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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八年的冬天,無論玉瀾還是大殷百姓過得都還平和。雖然這一年鬧了災荒,但當朝者組織得力,百姓安置得也快,尚且能夠在這年冬天期盼來年能風調雨順。

玉瀾這個冬天過得其實也還行。

她照樣怕冷,又嫌那些過冬的衣服不好看,起初不願意穿,珞明手巧,給她的衣服做了許多修飾,玉瀾這才肯穿上美美的衣服過冬。就連玉嫤也隔着千山萬水給她送來了三套過冬的衣服,照例是細密的針腳和精美的花樣,玉瀾看着喜歡,和珞明的衣服一起來回換着穿。

也是這時候,檀喆才能看到玉瀾小女兒的嬌氣。

玉瀾這冬天之所以過得這麽平心靜氣,檀喆出了很大一份力。

剛入冬玉瀾就染了風寒,又不好輕易稱病不出,只好硬挺着,天天咳嗽咳得直不起腰,每個早晚都得喝藥。

晚上玉瀾喝藥的時候檀喆能遇上,第一次見她喝藥時,檀喆看她先喝了一口,皺着眉一口氣把碗裏的藥全喝了,他看了一眼就垂了頭沒說話。

第二天晚上檀喆又來了,雙手抄着兜,見珞明給玉瀾送藥過來時,檀喆突然笑了一聲。

這笑聲有點明顯,讓玉瀾和珞明都愣了一下。

玉瀾立刻就不高興了,對他招招手:“來你過來。”

檀喆乖乖過去,玉瀾看向珞明一揚下巴:“把藥給他。”

等檀喆手裏捧着藥,玉瀾揮手讓珞明下去,看着他笑:“喂我。”

沒有餘地的要求。

檀喆也不反抗,捧着珞明遞過來的藥,臉上依然挂着似有若無的笑容,從善如流地在軟榻邊坐下,拿小勺盛了一點藥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玉瀾要求得蠻橫,真到這時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太親昵了,心頭浮起一絲羞赧,乖順地就湊過來把藥喝了,但随即又被藥汁的味道苦得直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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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着唇倒回軟榻上,偏過頭不想再喝。

她聽到檀喆淡淡地說:“你說你,也不知道是罰我還是罰你自己。”

玉瀾滿嘴苦澀,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這話身體一僵,扭頭就要和他理論。不想剛一張嘴,檀喆就拿了個小東西送她嘴裏。

玉瀾一怔,等反應過來,酸甜的橘子味道在嘴裏化開。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檀喆。

檀喆笑眯眯地望着她:“味道還行?”

玉瀾靠回軟榻上,慢慢嚼了嚼:“挺甜的。”

她問他哪來的,檀喆說是回通遠坊買的。

“旁邊梨花巷子的盡頭住着一對母子,那母親做的橘子糖很好吃,今早去她那買了一些。”

玉瀾哦了一聲,頓了一下,不知出于什麽心思,笑着逗他:“給我買的?”

檀喆微微笑,連動作都沒頓一下,回得非常快:“給我母親買的,結果你先吃到了。”

玉瀾皺眉,不愛聽這話,手一推:“那我可不敢吃了,都給令堂留着吧。”

檀喆這時候才怔了一下,似乎有些為自己剛才的話後悔,立刻說:“一樣的,我再給她買。”

玉瀾卻起了性子,沉默着要從檀喆手裏拿藥碗過來,檀喆看她堅持,心裏一下子就急了,攔住她的手,服軟地說:“買了兩份,一份給你帶來的,行了吧。”

玉瀾皺眉看着他,心裏有些疑惑,既然你買了兩份剛才怎麽不說呢?但看他罕見低聲下氣的模樣,又覺得有趣,也就暫時把那疑問給忘了,就看着他那理虧的樣子想笑。

順了氣,玉瀾也就饒了他了,手朝他身前的錦袋伸過去要拿橘子糖吃,又被檀喆攔下。

“不已經是我的了嗎?”

“你喝完藥這些糖才算你的,三口藥換一塊糖。”

玉瀾瞪圓眼睛,仿佛他是什麽欺壓人的惡人,檀喆立馬舀一勺藥送上去:“快喝,都快涼了。”

玉瀾這話聽得不情不願,好在檀喆講理,三口藥一口糖安排得明明白白。玉瀾中途會止不住的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腎都要咳出來,檀喆還得停下來給她順順背。

快喝完時,玉瀾又一次咳得直不起腰,檀喆把藥放到一邊,一手撐着她一手輕輕給她順着後背,看她這樣子難免憂心:“今年入冬了天比往年更冷,沒事別出門,小心傷寒複發。”

玉瀾應了一聲,又是一陣咳,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靠在軟榻平複氣息,看着檀喆笑了笑:“檀大人忙完前朝還要來集仙殿照顧我,真是不容易。”

又體恤他的辛苦了。

檀喆把藥碗端過來,哼笑:“你也清楚啊。”

“自然清楚,”玉瀾喝了他遞過來的藥,看檀喆垂眸認真看着藥碗的模樣,她心裏一動,問道,“我記得禦醫說,令堂有些陰津虧損,燥熱偏盛,平時需要注意不能吃太甜的東西。你給她買這麽甜的糖,她能吃嗎?”

檀喆動作一頓。

他面無表情地把最後一勺藥遞給玉瀾,玉瀾猶自困惑。饒是檀喆再心虛,看着玉瀾求知的眼神也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一口整齊的白牙都露了出來。

玉瀾不解,戳了他一下:“你笑什麽?”

檀喆稍微收斂了一下笑容,但笑意還是留在唇畔,他把盛着糖的錦袋放她手心:“都是你的了。”

玉瀾拿手裏掂了掂,又朝裏面看了看,只剩兩塊橘子糖,她抿了唇沒說話。

“這錦袋是誰給你的?”她立刻轉移了注意力。

“就不興我自己買?”檀喆自然地把藥碗放到旁邊的小幾上。

玉瀾短促地笑了一聲,拿那錦袋在自己眼前晃蕩兩下:“喜歡檀大人的女子那麽多,那些教坊樂女良家女子還有官家小姐,就沒給你繡個荷包?”

有,他哪能收啊。檀喆在心裏說道。

他擡眸看她一眼,下了狠心,狀似不經意地說:“我說了是買的,長公主何必非說是什麽女子送的,如此冤枉人。你要是這麽不放心,大可以自己做一個荷包讓我戴着,你又沒這膽量,還在這懷疑這懷疑那。”

玉瀾經不得他這激将法,又有點下不來臉,冷笑着反問:“這話說的,要是我給你繡一個荷包,你敢戴着?”

“有什麽不敢,”檀喆嗤笑,“只怕長公主自覺繡工不好,又不會繡什麽花樣,不敢做罷了。”

玉瀾有點被戳中心事,還真讓他說中了,玉瀾真不擅女工。她那繡活兒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沒眼看。

這是先帝最縱容她的地方,說玉瀾騎馬射箭的本事別的女子也沒有,不會女工又何妨。父皇都這樣說,玉瀾賊聽話,真就一點都不學。

玉瀾撇撇嘴:“要是醜俊你都敢戴,我給你做一個又何妨?”

檀喆笑了一聲,随即盯住她:“行啊,以一月為期,大雪那日,長公主交工如何?”

玉瀾只顧不落人後,不料檀喆卻把日子算得明明白白,她一時有些後悔,末了往軟榻上一靠,對他冷笑一聲:“你就激我吧。”

她把這事兒一挑明,檀喆就老實了,低着頭不說話,然而藏起來的臉上彎起的嘴角完全壓不住。

玉瀾就是這麽有意思,檀喆激她她能中招。但放到前朝朝堂上,這位長公主又十分沉得住氣耐得住性子,軟刀子帝王心術用得越發純熟了。別說什麽激将法,就是想布局謀劃放長線釣大魚,她也有本事放比你更長的線纏住你。

你別說,檀喆其實很喜歡她這樣的反差,不管她是順水推舟也好還是真的被他激将也好,都能讓他感覺到自己于她的不同。

玉瀾既然應下了,金口玉言,那一個月真就認認真真地跟珞明學着做荷包,針線拆了又繡,總覺得拿不出手,也不是沒後悔過,但也沒假手他人。

而這一年,雪也來得很早,小雪的第二天,外面就零碎飄雪,到了大雪那天,終于一場大雪落滿整個洛陽城。

檀喆如約而至,等了一晚上才等到玉瀾把那荷包扔石子一樣扔給他:“你讓我做的我做好了。”

也不等檀喆反應,說完就走。

檀喆打量着那荷包,沒忍住笑出來。

說真的,這長公主的繡工,确實不怎麽樣,針腳繡工都一般,唯獨配色不錯,玉瀾善書法和丹青,配色是她的天分。

但這荷包卻拿得不容易啊。

檀喆這樣想着,嘆息着把荷包揣懷裏,轉身走進皚皚白雪中。

此後整個冬天,兩人相處平和。

也不是全然的順遂。

期間玉媱找過檀喆兩次,但檀喆都坦誠地告訴給玉瀾,與其讓玉瀾從暗衛那知道消息,倒不如他先坦白更真誠些。玉瀾也知道玉媱對檀喆餘情未了,至于玉媱如今的脈脈多情是因為檀喆已身居高位還是真的放不下他這個念想,就不得而知了。

但玉瀾知道,這事兒沒什麽解決的法子,至少她沒有理由阻止玉媱去找檀喆——全天下都知道的檀喆與長公主關系匪淺,玉媱能不知道?

她是明知故犯。

偏偏玉瀾底線又高一些,至少現在她不可能因此就和玉媱撕破臉甚至搶男人。好在檀喆坦誠,玉瀾也就讓自己想開些。

就這樣,這個冬天悠悠過去。成安八年,玉瀾監國第五年,這一年百姓多災多難,玉瀾也壓力如山,好在一切尚且結束,暫且期待明年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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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兩個故事,玉嫤×陸寒尋,盧星晚×鳴岐。一個設定是我比較喜歡但容易爆雷的,一個是只要男主是殺手,設定就高度重合寫不出新意的。

(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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