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
成安八年,這一年的科考狀元顧玉章,被玉瀾安排到了翰林院做翰林學士,在翰林院裏他官職也不高,負責文書工作。
這個在成安七年于洛陽城中頗受禮部侍郎賞識的狀元,時年二十七歲,比玉瀾大兩歲,比檀喆大了一歲。在殿試時穿一身藏青長袍,面對玉瀾的提問不卑不亢從容有度,與殿試當場寫就的文章也一氣呵成,成了大殷朝開國以來第一個連中三元者。
可就是這麽一個天降的文曲星,被玉瀾直接放進翰林院裏,看似進入了核心,但官職沒有別人的高,來這也人生地不熟,想來這日子應該是沒那麽好過的。
顧玉章到底聰明,也知道這是長公主的安排,是以聽從調遣,只是許多時候,難免氣悶。
玉瀾卻不管這些,她就想看看顧玉章這樣心高氣傲的人能不能撐住這些,是不是能堪當大任的人物,就看她的造化了。
轉頭,玉瀾也就把這事兒放下了,她要操心的事兒特別多,哪能老是惦記着這麽一件事兒。
尤其科考之後不久,大殷境內頻出天災,先是長江下游出現洪澇,連洛陽城都受到波及,玉瀾立刻組織官兵赈災,可沒等這邊安頓下,轉眼到了夏天,長安城及周邊地區又出現嚴重的蝗災。
一時間,剛剛安頓沒多久的百姓又過上流離失所的苦難生活。
兩場災難讓大殷接連受創,誰也沒想到這樣的災事能在發生在一年,玉瀾縱然立刻反應指揮,也讓災情得到控制,但也讓一些有心人傳播了一些惡劣的謠言,稱此乃天意,是老天見玉瀾獨斷專權的報應。
幾個月的忙碌沒讓玉瀾垮下去,卻因為這謠言讓她一夜之間肝火旺盛,嘴角起了潰瘍,根本吃不下東西。珞明只能每天熬各種粥讓她喝一點流食,這種情況下,玉瀾迅速地瘦了下去。
檀喆來集仙殿似乎比以往要勤了一些,也看玉瀾臉色不好。他在一次要離開時,停下腳步,躊躇了一下,轉身問:“殿下要不要去陶華園走走。”
玉瀾躺在軟榻上,潰瘍已經糾纏了她半個月,加上連日操勞,讓她的臉已經瘦出尖尖的下巴。
她想也沒想地拒絕:“沒心情。”
擱平時,檀喆就放棄了,但看她瘦削單薄的肩膀,他又勸了一句:“荷花池裏想必已經開滿了荷花,也有蓮子吃,殿下要不要去嘗嘗。”
玉瀾本來躺軟榻上輕搖扇子昏昏欲睡,也沒想到檀喆能堅持,她有些意外,也就給面子地笑了笑:“去倒是可以,可我累,又不想坐步輿,要走到半路不想動了,檀大人背我?”
Advertisement
她似笑未笑地望着他,一臉戲谑。
你看這人,明明是帶她出去散散心,卻好像是他想去似的。
檀喆笑了笑,一臉無可奈何的認命表情,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玉瀾嘴上說得狠,但真答應了去,也就自己走着去了,不會真的讓檀喆背。只是這次她走得格外慢了些,檀喆在她身側掌燈,看她腳步有些虛浮,默默的伸手護在她身後。
走了一段路,玉瀾突然笑了。
“檀大人吶,果然溫柔起來無微不至,難怪那些教坊伶人都仰慕檀大人。”
換以前,檀喆聽她說這話都是沉默,也不辯解也不應和,再生氣了就直接告辭走人。
但這次,他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其實當時去教坊司,是為了……”
這就是他不想解釋的原因,他覺得難以解釋。
但玉瀾明白:“我懂,那時你為了科考,有高官賞識也能在科考中占得一份先機,出于這個目的你也得迎合一下。”
檀喆立刻說道:“考中後就沒再去過了。”
玉瀾本來比他往前半個身位,聞言偏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
她滿滿的懷疑讓檀喆很焦躁,他就知道她不信。
他盡量讓自己回視的眼神委婉含蓄一些,但話說得老實不客氣:“這些年你得到的消息裏可有我去教坊司聽過曲兒?”
檀喆知道玉瀾的情報能力是一流的,可以說她還沒學會做一個監國長公主的時候就已經學會怎麽掌握情報了。雖然彼此沒明說過,但要說玉瀾沒他的情報,檀喆也不信。
玉瀾一時啞然,又不服氣:“誰知道你是不是有別的門道呢,我的情報又不是萬能的。”
嘴硬。檀喆在心裏說道。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許久,檀喆慢聲道:“真沒有。”
玉瀾也老實了:“哦。”
他們就這樣到了陶華園。昨日一場雨,讓陶華園的荷花池蛙聲一片,然而荷花娉婷袅娜,于水中挺立,那螢火蟲依然在水面荷葉上飛舞,玉瀾不由得深吸了口氣,滿滿的荷花香。
檀喆看她心情轉好,問她:“要不要去荷花池裏看看。”
玉瀾欣然同意。
檀喆扶她上了小船,玉瀾踏入小船時身形大幅度晃了一下,檀喆連忙伸出雙手扶住她。
兩人的手相握,玉瀾卻沒什麽反應,甚至有點懊惱,低着頭徑自坐下也不說話。
檀喆看了她一眼,也坐進去,任勞任怨的劃槳。
起初玉瀾情緒不高,直到小船駛進荷花叢裏她仰面看荷花滿園螢火飛舞,臉上才露出笑意,從船內撐起身體,手臂撐在船沿朝外看。
“要不要摘蓮蓬?”
玉瀾說了聲好,檀喆收起槳,摘了一些蓮蓬放到她身邊。
“我要荷花。”玉瀾又要求。
檀喆聽話,要去摘,手還沒碰到和荷花梗,玉瀾又變卦:“算了不要了,就讓花那樣長着吧,長得那樣好,摘了可惜了。”
檀喆的手微微在空中不易察覺的頓了一下,他嗯了聲,把手收回來。
就這麽一句話,檀喆就聽出玉瀾心情又不好了。
他沉吟許久,說道:“外面的那些話,公主不必太過在意。自古縱然明君聖主亦分功過,公主監國不過四年,又有如此雷霆手段,一些人想要借機使壞再正常不過。事情嚴重了就差人處理,不嚴重就不要放在心上,沒必要為這樣的事煩憂。”
玉瀾手裏拿着蓮蓬,聞言對他一笑。
“我知道,只是有時候克制不住,而且也有些別的顧慮。”
“公主是說太史居?”
太史居,負責天文地動,天象歷法,風雲氣色,律歷蔔筮,他們的一句話,不一定能左右朝政,但若說些對玉瀾不利的話,終究是會有些惡劣的影響的,到時候讓百官以此抓住把柄,就更棘手了。
玉瀾點點頭:“要是有人對那裏動了心思,可就不好說了。”
“太史居令崔揚出自雲陽崔氏,雲陽崔氏在如今六大世家中已經居首,而我吧……”
她嘆了口氣,倒也坦蕩:“和崔氏素來也不怎麽和睦,崔揚要是這會動了什麽心思得了什麽授意,确實就不太好了。”
她語氣淡淡,有種莫名的嘆息,檀喆一邊劃槳一邊聽她說,但沒有回應。玉瀾的話已經落了許久,檀喆才說:“現在先好好休息,別想這麽多了。”
玉瀾聽到這話怔愣,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太多,只哦了一聲:“那就說點別的。”
她靠在船沿一撐下巴,檀喆心叫一聲不好。
“檀大人紅顏無數,英俊風流,桃色韻事我也聽說了不少,那有沒有和別人一起這樣泛舟湖上啊?”
你看你看,縱然是尊貴的公主,興致起來也免不了想翻翻舊事八卦一下。
換了別人,檀喆有千萬種方法不接這茬。
這次,他也有心想要掙紮一下:“誰喜歡大晚上出來泛舟啊。”
玉瀾将蓮蓬放在唇邊,本來是想聞聞蓮子的香氣,聽到檀喆裝傻的話,她也不氣,只笑微微的将他望着。
蓮蓬雖沒有荷花嬌美,但碧如翡翠,玉瀾肌膚柔白,這青翠和白皙對比鮮明,倒也又幾分情致。
玉瀾含笑看他幾秒,然後拿手裏的蓮蓬放水裏,又朝他一揮,蓮蓬沾上的水就撒到檀喆身上。
檀喆躲了一下,自然躲不過。
“別鬧。”
玉瀾不知道他怎麽每次說這句話都語氣這麽淡,也不是生氣,但應該也不會覺得有趣,就只是輕輕的一聲提醒。
玉瀾也沒打算這樣和他玩鬧,把蓮蓬放到旁邊,右手抱住左手手臂,還是那樣含笑的表情。
她今天确實情緒不高,但還能在他面前維持面帶微笑的體面,檀喆突然覺得這幾年玉瀾也改變了不少。
這個念頭在心裏浮起,讓檀喆心口的某一個角落不經意地柔軟下來。
他望着她,許久回答道:“沒有。”
玉瀾睫毛顫了顫。
“臣七歲被抄家,幾年後兄長姐姐相繼離去,臣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
檀喆邊說邊轉身拿槳,本想往回劃,但似乎玉瀾還不想走,讓他繼續往前,檀喆從善如流。
“這麽多年從未指望能走仕途,每天的生活不過是劈柴捕魚打獵,母親不願我就這麽長成一個農夫,堅持讓我讀書,閑時我也去酒樓做做賬房,這麽多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