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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瀾靠在軟榻上,夜已深,她卻遲遲沒有入睡。

已經深秋了,珞明擔心她身體,給她拿了薄被蓋上,看玉瀾只默默把玩手裏的一柄短刀。

那柄短刀珞明認識,是回纥阿勒山王子送她的。

玉瀾反複看着短刀沉默不已。

她對刀雖然沒什麽研究,但自幼跟随父皇身邊,對于一些刀劍還是見過的。這是一柄很适合女性用的短刀,看上面鑲嵌的寶石和精美的花紋,應該也是回纥的貴族女子才能用到的。

阿勒山把這柄短刀給了她。

玉瀾看着這短刀,總能想起那個回纥小王子,小麥色皮膚,笑起來露出白牙。阿勒山也很愛笑,但他的笑容就是因為開心,真誠純粹沒有其他的意味。

這個善良仁義的小王子,如果有機會繼承為回纥的可汗,想必大殷和其能友好幾十年。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玉瀾怎麽也沒想到,他叔叔能大膽到在路上就把這個可汗繼承人謀殺。

想必這幾個月回纥這麽安分不動,就是去游說其他部落聯合密謀入侵大殷了。

想到這,玉瀾眼底浮起一片寒色。

她臉色不好看時,饒是珞明這樣的貼身侍女心裏都會顫抖一下,也就是懷恩有膽量如常上前通傳了。

“殿下,吏部司郎中檀喆候見。”

玉瀾摸着短刀的手微微一頓,打起精神:“讓他進來。”

檀喆一路跟着懷恩進入集仙殿廳堂,看似低着頭老實乖巧,實際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把集仙殿默默觀察了一個遍。

哪怕不觀察,這集仙殿遍布的低沉氣息他也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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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意外。

檀喆心裏有數,其實就算心裏沒數他也有本事在玉瀾面前做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他就有這麽個微不足道的長處,膽大心細沉得住氣。

進入廳堂時,玉瀾正穿着常服,背靠着桌子看着面前的一面牆。

那面牆上挂着一幅地圖,是如今大殷疆域地圖。

檀喆拱手行禮,玉瀾沒有動。

檀喆也沒動。

“昔日骠騎大将軍霍去病封狼居胥,自此凡是大一統疆域必須要到達河西走廊處,才能稱之為一統中原。”

玉瀾淡淡說着,從靠着的桌前站起來。

“先帝當年征戰沙場,檀大人還記得先帝最後一戰嗎?”

檀喆一拱手:“回禀殿下,是蒼山一戰,此戰乃先帝在位七年後最後一次親征。先帝親率十萬大軍攻破蒼山匈奴部族,滅敵七萬,自此匈奴遠逃沙漠。”

玉瀾點點頭,輕輕一笑:“對。”

她拿手裏的短刀指了指地圖:“就是這,自此大殷朝疆域往西推了二百三十裏,定了如今大殷朝的疆域。”

檀喆擡頭看向那地圖,又低下頭去。

玉瀾和檀喆心照不宣都沒提的是,那次先帝最後一次親征,陪同的副将就是檀喆的父親檀铖。

檀喆還是講理的,雖然先帝于他而言是殺父之仇,但先帝的軍事才略他不否認,更何況玉瀾給了他半年時間,他也沒能給自己父親翻案。

“昔日父皇在時,國內民生凋敝需要休養,父皇尚且有血性與匈奴一戰,怎麽到現在,就不行了呢。”

她淡淡一句,卻是最近三天所有怒火的延續。

檀喆不答,心裏卻清楚得很。

回纥進攻大殷的消息傳到洛陽城至今已有三日,玉瀾這三日每天開早朝與百官商議如何應對回纥,并因為此事将入朝官員從以往四品以上擴大到五品以上。

檀喆正好是從五品上,剛好具備入朝參會的資格。

于是他在這三日裏見證了當朝以九位宰相為主的最有權勢的大臣對此事的反應。

沒有例外都是主和反戰的。

檀喆想想那些大臣回答的盛況,現在還是在心裏驚嘆不已。

尚書左仆射張祿:“臣認為,數十年戰亂,民生凋敝,百姓如今需要修生養息,國家需要興補國庫。無論哪方面,都不适合此刻出征回纥。臣認為,可派使者前去與回纥商議,與回纥達成和平,保證我朝百姓有地可耕,有糧可種,才是重中之重。”

兵部尚書龐南棟:“臣認為張大人所言有理。且如今天已入秋,即将寒冬,回纥主要在西部,到冬天較中原更加寒冷,如果真的行軍作戰對我朝将士必然不利。此時莫不如派使者釋放我朝友好之意,以保證我朝百姓免受戰亂之苦。”

戶部尚書盧瞿若:“臣附議,此刻回纥士氣正盛,縱使是久經沙場的趙将軍依然固守困難,再加上如今國庫空虛,百姓受苦。若花費大量錢財人力迎戰回纥,百姓有田無人耕,有地無人開墾,國庫無法充盈,終究不是上策。”

第一天還是分析利弊,玉瀾自然也不能簡簡單單的就聽從答應,是以第一天沒有商量出結果來。檀喆在一衆三四品大員面前人微言輕,在離着玉瀾最遠的地方安分守己,但也能聽出來,這些大臣是主和的,甚至願意放棄一部分土地來求和。

皇帝楚景澈就坐在皇位上,旁邊時臨朝聽政的玉瀾。十二歲的楚景澈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自己的主張,竟然連連點頭,尤其盧瞿若說完後還說了一句愛卿此言有理。但這句話說完一直到散朝,楚景澈也沒再說第二句話,檀喆雖然低着頭也能猜出,興許就是被玉瀾用眼神警告了。

第一天,玉瀾沒有做任何表示散了朝。

第二天,玉瀾依然聽諸位大臣的看法,這次,楚景澈自始至終未發一言。而百官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甚至出現了詭異的一邊倒的架勢,全部是主和的。

玉瀾依然未置一詞。

連着兩天玉瀾不發表看法,百官也看出來了,現在還不答應,看來這長公主的主張和她們不同。

于是到了第三天,百官在堅持自己觀點的同時,措辭更加多樣,甚至提到了玉瀾拒絕和親這一事,雖然沒有明說,言談間頗有些此事的發生怪玉瀾拒絕将靈犀公主嫁入回纥的意思。

“這些天,不光在朝上,這奏折送過來四百三十二章,有三百五十七章是關于回纥一事,又三百五十六章依然是主和不主戰。倒是有一章,陳明此次出兵可行。”

玉瀾把那個奏折拿出來放到桌子上,轉過來看向檀喆。

“為什麽你主張出兵?”

檀喆擡眸看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奏折,微微抿唇,沒有立刻說話。

玉瀾見他不言,反倒有些意外,她沉吟許久,随即莞爾一笑,只是這笑容雖美卻有些意味不明:“怎麽,總不能是揣摩我的意思才寫的這份奏折吧,聖上可還是對盧瞿若的話稱言之有理呢。”

玉瀾望着他,等着他開口。

檀喆揣摩出她的想法,這玉瀾并不意外,張祿他們也已經猜出了她的的意思,不還是在朝上力主求和。玉瀾也知道檀喆這三日都在朝會上,但他始終沒發言,卻在私下呈上這麽一份主戰的奏章。

玉瀾覺得有意思的是,朝內獨一份兒的主戰奏章,竟然是平素看起來和她相處着最不痛快的檀喆寫的。

玉瀾苦就苦在清醒。

她一點都不自作多情,盡管心裏有股暖意,但她也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檀喆寫這封奏折是暗示自己與她站在同一個立場上支持她。她反思一下兩人每次的相處,覺得還沒能讓檀喆對她親近到這個份兒上,甚至連交心都很難說。

檀喆這個人,她縱然喜歡,也自知還沒琢磨透。

不過既然他寫了主戰奏折,倒是可以叫來問問他的想法。

玉瀾摒棄左右,只留下她和檀喆。

本來一位佳人一位才子,四目相對應該生出點別的意思才對。然而此刻全然沒有這份心思,尤其玉瀾,滿心想的都是那前線。

“現在只剩你我,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

檀喆靜立許久,一拱手:“那臣,知無不言。”

第四天,群臣仍舊堅持與回纥求和,玉瀾雖然沒有明确表現自己的主張,卻也沒有松口求和的事兒,是以君臣膠着。

然而這時候,大殿內一個年輕人舉玉笏站出來,在大殿內聲音衡量,铿锵有力的表達了另一個觀點,主戰。

這個年輕人條理清晰,思維缜密的列舉了迎戰回纥的理由,引得群臣側目。

此人正是檀喆。

檀喆姿态沉穩,不卑不亢,他說完自己的想法,玉瀾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只召集三省長官并六部尚書來政事堂議事。

大殷朝共宰相九人,其中四位是尚書省左右仆射、中書省令和門下侍郎,另外五位是六部尚書之職兼同平章事,名為尚書實有宰相之權。六部中如今唯獨刑部尚書張闵彡因之前案件沒有同平章事之權,但這次也來了政事堂參加議會。

顯然,這幾位對檀喆剛才條理清晰的主戰言論整得極為惱火,是以在政事堂上更加激動的陳述主和觀點,漸漸言辭激烈咄咄逼人,仿佛就要在這逼着玉瀾趕緊答應派使者求和。

玉瀾被這幫老臣們你一言我一語逼得頭昏腦漲,偌大的宮殿卻讓她覺得憋悶,只覺得透不過氣來,伴随着這種憋悶的是無處發洩的怒火在胸腔燃燒。

她想喝口茶,入口卻覺得茶寡淡無味,然而這茶水又很燙,讓她的唇角一痛,不由皺眉。玉瀾摸着茶杯細膩的白瓷,聽着這些宰相的話語,那滾燙的水仿佛潑進她的心裏,一腔火經這滾燙的水一潑,沸騰了。

她猛的站起來,把手裏的茶杯朝地上狠狠一摔,茶杯碎裂,茶水四濺。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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