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箬弦
疾風更甚,白寧下意識護住聶梵,警惕看着周圍。
漆黑的鬼氣自四面八方而來,那鬼修早已逃之夭夭,白寧在兩人周遭設下結界,卻無法阻攔鬼氣蔓延。
這是鬼修以內丹之力設下的幻境,雖難以傷她,卻還是會将她拖入其中。
——他早就知道會被抓住,于是早早在此設下幻境,拖延時間。
白寧一時不知該怎麽評價這鬼修。
若說他不自量力,他還知早早設下幻境,謀求退路;若說他心思缜密,卻又嚴重低估了她的實力。
這幻境,頂多能困她一刻鐘。
此時聶梵已然被幻境影響陷入了昏睡,白寧也依稀感覺到有些頭暈。
她知道,這是要即将被拖進幻境的先兆。
失去意識前,她仍舊不放心,撐着身子單獨在他身邊又設下一個結界。
她也不知那鬼修為何突然換了目标,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麽,她卻清楚——
聶梵不能冒這個險。
“箬姑娘,箬姑娘?”
她清醒時,第一眼瞧見的,是一個穿着橘黃棉衣的阿婆,阿婆挎着竹籃,一臉擔憂的望着她。
“你怎的在這兒睡着了?”阿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如今天寒,你在這兒睡着,可要當心受寒。”
腦中一片混沌,她茫茫然不知自己是誰,卻也不自覺的回應道:“無妨,我只是有些累了。”
阿婆見她神色蔫蔫,道:“那你便先去歇着吧,這天氣,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事兒。”
她點頭,揉了揉太陽穴,如今坐在抓藥的櫃臺邊,外頭的冷風呼呼吹進屋子。
借着冷風,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箬弦,是這家藥鋪的掌櫃。
阿婆幫着她将櫃臺收拾了一下,随後便幫她關上門,離開了。
箬弦在櫃臺邊又站了好一會兒,然後繞過櫃臺通過一道門簾,進入內院,裏頭有三個的小房間,她推開最中間的房門,裏面躺着一個公子。
她剛剛才想起,這是她前日去城外布粥時救回來的人,她瞧見他時他已然剩了最後一口氣,滿身的傷,躺在雪地裏。
她将他背回來,安置在阿爹生前住的屋子裏,照看了好些天,廢了好多藥材,堪堪撿回這一條命。
她在榻邊坐下,取出軟帕搭在他的腕上,照例替他把脈。
公子的手上有不少繭,想來是個習武之人。
箬弦若有所思,輕輕碰了碰他滿是繭的指尖,他的手微微顫了顫,箬弦一愣。
“嘶——”
那公子睜開了眼,一眼便看到榻邊把脈的她。
兩人四目相對,箬弦的一只手還放在他的掌心裏,面面相觑,場面一時……有些尴尬。
他愣了好一會兒,讷讷道:“是姑娘救了我?”
箬弦被他的突然清醒駭了一下,頓了頓,很快便恢複過來,收回手,點頭道:“我叫箬弦,公子若要報恩的話,可要記好我的名字。”
公子被她噎了一下,垂首道:“在下徐生,多謝箬姑娘救命之恩。”
瞧這公子的禮節,似乎是個中原人。
箬弦眨了眨眼,好奇道:“我聽說你們中原人被救了,是要以身相許的。”
徐生愣了下,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也許……是的?”
“那可太好了。”箬弦笑得眉眼彎彎,“我家屋頂漏水好久了,日後便麻煩公子了。”
徐生:……
徐生自打醒來後便未曾歇下,沒過幾日便替她修好了漏水的屋頂。
箬弦頗為感懷他的效率,于是一邊看着他修屋頂,一邊坐在院子裏熬藥。
陽光落在院子裏,大黃狗和小橘貓在她腳邊趴着,懶洋洋的,院子裏的女郎中低着眉眼,拿着蒲扇輕輕扇着爐子裏的火。
徐生回頭時,她正揭開藥爐看裏面的成色,氤氲的水汽微微飄起,芙蓉面被水汽掩藏其間,羽睫微微顫動,沾染了絲絲水汽。
水霧缭繞裏,她膚如凝脂,唇若桃花。
徐生頓了頓,飛快移開眸子。
“我今天在藥裏加了黃連。”箬弦頭也沒擡,嗅了嗅藥香:“你會怕苦嗎。”
徐生愣了好半晌才發現是在和他說話。
“嗯,還好。”
“那就好。”箬弦盛了一碗漆黑的湯藥,遞給他:“良藥苦口。”
濃郁的藥味兒充斥在鼻間,徐生頓了好久,發覺這碗藥聞起來……似乎格外苦。
他猶豫了片刻,一飲而盡。
放下碗時,苦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啊——”
箬弦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包蜜餞,撚起一顆蜜餞,意示他張嘴。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徐生不敢直視,于是避開她的手,想自己去夠她手裏的蜜餞,被她輕輕躲開。
她微微挑眉,又“啊”了一聲,意示他好好聽話。
徐生開口正欲說話,嘴裏便已被她塞了一顆蜜餞。
柔軟的指尖觸過他的唇瓣,留下若有若無的馨香,他的臉“騰”的紅了起來。
“你們中原人這麽容易害羞嗎。”箬弦眨了眨眼,歪着腦袋看他,撚着指尖,像是有些無奈:“你這樣日後在我們西域,很容易吃虧的。”
近來常去藥鋪的人慢慢發現,箬弦姑娘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個郎君,生得頗為俊朗,瞧着像是中原人,常常跟在箬弦姑娘身邊,不怎的愛說話。
因着這郎君的出現,往日裏常來藥鋪占箬弦姑娘便宜的登徒子瞬間少了不少。
據說都被這郎君打了出去,鼻青臉腫的。
每每這時,箬弦姑娘都會在一旁隔岸觀火,等到郎君收了手,才翩翩然到藥櫃中取出早已備好的傷藥,遞給挨打的登徒子。
“喏,拿好快回去吧。”箬弦姑娘笑嘻嘻的,不計前嫌,也恍若事不關己:“下次可別再來了。”
無論那人接不接下藥,衆目睽睽中,她都會轉身走回郎君身邊,扶起他的手,輕輕吹了吹。
“疼嗎?”
當着外人的面,箬弦姑娘的聲音溫柔的不像樣。
小城裏的人都是見着箬弦姑娘長大的,只知她生得貌美,可脾氣怪異,何曾見過她如此溫柔的模樣。
有幾個心眼小的見此場景生生氣暈了過去,好在箬弦姑娘醫術好,将人救了回來。
等人醒來之後,箬弦姑娘依舊與小郎君和和美美,言笑晏晏。
專門表演給那人看。
所謂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時間一長,整個扶城的人都知道,城西藥鋪裏的箬弦姑娘,喜歡上一個中原來的小郎君。
小郎君身手極好,和箬弦姑娘看着倒也般配。
徐生聽到這些傳聞時常常容易紅臉,箬弦得花好長時間才能哄好他。
“你知道嗎。”箬弦眨着眼睛,對他說:“在我們西域,你這樣容易臉紅的兒郎,可是會被女兒家嫌棄的。”
徐生心裏咯噔一聲,側頭看她,卻撞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不過你放心。”箬弦姑娘笑着對他說:“我不會嫌棄你的。”
有那麽一陣子,徐生經常會想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大概的內容是——
箬弦姑娘到底喜不喜歡他。
她待他時,總是淡淡的,像是夜晚的穿堂風,有些溫柔,但又有些疏離。
他不敢就這個問題展開細想,怕想得太多,最後生了妄念,反而成了姑娘的負擔。
于是他認認真真的陪着箬弦姑娘照看藥鋪,幫她養狗喂貓,替她趕跑那些對她有不軌之心的登徒子。
時間長了,兩個人也就慢慢熟悉了起來,連帶着一貓一狗也都喜歡上了他。
箬弦姑娘養的那只大黃狗最是嘴饞,平日裏愛去廚房偷肉吃,為此常常挨姑娘的訓斥。
自打他來了之後,那大黃狗也聰明了,瞧着箬弦姑娘臉色一變,立馬便會找上他,圍在他身邊搖尾巴。
大黃狗知道,只要有他在,箬弦便不會發脾氣。
這個道理小橘貓也明白。
小動物們都知道,箬弦姑娘對他,是與對別人不同的。
徐生的傷徹底養好後,并沒有主動提離開。
箬弦姑娘沒有詢問過他的來處,也不曾問他未來的打算,仿佛只要他願意,便能一直住下去。
他住在她隔壁的屋子裏,早上起來時常在院子裏碰到,箬弦姑娘會眯着眼睛,倦倦的與他問好。
他們之間似乎各自有各自的過去,但卻頗為默契的互不提及。
那一刻,他們熟稔至極,像是極好的故友,也像是平淡的夫妻。
可是兩個人從未提及愛意。
兩人相識的第二年,遇上了扶城每隔三年的一次弦月節,與中原的中元節類似,這一日,城中要放河燈,為逝去的親友祈福。
徐生陪她去給阿爹放河燈,人聲鼎沸裏,滿河的盈盈燈火順着河水流向遠方。
然後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難見蹤跡。
箬弦姑娘望着燈火,難得一次有些沉默。
徐生聽說城裏的老人說,箬弦姑娘十歲時便沒了阿爹,獨自一人撐着藥鋪,從最開始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夠到賬本的小娃娃,長成了今天這個筆筆賬目條理清晰的女掌櫃。
他不太能想想箬弦姑娘十歲時的樣子,只能依稀猜到,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站在比她高很多的臺櫃旁,踮着腳夠賬本的吃力模樣。
箬弦姑娘比他從小到大見過的很多女孩子都要堅強。
他側頭看她的時候夜色正好,河燈緩緩流向遠方,箬弦姑娘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總是猜不到她的想法。
于是他問她,可曾想念爹爹。
她回答說,自然是想的。
他又問她,什麽時候最想。
他以為她會回答些別的,諸如難過的時候,或者小時候管賬目管不會的時候。
可他沒想到,她回答說——
徐生不理睬我的時候。
徐生愣住了。
不遠處有人放了孔明燈,一盞一盞的燈火伴着和煦微風蕩漾在黑夜中,聚集成燈海,溫暖的橘色,将整個天空都點綴的溫馨了起來。
箬弦姑娘在一片燈海中看着他,孔明燈的光照亮了她半張臉,她像是有些猶豫,停頓了很久才開口——
“徐生,你願意娶我嗎。”
作者有話說:
看了看昨天的數據,榜單之恥是我沒錯了/手動嘆氣
趁着國慶多更幾章,我不管我就是要笨鳥先飛,雖然我可能是那只早起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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