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護山大陣
封印之事非同小可,文酒察覺不對,飛速與宗門傳信。
第二日便有沉音宗弟子敲響文府的門,浩浩蕩蕩四十餘人,将整個文府住得滿滿當當。
氣氛霎時變得緊張起來。
白寧在小廚房備午膳,洗淨砧板,準備切菜,而腦海中想的只有昨晚之事。
毋庸置疑,駱城封印受沖擊之事與妖界脫不開幹系。
可說來蹊跷,白寧回想很久,十分确定當初在神宮的話本中從未看到過妖界之事。
在原本的話本裏,妖族與冥府一樣,各自偏安一隅。
哪怕是後來魔神出世,魔族實力大振,妖族始終保持着微妙的沉默,直到後來被魔族大軍占領,妖界徹底陷入混亂。
不似如今,妖界與魔族隐隐有了聯手之意。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白寧不知這是否是因自己的所作所為,改變了話本原本的劇情,由此造成種種變化。
變化有好有壞,但是很顯然,如今妖魔兩界聯手,決計算不上什麽好事。
恍惚之間,菜刀割破食指,清晰的痛意鑽心而來。
“嘶——”
白寧嘶了一聲,下意識抿住傷口,一股血腥味兒在口腔中散開。
“師父!”
瞧見白寧割破手指,聶梵快步跑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查看傷口。
白寧怔了下,不知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往廚房門口看了眼,道:“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有聲音。”
“疼嗎。”聶梵沒有回答,看着她的傷口,心疼道:“師父怎麽這麽不小心。”
白寧倒是坦然,笑笑,将手收回:“一時出神,沒注意。”
話落,右手撫過傷口,原本正沁出血跡的傷口霎時恢複如初。
聶梵頓了下,擡頭看她。
“你怎麽來了這兒?”白寧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道:“平日裏這個時辰,你當是在屋子裏看書才是。”
自打離開清淨派,聶梵雖說不再修煉,但看書的習慣還是保持了下來。
往日裏用過早膳,他大都在屋子裏看書,直到午膳時辰方才堪堪出屋子。
聶梵忽的有些沉默,一時沒說話,只是輕輕扯住她的衣袖,悶悶道:“忽然有些想師父了,于是便來看看。”
白寧頓了下,忽的想到前院自早晨便開始戒備,整個文府氣氛都有些怪異,連院裏的小厮也神色凝重。
也不知聶梵是否感覺到什麽。
白寧笑了下,寬慰道:“師父在備着午膳,有什麽好看的。”
聶梵抿唇,沒有回話,只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我聽說府上近來出了事。”
白寧心頭咯噔一下,聽他繼續道:“有很多宗門的仙人來了這裏,聽說要在附近設下什麽陣法,保護一個很重要的封印。”
聶梵得知消息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設陣之事,白寧尚且什麽都不知,聶梵卻已得知了七七八八,她有些不解道:“你怎的知道。”
聶梵道:“我聽見小厮他們在議論,于是順耳聽了許多。”
文府小厮穿梭于前府後院,知道的東西自然不少。
聶梵若是有心,确然能自他們閑聊時聽到不少消息。
白寧思索片刻,與他坦言原委:“駱城附近的一個很重要的封印,昨晚受妖族攻擊,雖無大礙,但發生此事多少叫人不安,他們估摸是在商量對策。”
話落,她以為聶梵是擔心此地危險,這才來尋她,于是揉了揉他的腦袋:“有師父在,這兒安全着呢,你不必憂心。”
“我并不憂心安危。”聶梵與她十指相扣,緊緊的,“我只是……擔心師父要丢下我,随他們一同去設陣。”
聶梵聽說,修士通常會孤身前去設陣,閑雜人等須得退卻,白寧若要随他們一同,必然會将他留在這兒。
他不想被她丢下。
白寧沒想到他憂心的竟然是這個,愣了下,道:“若是需要——師父自然是要去的。”
聶梵的心微微沉了下。
白寧身為當今仙界修為最高之人,面對如此大事自然義不容辭。
她坦然道:“此事關系重大,師父自然得去盡一分綿薄之力……”
“那我呢。”聶梵眸中閃過一絲悵然,擡頭看她:“師父要丢下我嗎。”
白寧啞了下,沒底氣道:“茲事體大,你在這兒等着師父便好,等到事情解決,師父再來這兒接你。”
蹩腳的說辭。
聶梵低頭,心頭忽然沉重至極,低頭喃喃:“師父是大英雄,心懷天下蒼生,面對人界安危義不容辭。”
白寧心下沒由來的有些愧疚,讷讷道:“我……”
“可是師父也是我的師父。”聶梵擡頭看她,語氣裏似有祈求:“我不想師父去,不想和師父分開,哪怕半刻。”
他從未告訴過她,他有多依賴她:“我、我想師父一直陪我,永遠永遠不要抛下我。”
依賴到……
他靜靜看着她鬓角的發。
他想變成她的一縷青絲,随時随地的跟着她,偶爾伴着長風,撫過她的面頰。
也許她會淺淺笑笑,纖長如玉的指尖将調皮的青絲捋到耳後,他就趴在她的耳上,感受她耳際細微卻又瑣碎的暖意。
聶梵心頭劇烈跳動,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生根,發芽,宛如藤蔓一般穿過咒枷,抵在他心下最柔軟的地方。
——不如讓她變成凡人。
他愣了下,耳畔忽的傳來一個清淡的聲音,似是随意道。
——毀了靈骨,廢了神身,當她不再是仙界半神,六界種種自然再與她無關。
——這樣,她就會陪在你身邊了。
寥寥數語,卻清晰戳中他心裏最深處的渴望。
聶梵下意識攥緊了手,指節泛白。
理智告訴他,不能聽,不能聽。
那是瘋子才會說出的話。
“師父……”他咬牙,閉上眼想把腦海中的念想甩出腦外:“我……”
白寧輕輕将他抱在懷裏。
清淡的竹葉香萦繞在他周圍,聶梵頓了下,感覺到肩上忽然一重,白寧将下巴抵在他的肩頭。
心裏為非作歹的藤蔓忽的安靜了下來。
“真是個粘人的小孩兒。”白寧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奈,卻又很是溫柔,像是夜晚吹過玫瑰園的一陣風:“怎麽總愛想那麽多呢,你要師父怎麽和你說呀——”
聶梵一怔,聽她輕輕道:“師父永遠不會抛下你。”
聶梵心下一顫,下意識攥緊了她的衣袖。
“真的?”
“那是自然。”
小孩兒依舊不安的攥着她,緊緊的,像是生怕她跑了:“若是……”
“沒有若是。”白寧拉開兩人的距離,認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異常鄭重:“你可以永遠相信師父。”
聶梵攥着她衣袖的手輕輕松了下。
文酒前來之際正是飯點,白寧在陪着聶梵用膳。
今日午膳是蓮子小米羹,配上清炒筍尖,韭菜蛋花,青椒釀肉,蘿蔔小骨湯。清一色的家常小菜,香氣四溢,文酒看的食指大動,不消多說,自覺坐在飯桌上。
文酒神色頗為輕松,想來已是尋到了解決之法。
聶梵抿唇,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攪有些不開心。
白寧挑眉看她,明知故問:“怎麽有時間來我這兒?”
文酒也不隐瞞,拿起瓷碗夾菜道:“他們商議的差不多了,聽說你在我這兒便想來拜會你,托我傳個信,看你願不願意見他們。”
素晖尊者的名號在修真界可謂如雷貫耳。擁趸者衆多也是情理之中。
白寧替聶梵舀湯,順便道:“見面倒是不必了,這封印你們作何打算?若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提。”
白寧将湯放在他面前,側頭看向文酒。
聶梵握緊了筷子。
文酒未曾猶豫,單刀直入道:“自然有需要你的地方,到時候你随我們去便是。”
白寧點頭,聽她繼續道:
“宗門長老打算在封印附近再立一個咱們宗門的護山大陣,需要有人坐鎮中心,中心之人修為越高,陣法成型後力量也越強。”
文酒頓了頓,又道:“為這陣,長老将宗門精銳內門修士悉數調來此處,原想着讓大師兄坐鎮,但既然你在這裏,我們便想着由你鎮守中心。”
話落,她看向白寧:“你覺得如何?”
白寧了然,輕輕點頭:“可以。”
沉音宗以陣法封印之術名揚修真界,白寧聽說過沉音宗的護山大陣,聽聞那是當年受神族帝君點撥過的陣法,至今多年未曾出過纰漏。
将這陣放在封印附近,确然會穩妥許多。
白寧抿了口湯,末了又發覺有不對:“你剛才說,你們宗門長老将精銳修士都調來此處?”
文酒點頭,道:“駱城封印事關宗門多年使命,長老看重的不得了,于是便加派了不少修士前來,加之護山大陣本身屬于大型陣法,需要不少修士參與,于是便都将人派來了。”
白寧蹙眉:“那宗門內部如今可有人鎮守?”
文酒想了想,道:“掌門與五位長老在其中,想來應當出不了什麽岔子。”
沉音宗避世多年,又有護山大陣加持,至今從未有外人能進入其中。
“咱們宗門安全得不得了。”文酒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不必擔心。”
若是以往,白寧必然不會過多憂慮。
可如今事事蹊跷,變故頗大,白寧不得不多想了些:“你們宗門內部……”
衆所周知,門派若是大了,難免會出現些派系傾軋。
外敵難以入內,可是否會自內攻破,那便不得而知了。
文酒停頓了片刻,微微蹙眉:“這我不知。”
百餘年前,文酒自願前來駐守駱城,自此便幾乎與宗門脫離,對門中事務再無了解。
如今經白寧一說,她霎時也有了些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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