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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玉嫤這次來信,玉瀾又氣又怒,良久又嘆息一聲。
“玉嫤在外面,應該是吃了不少苦。”
這時候玉瀾才知道,玉嫤曾在邊塞失蹤過。
也不知道是什麽變故,讓玉嫤不小心和邊塞的一些流民混在一起被突厥帶走了。突厥把這些漢人帶去做苦力,也沒想到裏面混進去一個公主。玉嫤在突厥流浪了兩個多月才被陸寒尋找到帶回來。
這要是玉瀾的脾氣,應該是要定陸寒尋一個罪的。但玉嫤信中言辭懇切,稱陸寒尋兩個多月裏尋她辛苦,請玉瀾暫且寬恕陸寒尋一次,甚至說不讓他上報朝廷是她的主意。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玉瀾只得回了封信,讓她擇佳期回來一次,陸寒尋這罪暫且就免了。
玉嫤這信來得快一些,三天後玉瀾才收到來自北部的消息,正如玉嫤所言,突厥內部派系鬥争,致使偌大的突厥一分為二。如今突厥一方是前單于的弟弟執政,一方是前單于的大兒子掌權,互不相讓。
這樣一來就大大便宜了大殷,突厥分裂勢必實力大減,大殷的壓力自然也就小很多。這個成果其實跟玉嫤關系不大,是陸寒尋多年經營的結果,但玉嫤的失蹤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讓突厥從此分成東西兩部分。
接下來,只要陸寒尋在東西突厥中挑撥一下,不讓他們重新融為一體,北部的壓力将會大大減小。
每每想起這事,玉瀾就不得不佩服陸寒尋的謀略。陸寒尋武将出身,将門之子,然而心胸謀劃絕不僅止于軍事。這個人政治嗅覺很強,也很有手腕,也就是現在鎮守邊塞遠離朝堂,若身處權力中心,很容易成為左右朝局的一個人。
但陸寒尋志不在此,只想守護邊塞安寧,玉瀾也就随了他的意。只是想想,還是會有感慨。
檀喆再來見她時,是那日他離開的十日之後。
玉瀾這次沒請他,是他自己來的,理由也充分,最近的需要彙報的事情積壓得太多了,需要來集仙殿見玉瀾一面。
來了後,檀喆先是恭喜玉瀾除了一個心頭大患,又中規中矩的彙報這十來天的內容。玉瀾一邊聽一邊點點頭,但也就專心聽了一半兒,就撐着下巴盯着檀喆看。
檀喆不動聲色地彙報完,頓了一下,聽玉瀾這邊沒動靜,他遲疑了一下,下決定的時候多少是帶了負氣和狠勁兒:“這是近五天事宜,那臣告——”
告辭兩個字他有意拖長了些,這已經是檀喆冒的最大的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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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留我,我可就走了,我可真走了。
玉瀾聽沒聽出他的意思,檀喆不确定。但玉瀾開口了是真的。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玉瀾托腮凝望他。
檀喆看她笑微微卻眼神複雜的模樣,垂眸:“長公主多想了。”
玉瀾聞言笑了一下,顯然不能認同。
她站起來,但不知怎麽眉頭一皺,她撐住桌子緩了一下,又支起身體。
檀喆看到她的小動作,他身體晃了一下,卻到底沒動,只行禮的手垂下來,漸漸握成拳。
玉瀾慢慢走到他面前。
她矮一些,就仰起頭看他。
“往日你發脾氣使小性子,哪次不是我親自到檀府把你哄回來,檀喆你說說,哪次不是?”
她歪着頭看他,一副和他算賬的樣子。
檀喆垂頭望着她。
她眼睛很亮,燭光下越發晶瑩,然而檀喆總感覺她有些強顏歡笑。
他唇動了動,良久他說道:“那天沒說什麽。”
玉瀾微愣:“什麽?”
“你沒見我那天,我和靈犀公主沒說什麽。”
他靜靜地望着她,口齒清晰地澄清着。
玉瀾盯着他的臉,笑容漸漸斂去。
他果然是看出來了。
玉瀾的情報能力不能說讓她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但畢竟是在紫微城裏,想不知道其實也挺難。
玉瀾監國這些年,自檀喆成為戶部侍郎至今,只有那一次,玉瀾沒有在集仙殿見檀喆。
那一天下午,玉媱哭哭啼啼地和她訴苦半日,離開的時候恰巧遇到了來見玉瀾的檀喆。
巧的是,也正是那天,心煩意亂的玉瀾沒有見檀喆。
其實那天晚上玉瀾就猜到了,玉媱和檀喆很可能在集仙殿外打了照面,但也沒成想,剛剛休夫的玉媱就能等在神武門外要見檀喆。
雲舒是玉瀾的好徒弟,經過那次失誤後,如今言辭越發謹慎了,倒是說檀喆和玉媱是分別坐自己車輿離開的,只是在神武門外站了不到一字的時間,短暫的說了幾句話,但說的什麽并不知道。
是啊,時間不長,玉瀾知道。
要說玉瀾多想,好奇他們在那一字裏說了什麽話,其實不是。玉瀾沒那種好奇心。
她只是單純的想想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就覺得心口堵得慌。
不過而已。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本性善妒,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她就釋然,是不是善妒她就無所謂了。
她看着他,短短時間裏心思百轉千回,似乎想說很多話,但到了嘴邊,卻只剩一個哦字。
哦,我知道了。
檀喆見她雖然應着,但眼神淡淡,心裏一下就急了,顯然她這是沒有解開心結啊。
但檀喆想想,又不知道再去解釋什麽。玉媱成親到現在也不過就見過兩次面,上一次都已經是三年前了,還都是在集仙殿玉瀾眼皮子底下,還讓他解釋什麽?
檀喆費解之餘就有些氣悶,尤其看玉瀾依然沒有釋然的面容,他就像走近死胡同一樣找不到出路。
“到……”
檀喆還想着要說些什麽話才好,玉瀾卻懶得談這些了,只丢給他一個奏折:“看看。”
檀喆思路被打斷,看了玉瀾一眼,這才拿起奏折來。
玉瀾給了他一點時間,又說道:“這類奏折今年夏天禮部遞上來一封,最近幾天有人陸續呈遞上來,你覺得是不是巧合?”
檀喆看那奏折,是請求為皇帝迎娶中宮的。
玉瀾看檀喆沒什麽表情,猜他看到這奏折的心情和她當初一樣,意料之中,早晚都會發生的事兒。
檀喆把奏折溜了一邊,腦海裏突然翻過一個念頭,玉瀾就這樣,永遠都能在生活和正經事之間随時切換。
他也只好暫時放下那些擾人的事,想了想:“其實也不奇怪。”
“聖上如今已經十五歲,算年紀考慮中宮倒也不算太早了,只是……”
“只是迎娶中宮就意味着聖上親政,這我知道,”玉瀾抱臂看着他,“我只是覺得,最近突然有這類奏折呈遞上來,有些奇怪。”
她一揚下巴,指了指那奏折:“這些奏折,明顯是自我稱病後變多的,你那幾日上朝,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還有,我知道皇帝單獨召見過你。”
檀喆聞言看她一眼,玉瀾神色平靜,似乎也不是讓他坦白那天皇帝見他說了些什麽。
或者說,她能猜到。
“皇帝長大了,自己也越發有主意了,”玉瀾嘆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茶,“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了什麽,但大抵能猜到,他是想拉攏你吧。”
檀喆沒說話,算是默認。
“都知道你是我提拔起來的,皇帝還敢第一次上朝就拉攏你,唉,足見我這個長公主的失敗啊,手裏這麽大的依仗都有人敢撬。”
她的長嘆讓檀喆又緊張又無奈:“我沒……”
“我知道你沒有,”玉瀾打斷他,幽幽得嘆息,“要不然以你的脾氣,你不會現在還站在這。”
檀喆怔住。
“可是換了別人,就未必了。如今都說長公主人多勢衆,卻不知道反對我的人也不少。皇帝有親政的心思,又是正統,勢必會有人跟随,這才是這些奏折越來越多的原因。”
玉瀾語氣淡淡的,看向那幾道被她分出來的奏折,無一例外都是請求皇帝迎娶中宮的。
有那麽一瞬間,檀喆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問她:“那你有什麽打算嗎?”
玉瀾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我能有什麽打算?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這個紫微城和天下,都是皇帝的。”
這個時候,檀喆早就忘了和玉瀾去解釋什麽他和玉媱的關系。他收斂神情認真地注視着她,仿佛想要從她臉上察覺到一點信息。
玉瀾卻很坦蕩,甚至這時候有了和他談天的心思。
“其實若有一天我不當這個監國長公主了,也不錯。那樣我就可以好好歇一下了。不瞞你說,我曾想過要是哪天不當監國長公主了,我就去雲游四海,我會騎馬,就一人一馬到處去看看。等看累了不想走了,就找一處有湖水的地方,蓋一座竹樓,再養一群鴨子在水裏玩兒,要是哪天我有興趣了,就開一塊地種菜試試。”
她說着說着就笑起來,似乎覺得回憶裏的畫面十分有趣。
檀喆靜靜聽着。
“一個人是孤單了點,要是有人陪着更好。”
玉瀾露出遺憾的神情,卻沒有看檀喆。
唯獨在檀喆離開時,她輕輕地說。
“檀喆,別去喜歡玉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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