣,那我借你鋪子一用,宣傳一下宅地。”

二寶一把扯住他,“你你你要幹嘛?”

王老板說:“賣給別人啊,亟待出手。”

二寶:“啊!!不能賣給別人!等等,您剛才真和王家奶奶商量過了?她老人家也來了?”

王老板點頭,示意二寶去門口。

二寶走到門口張望,果然看見不遠處停了一輛蒸汽車,老人家就坐在車裏頭呢,瞧見二寶以後也微笑着點了點頭。

妥了。妥妥的。

二寶拐了進來,“行,賣給別人不如賣給我,大不了以後王家人來我這兒做手術全免費。王老板,萬分感謝!”

王老板大笑,“算啦算啦,我可不希望家裏有人需要做手術,哈哈哈哈哈。”

二寶也跟着笑彎了眉眼,然後瞄準自家夥計,噌地一下竄進了人家懷裏,“小舅啊!我運氣太好啦!一百兩買到大豪宅,以後拆遷……不不,不考慮拆遷,反正我器官庫有着落啦!”

藏弓替他高興,兜住小老板兩條腿原地轉了兩圈,問道:“是不是有你夥計一份功勞?”

二寶說:“你功勞最大!木嘛!”

濕漉漉的一個吻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印在了某人的臉上。某人呆住了。小老板呆住了。在場的王家人呆住了。就連正在嚼胡蘿蔔的垂耳兔和勤勞樸實嗑松子的松鼠也……

之後又是噌地一下,小老板從自家夥計身上跳了下來,抓住垂耳就是一通狂親。猶覺得說服力不夠,抓着松鼠又是一頓狂親,然後還要去抓王老板。

王老板:“……”

別!別了!太客氣了。

——主要是你小舅他兇神惡煞,咱想接受也不敢。

當天下午雙方就簽了房契地契,松柏園算是真正到手了。

二寶在自家夥計的陪同下去存了錢,又去松柏園轉了一圈,對後續要做哪些拾掇有了初步的規劃。

王老太太這番也不再因為藥鋪的事責怪二寶了,還說要給二寶介紹客戶。她老人家曾在六翼族給大戶人家做過乳母,倒也認識幾個權貴,說介紹想必是能介紹到的。

回來的時候路過北溪村外的大馬路,老遠就瞧見一群人圍在一家宅子外面哄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恰好環衛婆婆推着收垃圾的板車經過,二寶幫着推了一段,便打聽了起來。

環衛婆婆說:“那家人你認識,是楊老太太家。沒消停兩天,這不又出事了麽。”

二寶說:“她家都雙喜臨門了,還能咋的?難道楊老太太又被接回去了,跟兒媳吵架了?”

環衛婆婆說:“接回去是接回去了,但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在門口吵鬧的是個登門要錢的,嗐,口沒遮攔,你可不知道說得有多難聽。”

環衛婆婆說,楊生雖然一直都想把他娘接回家,但媳婦不允許,拿頭皮上的病當擋箭牌。

之後楊老太的病好了,卻在窯洞裏染上了風寒,膝蓋僵硬走不動路,媳婦嫌她晦氣,以對兒子不吉利的由頭繼續排斥在外。

今天一早,楊生又想去接他娘,兩口子就幹起架來了。媳婦哭鬧,丢下孩子就往外跑,結果在大門口撞上了一個人,是三叉巷的一個小夥子,劉郎。

劉郎一見楊生媳婦就給拽住了,口口聲聲要她還自己錢。楊生媳婦當場黑臉,不承認拿過他的錢,劉郎就把過去那點破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原來楊生媳婦就是醉香樓裏的春姐兒,劉郎是她的恩客,回回去喝花酒都找她,家裏的那點積蓄大都敗在了她身上。

後來春姐兒覺得自己年齡越來越大了,得謀出路,就叫劉郎攢錢給她贖身,結果劉郎嘴上答應,卻從那以後再沒去過。

春姐兒天天在門外眼巴巴望着,沒把劉郎望來,倒把楊生望來了。沒幾天,春姐兒以懷有身孕的由頭停止了接客,後就被楊生贖身了。

現在劉郎找上門來,說是春姐兒欺騙他感情,約好了等他來贖身的,卻在背地裏嫁給了旁人。既然如此,她就不配拿那些小費,零零散散二三百兩吧,都得還回來。

春姐兒不認,劉郎就嚷嚷說楊生的孩子其實是他劉家的種,要是不想當烏龜大王八就趁早識相,不然弄得人盡皆知,他姓楊的在北溪村,甚至在整個昆侖山都沒臉了。

楊生當場跟劉郎厮打成一團,有鄰居拉架不成反被撓破頭,就去窯洞裏把楊老太太接了過來,想讓楊老太太勸勸架。

但楊老太太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看見劉郎的樣貌就昏厥了,後頭到底是誰賠誰的錢還不一定呢。

半晌,二寶的嘴巴都合不上。

是劉郎啊,他想,劉郎那雙眼睛雖然小,但的的确确是雙眼皮啊老天爺!

“嗯,是劉郎。”他家夥計給了他一個肯定答案。

二寶打了個寒噤。合着劉郎說的“有朋友可借”指的是楊生媳婦,真夠……委婉的。

他已經不是很想要那筆名譽損失賠償款了,總覺得要回來也是綠色的,不分一半給楊生可沒法安心。

不知不覺又是七八天過去,楊生和劉郎的破事傳遍了大街小巷,烏龜王八和卑劣賭徒一個沒落着好處。

盡管當事者都已經偃旗息鼓了,茶餘飯後人們還是忍不住津津樂道,甚至在看見楊老太太時也不避諱。

楊老太太總算能回家了,但精神頭兒明顯不比以前,終日閑晃在街道上,嘴裏密密匝匝叨咕着什麽。

要是仔細聽,能聽出來“孫子”“兒子”“櫻櫻”之類的。倒也有幾分招人可憐。

二寶的生意漸漸恢複到了從前的狀态,這天打烊回家,屋子裏卻莫名出現了一股臭味兒。

二寶沖外頭喊:“老大,老三,你們進來一下!”

松鼠說:“忙着鏟狗屎呢,等會兒!”

二寶又喊:“将軍呢,将軍來一下也行。”

藏弓說:“正在給你攆雞上籠。”

二寶只好自己在屋子裏尋找臭源,邊找邊猜測,是死耗子屍體?還是狗跑進來拉便便了?

很快,他找着了,臭味是從一個壇子裏發出來的。

捏着鼻子打開壇子檢查,只見裏面灰突突白毛毛的一坨坨,是之前裝進來的豆腐。

郁悶,豆腐擱着忘記吃了,捂壞了。

二寶嫌棄這股臭味兒,但又舍不得連着壇子一起扔,就把長了毛的豆腐全倒了出來。怕這股氣味兒久久不散,還特意薅了兩片大芭蕉葉來包裹,打算扔坑裏化糞。

別說,多聞一會兒臭味就淡了好多,居然還聞出了一股子怪怪的香氣。

這香氣不是單純的香氣,倒很像腌出來的幹醬菜炖陳年老臘肉似的,莫名叫人上瘾。

二寶磨蹭着,最終還是把芭蕉葉剝開了,拿着筷子挑了一點放在鼻子下仔細聞。

嘔——

還是很臭!

再聞一次?

嘔——

奇臭無比啊!!

但也真的上瘾。越聞越想聞。

二寶緊張得抖腿,想嘗一口試試,又覺得太禁忌了,這玩意兒跟屎有區別嗎?

探頭看了看外面,藏弓他們都還在忙着,應該沒誰會發現。好,就這麽辦,嘗一口!

二寶把筷子尖兒上的一小坨點上了舌面,切着牙,微微一咂摸——哦豁,臭味兒直沖腦髓,太上頭了!不能吃!不是人吃的!

之後二寶又挑了一小托,又挑了一小坨……直到豆腐塊被他戳得稀巴爛,直到臭味兒已經關不住,飄進了院裏幾個的鼻腔。

藏弓的嗅覺本就比一般人靈敏,他從一開始就聞到了這股怪味兒,就是不知道二寶在捯饬什麽,想等個究竟。

現在他等到究竟了,也忍不了了,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帶着鼻音問屋裏:“小二寶,你做什麽呢?”

二寶的嗡嗡聲傳來:“沒有,我不知道!”

藏弓發笑,你不知道誰知道。他給黃牛使眼色,叫黃牛偷看去,黃牛先是不明白偷看什麽,一聞見臭味兒也懵了。

巧的是四眼兒現在嘴裏正吧唧吧唧嚼着什麽,黃牛便瞪圓了銅鈴眼,喊道:“狗二寶!你的狗把自己的屎吃了!好臭啊!”

松鼠被黃牛的老煙嗓吵得頭疼,跳過去掰看狗嘴,說道:“不是四眼兒,是屋裏傳過來的。”

黃牛于是噠噠噠跑到門口,一看二寶嘴唇上挂着的乳黃色腐糜物質,整頭牛都不好了。銅鈴變成了炮子筒,眼珠子差點崩出來。

“不是四眼兒,是二寶啊!狗二寶餓瘋了,正在吃、吃……呃啊我的眼睛為什麽還不瞎!我不要看到二寶堕落!哞!!”

作者有話要說:給楊生唱一段五毛錢的:頭上一片草原,心中一個信念,不是年少無知,只是不懼挑戰……

感謝收藏和評論,感謝關注預收,感謝收藏專欄,感謝每一位善良可愛的小天使!

感謝“歸宇”小可愛的雷!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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