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記她多年

郁清身體痊愈, 魏沾衣卻病了。

已經過去三天,她獨自住在薔薇院, 獨自躺在床上, 只有趙嫂過來送一日三餐,其他人根本見不到,郁清沒有來看過她,就連過問一句都沒有。

無疑, 她這千嬌萬寵的金絲雀失寵了。

躺在床上,魏沾衣冷笑一聲。

這幾天遼城溫度驟降,昨夜下了初雪,她緊閉的窗戶外都罩上一層冷霧,外頭是什麽光景看不清, 也不太想看。

發燒讓她整個人有些意識不清,混混沌沌,白日裏會入夢, 夜裏卻又很清醒。

說來可笑,因為習慣了郁清在身邊, 也習慣郁清夜晚會抱着她入睡, 這幾天沒有他沒在,她睡得并不太好。

魏沾衣生病的事他一定是知道的, 沒有來看望, 自然是因為不想來,大概是想讓她清醒些,如他所說, 要教導她懂點規矩。

是他将她寵成這個樣子,說什麽就愛她嬌縱,如今卻又希望她懂點事,真是個虛情假意的騙子。

真相一旦被拆穿,所有的答案都浮出水面,過去郁清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在給她下套,他是一個連感情都可以算計的可憐人。

趙嫂将魏沾衣的一切情況如實告訴郁清。

房間溫暖,是不同于洋樓的冷清。

他坐在輪椅上,腿上蓋着一塊黑色毯子,手中拿着書,蹙着眉翻過一頁,手指停在書頁上,“病又重了是什麽意思?”

趙嫂:“高燒怎麽也退不下去,吃藥也沒什麽用,飯菜吃不了多少就吐,太太昏昏沉沉的,一直沒有說過話。”

“醫生怎麽說?”

“醫生也沒法子,說是太太自己不想好起來。”

“那就讓她餓着,長個記性。”

郁清神态平靜漠然,繼續翻頁。

他向來不喜歡被人威脅,只以為魏沾衣這個行為是想引起他注意,想讓他低頭認錯。

他得讓她知道,縱使他喜歡她,兩個人的位置也并沒有平等,他始終得是掌控方向的一方,他需要的是她乖乖聽話。

郁清突然開始想念她裝乖的那段時間,他們之間很甜蜜,似乎從她和他攤牌之後,倆人之間就出現了問題。

空蕩的房間裏響起他輕淡的嘆息聲。

郁清心緒雜亂的合上書,果然啊,他還是喜歡她乖一點。

魏沾衣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幾天的卧室不常開燈,她也習慣了這樣的黑暗,總之不太想看到這屋子裏郁清給她準備的一樣樣精致昂貴的禮物,就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還是燙的,藥吃了不少,也打了點滴,都沒用,再這麽燒下去不行,不管怎樣小命得保住。

魏沾衣撐着手臂想坐起來,床的另一邊驀然響起郁清沙啞的聲音:“醒了。”

他打開身旁的臺燈。

魏沾衣視線移過去。

郁清沒什麽變化,穿着件黑色高領毛衣,戴黑色細邊框眼鏡,手肘有些随意地靠在沙發上,他皮膚蒼白,斯文自持。

其實仔細回想,過往他和她在一起,也總是這麽冷靜的看着自己,高高在上又高不可攀,是她太過自信了,以為他真的喜歡自己。

莫可曾經提醒過她,郁清這樣冷靜寡淡的性子,真的會為誰打破原則嗎?

魏沾衣當時是怎麽說的呢,她要讓郁清為她癡為她狂為她瘋狂迷戀哭唧唧,到頭來空夢一場,都是笑話。

她只是他一手操控游戲裏的小醜,他終究是比她能裝,也比她手段高明,是她輸了。

魏沾衣彎起唇。

她笑起來着實美麗,哪怕皮膚蒼白無血色,仍舊唇紅齒白,黑發海藻般地散落在周身,雙肩薄瘦,病弱又嬌氣。

魏沾衣輕輕往後靠,輕慢的道:“郁三爺來了啊。”

郁清面色不變,緩慢的起身走過來,将桌上的藥遞給她,魏沾衣垂眸看他手中端着的溫水。

“吃藥。”郁清說話很溫和。

又來了。

他這專程用來哄騙別人的虛僞畫.皮。

到底,他用這副溫潤儒雅的模樣騙過多少人?

魏沾衣接過水,把藥放進嘴裏,就着溫水吞下去,郁清來接,她沒給他,自己放在桌上。

靠在床上,她閉着眼輕聲:“勞煩郁先生來看我,我真是惶恐,藥已經吃了,你先回去吧。”

魏沾衣表現得也十分客氣溫和,根本不鬧騰,可就是這樣的疏離才更顯得淡漠涼薄,橫沖直撞紮人心。

郁清沒做聲,眼神卻冷了下去。

“還要鬧多久?”他問。

魏沾衣像是睡着了似的不說話,郁清輕輕蹙眉:“沾沾,我在跟你說話。”

沒有得到回應,郁清心中更添煩亂,他不明白,明明是她搶了母親的疼愛,縱使他後來騙了她,但是也寵了她這麽久作為補償,甚至要娶她,現在這件事明明是她做錯,他也說過可以既往不咎,為什麽她要鬧到這種地步?

大抵還是不能太寵,他今夜也不該來看她。

郁清沒有留下,之後一周也沒有再來過。

魏沾衣養病期間并不鬧騰,乖乖按時吃藥,按時吃飯,也沒有想着離開,郁清總算滿意了一些。

後來高燒是退了,可卻還是病着,醫生查不出她到底哪裏不舒服,她的胃口也越來越差,身體日漸消瘦,一開始還會和傭人說幾句話,最近卻誰也不理會,常常整日整日的昏睡,傭人不太能叫醒。

郁清依舊沒有去看望她,只覺得她還是鬧脾氣,要人哄。

宋捷畢竟是醫生,聽過趙嫂對魏沾衣的形容後,總歸有些不太放心,便去看看,誰知這一看,竟然看出了大問題。

彼時郁清正在商務晚會與合作商把酒言歡,如魚得水,趙耀接到宋捷的電話,把手機遞給郁清。

郁清掃了他一眼。

趙耀大着膽子:“宋醫生要和您談談魏小姐的事。”

魏沾衣失寵後,郁清不再過問她,郁家上下都以為郁清不再想娶她,沒有再喊太太,郁清也沒有糾正。

他沉吟數秒,與在座商界名流寒暄兩句後才放下酒杯,不疾不徐的走開。

“喂?”郁清平靜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時,宋捷正在魏沾衣的卧室裏。

他看着枯槁灰暗的姑娘,眼神複雜,“郁清,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

“是關于魏沾衣的,你有點心理準備。”

電話那頭沉默一瞬,嗓音仍舊冷靜:“你說。”

“魏沾衣她……最多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郁清立在原地,舉着手機的身軀僵住。他有些不明白宋捷的意思,什麽叫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宋捷不等他反應,“她吃的藥太混亂了,你知道的,有的藥不能亂吃,但是沒有人看着她,她成天睡得糊裏糊塗,吃了什麽進去也不知道,再加上心理出現了嚴重問題,她的身體在衰竭。”

郁清的心随着這句話墜進無邊深淵,像被鑿空,只餘下個軀殼站在原地,周遭的籌光交錯讓他發暈,力氣像被抽幹,呼吸像被堵住,他險些倒下去,趙耀趕緊扶住他。

宴會中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一眼,心嘆郁三爺的身體果然還是不好,風吹就能倒似的。

郁清擡手取眼鏡,手發抖,哆哆嗦嗦的取下來,用手指按住眼角,“宋捷。”

他嗓音啞得難聽:“你救救她。”

宋捷:“已經回天乏力……”

“我請求你。”他近乎低吼,嗓音是發顫發抖的,像瀕臨絕境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哪裏還有平時半分克制冷靜。

“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你救她。”

“你能救我,你也可以救她,對不對?”

宋捷不語,他聽出了郁清的慌亂以及從未有過的懼怕,他年少時也曾因為病痛丢掉性命,前段時間因為吃了有問題的湯也差點丢掉性命,但都從來雲淡風輕。

他哪怕想活着,姿态永遠都是冷靜淡然的,不見一分一毫的心亂。

他是因為什麽怕?

怕失去她嗎?

宋捷說:“你們不一樣,你有求生欲,她沒有了……”

郁清撐着發抖的手臂站直:“我馬上回來。”

電話挂斷前,他聽見趙嫂驚恐的喊:“魏小姐你怎麽了!”

郁清剛站直的身體又脫力般重重砸在牆上,心神亂得毫無章法,幾乎是狂奔着離開。

宴會衆人哪裏見過郁三爺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聽他剛才打電話,猜測是他養的花瓶出事了,之前聽說已經失寵,但從今日郁清的表現看來,那花瓶哪裏是失寵,是已經住進了他心裏去,成了心尖尖。

趙耀跟随郁清這麽多年,是第一次把車開得這麽快。

郁清面色慘白,心亂如麻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這樣惶恐不安的樣子,趙耀真是第一次見。

“先生,你怎麽樣?”

“開車,別管我。”

**

魏沾衣不過是想起床走走,身體無力從床上摔下來,趙嫂便一驚一乍。

如今的她不願再相信郁家的任何一個人,也不願意讓趙嫂和宋捷碰。

她有些惡狠的揮開他們的手,想自己攀爬着桌子慢慢站起來,可這副身體完全沒有力氣,努力半個小時都沒有作用,累得她微微氣喘。

宋捷跟郁清打電話的時候她也聽見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但也不想得到他們虛僞的同情。

郁清趕到的時候,魏沾衣正坐在地上,纖細的手臂搭在矮凳上輕輕喘氣。

他僵在那裏。

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魏沾衣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本就纖細的身體薄弱得像紙片,他心底無端生怒,冷冷看了眼屋裏的倆人:“為什麽讓她坐在那裏?”

他連忙走過去将抱她起來,魏沾衣瞳孔有些失焦,伸出手去推,剛好推在郁清的胸膛上,然而一點作用也沒有。

郁清驚詫的低頭看她,他感覺不到懷中的人有一點力道,她明明想推開自己,卻根本使不上勁,她像在看着他,然而眼睛失焦,雙眼毫無神采,直到把她抱在懷裏,郁清才知道她到底多瘦了。

趙嫂:“先生,我們想扶小姐起來,是她不願意。”

宋捷:“你來了就好,你看看她這樣子,哪裏——”

“不要在她面前說這些。”

郁清輕輕蒙住魏沾衣耳朵:“她不會有事,你想辦法救她就好。”

他把人抱起來,輕得讓他心疼,“你們出去。”

宋捷和趙嫂出去把門關上。

郁清坐在床上,把魏沾衣抱在懷裏,用被子裹住她身體。

她失焦的視線終于定在他臉上,看到是他,又閉上眼。

郁清凝視她面容許久,知道她是裝睡,也知道她還在鬧脾氣,可他卻不敢再折騰下去了。

他很是後悔,悔自己為什麽不早些來看她,興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郁清捧起她臉,在她耳邊柔聲:“我錯了,我認錯,我不該對你說重話,你好好養身體,好起來之後我們立即結婚。”

魏沾衣不理會。

“沾沾,我知道你在聽,也知道你生氣,怎樣都好,先把身體養起來,知道嗎?”

魏沾衣甚至将頭偏離他兩寸,還是不說話。

她要是喜歡一個人,可以為他放下驕傲洗手作羹湯,什麽都不管不顧,她要是不喜歡一個人,便冷漠到底,話都懶得講。

郁清卻很有耐心,像是回到最開始呵護她的樣子。

他又陪她說了許多話,想喚起她的求生欲,魏沾衣心中無波無瀾,只把他當做空氣。

郁清嘆氣:“好,只要你好起來,我心甘情願再喝你給我炖的湯,有毒也喝,毫無怨言。往後你願意怎麽使性子都可以,我不再教訓你了。”

“沾沾,你的身體最重要,你要努力好起來,今後我萬事都依你。”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不該不來看你,今天開始,我寸步不離守着你,好不好?”

魏沾衣心中冷嘲。

事到如今他還是覺得是她想害他,就因為自負身邊的人不會背叛他,他甚至沒有任何疑心,都不願意去查一查,對于雇傭魏沾衣接近他這回事,也毫無解釋。

他還是覺得是她對不起他,搶了他母親的愛,可這又與魏沾衣有什麽關系?她也只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兒罷了。

在她知道自己身世後,沒有想着獨占魏家的財産,天南地北做私家偵探就為了找到這個所謂的哥哥,想的都是把他帶回家。

郁清早早就認識她,可他是如何對她的?給她下套留在他身邊,看她演戲供他娛樂,把她的心和她的情緒盤算得分毫不差,就連愛上他後會産生的愧疚,他也利用着,讓她心甘情願只呆在他身邊。

他真是最狡詐也最愚蠢的人!

而這樣的人,魏沾衣實在不想跟他再有一絲的牽扯,他們之間能走到這一步,都是郁清自以為是。

郁清不管說什麽,都得不到魏沾衣一丁點的回應。

魏沾衣躺在他懷中,呼吸很淺。

他看着她,忍不住摟緊她身體。

明明近在眼前,他又再次生出那種感覺,他得不到她,抓不住她。

明明已經費盡心機,不擇手段了,為什麽還是這樣呢,到底哪一步出錯了?

他只能附在她耳邊,低聲的說:“我知錯了。”

他再次道歉:“是我錯,對不起,你可以不說話,但要活下來。”

話說到半夜,他嗓音已經沙啞,魏沾衣卻連睜開眼看看他都不願意。

趙嫂把吃的送進來又離開。

郁清扶她靠在床上,把吃的端過來,試探了溫度,喂到她嘴邊。

“沾沾,吃點東西吧。”

魏沾衣木然得一動不動。

“我讓趙嫂做了你愛吃的,嘗嘗吧。”

“要吃東西才能健康起來。”

“你好起來後,讓我做什麽,我都是可以答應的。”

她不吃飯,可藥總要吃。

宋捷開的中藥,內調身子,他嘗了一口,很苦,她該是不喜歡。

郁清開門出去,讓人拿些糖來。

屋裏突然響起碗筷砸在地上的聲音,郁清回頭,魏沾衣用盡渾身力氣推翻了桌上的飯菜和藥。她累得伏在床邊輕喘,擡眸冷瞥了一眼郁清。

郁清立在原地。

看她良久後,他對門外傭人說:“再去準備一碗藥,別忘了拿糖。”

關上門,郁清快步走回,把她再次抱進懷中,“還願意發脾氣就好,沒關系,藥等會兒就來,喝了我陪你睡,我的沾沾一定會好起來的。”

魏沾衣真想讓他滾遠些,懶得跟他啰嗦,閉着眼掙紮着要退離他的擁抱,可她那點力氣哪裏真能做到什麽。

郁清受她許久的冷漠,現在她會撒氣了,他反倒欣喜。

藥很快送來,郁清要的糖也有。

魏沾衣幹脆把頭埋進他懷中,郁清笑着揉一下她頭發:“知道你怕苦,我陪你喝。”

魏沾衣:?

她還在想,他要怎麽陪她一起喝。

郁清手掌擡起她下颌,輕捏她兩頰,唇覆上來,溫熱苦澀的藥從他口中渡進她口中。

她有些發幹的唇被他吮吻着,耳邊響起他滿足的一聲喟嘆。

魏沾衣胡亂的動,他顧着她身體太虛弱,也沒有用多大力束縛,有些遺憾地放開。

魏沾衣瞪着他,胸腔起伏洶湧。

他低下頭來,安撫似地輕輕吻她臉頰:“對不起,只能這樣喂你了。”

一口又一口,哪怕魏沾衣不願意再被他碰,可沒力氣推開,只能被迫的喝完一碗藥,臉色都氣得發青了。她以為已經結束了,他又吻上來,将一顆糖送進她嘴中。

郁清漸漸吻得又深又重。

魏沾衣睜着眼睛看他。

她在刻意接近郁清的時候還經常腦補一出虐戀情深,現在倒是真的實現了,只是情深沒有,有的只有虐戀。

她也累了,懶得推他跟他掙紮,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總歸他今日種下什麽因,來日就結什麽樣的果。

魏沾衣閉上眼,郁清睜開眼。

等她睡着後他才離開屋子,到角落抽煙。

那煙不太拿得穩,他手還是抖,從知道魏沾衣身體狀況開始,他心其實沒有一秒鐘能靜得下來。

只是在她面前,他收起所有情緒,裝得雲淡風輕一樣,怕她被影響,覺得自己真的快死了。

這小姑娘多麽怕死啊,他以前随便吓一吓她都怕成那樣,現在更不能吓她了。

郁清摸出打火機想點煙,幾次點不燃。

宋捷來時便見着他這樣,郁清低着頭,略皺着眉,一次次嘗試點煙,兩只手都在抖,火苗在他蒼白的手掌裏搖曳,被他急促的呼吸吹滅,他于是又打燃,周而複始,人看起來有些恍惚。

宋捷看不下去,走過去拿過他手中的打火機,幫他點燃煙。

“謝謝。”

宋捷知道他謝的不是這個,“魏沾衣救不活的。”

“你當初也說我救不活。”

宋捷突然覺得他有些執拗,郁清該是任何事都淡然處之才對。

“何必呢,你也看到她的樣子了,你——”

郁清擡眸,幽靜的眼神瞥過來,宋捷不敢再說下去。

郁清把煙抽完,“安排最好的醫院,她不會有任何事,我不想再聽到你們說這話,像咒她一樣。”

他輕輕皺起眉:“沾沾怕疼,又怕死,我不能讓她死。”

郁清驀然想起莊橋山住持為他和魏沾衣算的那一卦,卦象顯示他和魏沾衣不會有善終。

怎麽會呢。

這麽多年,他抄過這麽多佛經,結過那麽多善緣,縱然不是個善良的人,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他已經活得那麽不容易,為什麽唯一喜歡的人都不能留給他?

他站在風口散盡煙味,回房,只開一盞小燈坐在床前看她。

魏沾衣睡着時安靜又乖巧,下巴愈發瘦削,被子蓋在她身上,襯得她小小一團。

郁清輕輕掀開被子,魏沾衣還是蜷縮着身體睡覺,她總是這樣睡,以前有他陪着,半夜也能從他懷裏退出去,一個人縮在床的角落,他只好重新把她抱回來。

郁清躺在她身邊,扶起她頭,讓她枕在自己肩上,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放在她身下的手臂收攏,她便被圈在了懷裏。

他側着身,手掌放在她腦袋後面,緩聲低語:“你問我是不是早就認識你了。”

“是啊。”

“在你年少時,你校門外那個坐輪椅的少年,你施舍過一支鋼筆的人,你該是忘了吧。”

他那時剛知道母親收養一個女孩兒,已經養了許多年,便想去看看。幾次三番在她學校門外等她,也曾偷偷跟随。

他們說話那天,女孩兒書法課下課,滿手沒有洗幹淨的墨水,背着書包站在學校外的樹下,用鋼筆用力的戳牆,嬌氣的抱怨書法課太枯燥無趣,她的司機彎着腰小心翼翼的哄她。

女孩兒發覺他在看她,蹙着眉走過來,擰着眉打量他的雙腿和輪椅,問他幹嘛偷看自己。

少年只是看着她手中的鋼筆,昂貴得他根本買不起,大抵是他目光太直白,女孩兒把鋼筆扔進他懷裏:“給你吧,我才不要學書法,真沒勁。”

她微擡着下巴說這話,像個公主居高臨下的賞賜。

他其實沒出息,就那樣記了她許多年。

又恨。

又發了瘋的,想愛。

作者有話要說:  溫馨提示:之前趙嫂說郁清念舊還留着的一只鋼筆就是沾沾扔給他的,被他一直珍藏着,他很久就喜歡她了,就是不肯屈服于自己的嫉妒

火葬場不夠?我懂我懂

who怕who啊,來互相傷害啊[狗頭]

————

明天虐惡龍

把我公主排面安排上!!

明天早上九點更,沾沾當然不會死

這樣吧,這章評論多點,十點來加更,明天就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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