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暗靈根
白寧垂眸時眼底變幻莫測,她下意識的看着地面的青草,薄唇輕抿,似有心事。
聶梵靜靜看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恍惚,幻境種種走馬觀花般的在眼前閃過。
在箬弦死去的那一瞬,不知為何,聶梵仿佛與徐生心脈相通。
疼,撕心裂肺的疼,仿佛有刀刃沾着火星在心上劃過,一刀一刀,一筆一筆。
那樣清晰的痛感,一度讓他忘了自己是何人。
是最後抱着愛人痛哭的徐生,或是被師父牽着手,行過白晝黑夜的聶梵。
于是大夢初醒,他下意識的去确認白寧還在身邊。
直到握住熟悉的掌心,他才恍然夢醒。
那個在幻境中無奈掙紮,最後只能默默目送心上人花轎離開的人,不是他。
聶梵雖是年紀尚小,分不清愛意和依賴,但他卻知道,若有一日白寧離開了他,他會很難過很難過。
聶梵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白寧不再陪在身邊,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樣的恐慌一旦冒了尖,便如雨後春筍般的露了頭,聶梵緊緊攥着手,他想去問她得到答複,卻又有些害怕。
他一直都知道,師父與他,是兩種人。
她是修真界人人皆知的仙門大家,是近百年來唯一一個可以修得神籍的希望。
她注定将躍出輪回,不死不滅。
可他不過是個資質極差的普通人,因着機緣巧合被她眷顧,收作弟子。
他有生老病死,注定不過是她生命裏的一粒微塵。
不會有人在意微塵。
惶恐的接受着命運的饋贈,若真的到了分開的那一日,他攔不住她。
而白寧呢,依舊可以回到她的世界。
此間種種,不過是一場大夢,多年後故事結局,她回頭淡淡瞥過一眼。
無關緊要的人間。
聶梵眸光漸漸沉了下來,他不想這樣。
不想被她遺忘,也不想眼睜睜的看她離開。
有那麽一瞬間,無數情緒不斷在心底生根發芽,他突然感到一種空曠的虛幻,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對他說:
都是假的。
一切都不屬于他。
師父也好,金鎖也好。
聶梵頓了下,看着胸口挂着的金鎖。
下意識的,他想将所有心愛的東西悉數毀滅,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這樣東西曾經真正的屬于自己。
這樣的想法太可怕了。
他隐隐感覺到自己的異樣,可是……他卻并不因此感到不安。
仿佛……他本就是這樣。
聶梵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手。
這樣是不對的。
他默默對自己說,你不該這樣。
師父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也要像她一樣,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理智一遍遍告誡自己要藏下心中的暴虐,可卻有另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嚣。
——只要有力量就好了呀。
聶梵一時恍惚,聽見有人說,只要擁有強大的力量,就能将她綁在身邊,讓她無法離開。
她會只屬于他。
那些潛藏于血脈裏的肆意張狂的暴虐,也會理所應當出現在她面前,無比坦誠的告訴她。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滿身暴虐的瘋子。
總所周知,力量,是魔族一生的追求。
突然,柔軟的玉手勾起他的小指,柔軟的觸感自指尖竄入腦海,聶梵愣了下,猝不及防的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
白寧正在看着他,眉眼溫柔,眸光清亮。
“怎麽了?”白寧關切的問他,“哪裏不舒服嗎?”
白寧原本是在思索那黑袍意欲何為,可想着想着,卻隐隐感覺到身邊有些不對勁。
她側頭時,聶梵面色有些泛白,神情僵硬,直勾勾的看着金鎖。
他的眸光日漸陰冷下來。
白寧并不知曉他心中種種,只以為他還沒從幻境中清醒,輕輕勾了勾他的手,寬慰道:“若是覺得疲乏,便先睡睡吧,師父在呢,別怕。”
話落,她扶着他将腦袋擱在自己右肩上,左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發。
像是要他安心。
不經意的觸碰,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聶梵驟然清醒過來。
他順着她的動作,用額頭抵着她的右肩,雙手抱住她的手,将臉深深埋在她的衣袖上。
淺淡的竹香自衣袖沁入五髒六腑,這香有些淡淡的甜意,宛如清泉淌過山川,奇跡般的撫慰着躁動不安的心。
他很喜歡這個味道。
聶梵斂眉,鬼使神差的将手放下,慢慢環住她的腰。
這本是個極有占有欲的動作,可他還太小了,這樣做只是像被吓壞了一般,怯怯弱弱的想要安慰。
“你先好好歇歇。”白寧依稀感覺到他的心緒慢慢平複,溫聲哄他,“都過去了,別被幻境擾了心神。”
聶梵低低的“嗯”了一聲,将她抱得更緊了。
白寧任由他抱着,少年的胳膊很是瘦弱,如今緊緊環着她,像是怕她随時跑了似的。
看着……格外可憐。
白寧心頭仿佛被人撞了一下,悶疼的厲害。
她一度有些猶豫,接下來要不要繼續帶着他。
她遲疑了片刻,撫過他的眉心,往其中注入一點靈氣,聶梵的呼吸漸漸随之平穩,慢慢睡了過去。
還是讓他睡着吧。
白寧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落了兩個昏睡咒,撚動靈戒,将他收入靈戒中的小世界。
她本想帶着聶梵一同除了這作亂的鬼修,可如今确定其中有魔修參與,她不得不改變主意。
她私心裏,不願聶梵同魔修有任何接觸。
此時恰有一片落葉飄落于草地,白寧擡頭,恰好見着不遠處微微露出的一個竹樓的屋頂。
不似方才的炊煙袅袅,如今竹樓周圍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氣,像是一個結界,将人籠罩其間。
想來,這才是山寨真正的模樣。
白寧縱身飛去,身邊景物飛速後退,穿過層層密林,不消多時,便徐徐落在山寨門口。
山寨之中,徐生捂着帕子低低的咳嗽,移開帕子時,上頭留下一團刺目的紅。
主座上,纖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扶手,黑袍男子漫不經心的瞥過徐生,眸中似有譏諷:“五年時間,只修煉出這麽點結果,廢物。”
以鬼丹為引只能困住白寧一刻鐘。
徐生低低咳嗽,并未回答。
确實是過于沒用了些。
鬼修以死人怨念為修行之源,這些年慘死在他手下的人數不少,按理說他怎麽也都該踏入金丹,可惜……其中真正被他用來修行的,少之又少。
大多數魂魄與怨念,被他用來煉化成維持殘魂不消散的鬼氣。
徐生下意識看着腰際綁着的玄鼎,微微抿唇,将它握在手中。
仿佛想通過冰冷的黑鐵,去感知故人的溫度。
“我與你說過多少次。”黑袍男子冷冷道:“這殘魂難以補全,強行維持便是個無底洞,不如放棄任她潰散。”
“主君。”徐生垂下眼簾,難得有些執拗,“屬下唯有這一個執念,還請主君成全。”
黑袍男子冷哼一聲,“你如此維持,最後不過是一縷殘魂,為的是什麽。”
徐生未曾猶豫:“報仇雪恨。”
常人身死,會有魂魄殘存于世間,渾渾噩噩受無常指引去往冥府,再入往生。
可箬弦沒有魂魄。
箬弦的魂魄碎成了無數片,當徐生趕到時僅剩一縷殘魂。
為了留住殘魂,徐生向主君求了可凝聚魂魄的魔器聚生鼎,每日以鬼氣供養,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查出緣由,替她報仇雪恨。
他要知道,到底是何人碾碎了她的魂魄。
血債血償。
黑袍男子嗤笑一聲,“這其中因果本座都尚且參悟不破,你區區築基,想的倒是挺多。”
徐生笑笑,卻也溫和:“屬下自當盡力為之。”
他當初護不住箬弦,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人一次又一次欺辱,脅迫,看她在泥潭中掙紮求生,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他受夠了這種無力感。
于是入道鬼修,當初那些欺辱過她的人他一個都沒放過。
他闖入淩絕峰的山寨,殺了大半山匪,留下的那一半山匪為求活命,奉他為新任寨主。
徐生并未趕盡殺絕,他需要爪牙,于是接受他們的推舉,成為新任寨主,讓這些山匪替他賣命。
得知縣令年過半百,愛女如命,他便擄走他的女兒,折磨致死,待她死後,丢棄屍身于荒山老林,取其魂魄,供養箬弦。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縣令得知女兒死訊,郁結于心,不久便撒手人寰。
他将縣令的魂魄截來,用作修煉。
還有那個與山匪勾結的女人,王員外家的二小姐,他将她施與箬弦的痛楚悉數償還一遍。
還有……
箬弦殘魂唯有女子的魂魄才可供養,于是他便定期擄來女子,取其魂魄。
那些曾經印在腦海裏的名字,人物,悉數被他化為一縷鬼氣輸于箬弦的那抹殘魂。
自古以來,若有某地發生死亡人數過多的大禍,會有正道修士聞訊而來清剿禍患,于是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将這些事兒做的極為隐秘。
直到仇人悉數死絕,他才慢慢将眼光放在入城的那些商旅中,擄來女子,替她養魂。
可這些年的鬼氣供養,不過是在延長殘魂消散的時間,如今,箬弦的殘魂再也支撐不住,已然有了要潰散的先兆。
這是她最後的一縷殘魂,若是這殘魂也散了,日後……箬弦便徹底消失于世間。
他想盡辦法拖延着最後的時間,直到白寧經過此處。
她是天生靈體。
天生靈體,本身便是極好的療傷聖藥,傳聞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他知曉她極高,此行冒險非常,可若是能救箬弦,縱使只有一絲希望,仍舊他義無反顧。
可惜……
“也罷。”黑袍男子停頓了片刻,道,“靈骨确然是療傷聖品,若想拿到,得看那小孩兒……”
言至此處,他看向階下的徐生,眸光冷冷,“你确定,你看到了他的靈根?”
徐生點頭,俯身道:“是暗靈根。”
魔族古籍有所記載,上古魔神每隔百年一次轉世,若是能成功活到八歲,體內靈根覺醒,成為暗靈根。
魔修諸多宗族中,有一宗名為“護神”,護神宗護的當然不是正道的神,他們護的……是魔神轉世。
這一任族長,乃西之魔尊,複商引。
“竟然這麽巧。”黑袍男子笑了笑,眸底劃過一抹精光,“出門一趟便尋到了未來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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