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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八年秋。

暗地巡察歸來的玉瀾終于“病愈”,重新臨朝稱制,并且一監國就有大動靜,先是以貪污赈災錢糧為由直接将宣州刺史貶為庶人,又派巡察史嚴格審查赈災情況。

而讓人有些意外的是,首先玉瀾将一個宣州下屬的小縣令給調到了洛陽城,直接提拔其擔任中書省中書舍人,此人正是遠安縣縣令喬淮書。

另外,宣州刺史被貶後,玉瀾選了成安八年狀元,現翰林學士顧玉章出任宣州刺史。

這兩項調動帶來的争議不小。首先,中書舍人這個職位很重要,現在讓一個沒有背景的喬淮書來擔任,明顯就是玉瀾在朝中勢力的又一次擴張。

現在玉瀾文有左相檀喆武有金吾衛中郎将江照不說,在門下省和中書省也都有自己的人,以百官之力想撼動她是沒那麽容易了。

至于對顧玉章的調動,也有些讓人意外。

顧玉章是這幾年玉瀾十分青睐的一類人——寒門學子,天資聰穎,玉瀾這兩年提拔了大批沒什麽背景的官員到京城,如今反倒把這樣完美契合她所想的狀元郎派到了地方。

有的官員堅持認為玉瀾是培養鍛煉顧玉章,也有的人覺得顧玉章先是被她扔到翰林院又被她派到地方,想來對顧玉章也沒那麽欣賞。

兩種說法玉瀾都聽說了,都有點道理。

唯獨檀喆是知道玉瀾心思的。

“顧玉章若有濟世安民的心志,那這個宣州正好給他發揮,也讓我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拿一個上州給他試煉,我已經夠仁厚了。”

檀喆聞言笑了笑。

簡言之,玉瀾惜才,顧玉章到底是狀元郎,就這麽放棄,她舍不得。但感情也就僅止于此,再多就沒了。

檀喆摸着下巴想想之前聽聞的顧玉章的事,又擡頭看了玉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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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顧玉章和你告別時,就沒說點別的什麽?”

玉瀾正練字,聞言困惑地望他一眼:“別的什麽?”

檀喆眯眼打量她一下,很快就放棄,算了,顧玉章真的說什麽,玉瀾也不會告訴他。

随着南邊水災初定,北邊的蝗災也漸漸穩定下來,兩方災民流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玉瀾終于松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喘勻,意外又接連而出。

先是玉媱宣布休夫。

和玉瀾當年的和離還不一樣,玉媱的休夫,單方面,極其堅決,且是先斬後奏。那楊深古一夜之間被玉媱卷了鋪蓋卷扔出公主府,走投無路大半夜的來求見玉瀾,玉瀾才知道這休書已經寫完,楊家現在都知道了。

玉瀾看楊深古跪在她面前,八尺男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程沒說玉媱的一句不是,只怨自己沒出息在弘文館幹個閑差,怨如今楊家落魄讓玉媱不安,怨這世道太苦。

縱然他沒直說,但怨的這些,似乎都是玉瀾促成的。玉瀾坐在位子上還沒說什麽,旁邊的雲舒先聽不下去了。

“楊大人!”

雲舒高聲打斷他:“楊大人此來是讓我們長公主給你主持公道的,還是來這裏抱怨訴苦的?驸馬不能擔任要職乃是祖訓,驸馬在成親前就應該有此覺悟!家道落魄也是因為楊家無人扛鼎不能潔身自好,驸馬在這裏抱怨又有何用!楊大人僅因為自己委屈就抱怨這世道苦楚,此言更加沒有格局見識!”

雲舒話沒說完,玉瀾一拍扶手,厲聲訓斥她:“雲舒!驸馬在此,哪容得下你在這放肆!”

雲舒立刻跪拜請罪,但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卻是心照不宣的打了個配合。

雲舒這番言論是自作主張不假,給玉瀾出氣也是真的。這些話玉瀾聽了哪能不氣,不過是不好發作罷了。

雲舒終究是奴籍身份,她對楊深古這一頓反唇相譏,要是玉瀾不先出手訓斥,讓楊深古抓住把柄,一來雲舒不好脫身,二來玉瀾也落人口實。

楊深古資質平庸懦弱,想來也是真的傷心,竟然沒察覺這一點,反倒被雲舒給罵蒙了,跪在那竟然一時不敢說話。玉瀾嘆了口氣:“那如今,驸馬有和打算?”

楊深古竟然露出羞赧的表情,絞着手指:“長公主既然叫我一聲驸馬,臣也希望長公主能勸一下靈犀公主,我無意和離,更不想被公主休夫。夫妻本是同林鳥,我願此後對她言聽計從,更加好好待她。”

楊深古眼神殷殷,玉瀾卻十分為難。

她有種直覺,玉媱肯定不會回心轉意。

她含糊着說試試,沒有給楊深古一個準話,讓雲舒送客。

第二天沒等她宣,玉媱就來了,一路走一路掩嘴低泣。

和玉瀾和離後依然堅持少女發式不同,玉媱婚後早早就盤起了發。玉瀾看她滿頭珠翠,貴重的頭飾煌煌璀璨,妝容也變了些,如今眉畫得很長,長眉入鬓的模樣,雖然依然面若桃花,可還是哪裏有了不同。

不等玉瀾問什麽,玉媱先撲通一聲跪下了,聲淚涕下地和玉瀾哭訴自己看人走眼,稱楊深古喜逛青樓,和好幾個花魁有染,還好賭錢,欠債許多,她拿了許多陪嫁為楊深古還債。

說完這些不夠,又說楊深古生性懦弱無能,愚鈍平庸,又抱怨了許多婚後楊深古讓她難以忍受的細節。

玉瀾聽得頭昏腦漲,自然也不愛聽。一開始她就知道玉媱既然做得這麽絕大概率沒有回旋餘地,聽她說這些也沒什麽用。

“姐姐,我雖醉心舞蹈,對這些事情懵懂無知,可我也知道不能就這樣混沌過日。姐姐尚且因為崔炳而和離,這楊深古品性不端,斷不能做我們皇室的吸血蟲,我這也是不得已為之,姐姐可要替我做主。”

玉瀾翹起嘴角輕輕一笑,不說話。

她知道自己該生氣的,玉媱先斬後奏本來就是對她的無視。更何況皇室貴女的婚姻大多是政治目的,楊家如今雖然勢弱,可到底是百年望族有根基的,玉媱這一鬧,楊家怨的可不只是她一個人,連她這個長公主也得被指責。

可玉瀾發現自己沒發生氣,或者說她氣不起來。不是因為她還對玉媱抱有手足情誼,也不是因為她們是皇室貴女。玉瀾看着依然低聲啜泣的玉媱,她意識到,正是因為對玉媱沒了那些情誼,又知道她貴為公主最好不要傷了顏面,她才懶得再憤怒。

或許玉媱成親的時候,她已經有了這場婚姻不會走到最後的預感,一直到今日,她望着玉媱,只剩了無言。

玉媱這個人,永遠都這樣,事情做下了,讓別人給她收拾爛攤子。回纥那次是,這次也是。

她只是哭,只是和她憤憤地說女子當自立自強,和她說女子不能被一個男人困住,可她只是潇灑地一紙休書扔給楊深古,扔給楊家,棘手的後果她從來不顧。

玉瀾覺得累了,乏了,再次讓雲舒送客。過了一會珞明進來禀報說檀喆來了,玉瀾靠在軟榻上阖上雙眸,第一次說了不見。

檀喆站在集仙殿外,聽到珞明的禀報,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驚訝得不得了,

不見他?她竟然不見他?

“長公主,真是這樣說?”他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

珞明困惑地望了他一眼,她到底老實:“是,長公主說近日無事與檀大人商議,檀大人請回吧。”

檀喆沉默,不再多問。

坐回車輿,檀喆忍不住揣摩玉瀾心思。

玉媱休夫這事兒随着楊深古大半夜求見玉瀾已經一夜傳遍了洛陽城,這會兒估計民間都已經傳開了。檀喆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那為什麽玉瀾突然不見他了呢?要知道從檀喆擔任戶部侍郎到現在,還從來沒有玉瀾不見他的時候。哪怕玉瀾生病心情不好,檀喆她也是照見。

難道玉瀾以為他對玉媱舊情未了,這是借機考驗他?

想到這,明明還沒有定論,檀喆還是心裏一沉。

他承認,這個念頭讓他心裏十分不痛快。

尤其想想玉瀾幾次對他的打趣,檀喆越發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這讓他越想越惱怒,但又在心裏有一絲期盼,希望玉瀾這次不見他和玉媱沒有關系。

玉瀾也是沒有想到,她因為疲憊而臨時不見檀喆的決定能讓檀喆揣測出這麽多的內容。而巧合的是,緩過神來的玉瀾,想起剛剛離開的玉媱和珞明禀報的檀喆在殿外等候的消息,她突然意識到,這時候,玉媱和檀喆應該打過照面了。

思及此,玉瀾也是心裏一沉。

她想到了至今沒有婚娶的檀喆。

聽說就連檀母房裏的幾個小婢女都被檀母勒令不準對家主有任何非分之想。檀喆身邊現在連個侍妾都沒有,孤零零孑然一人,又是為了誰?

她想起當初大理寺少卿身份的檀喆跪在集仙殿外為玉媱求情的模樣。

曾經玉媱成親,這些她可以不想,可如今,兩人都已是孤身一身。

想到這,玉瀾猛地睜開眼。

仿佛做了一個噩夢,玉瀾額頭驚出一身冷汗,急促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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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存稿箱發稿時間忘定了。這兩天出差手機被沒收了也看不到信息。今天發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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