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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回去!”檀母手裏拿着掃帚,擱小院兒裏攆着檀喆。

檀喆覺得這個年紀還被自己老母親拿掃帚追着打十分丢人,又不能發火,只好敷衍地躲兩下反駁:“憑什麽啊,回去還有什麽用?”

“人家長公主對你用情至深,你還能和靈犀公主眉眼傳情,你活該到這個地步!”

“我那會已經和靈犀公主沒聯系了!”檀喆十分委屈,大聲反駁,別的你怎麽說都行,說他腳踏兩只船他可不認。

“那你怎還能再和靈犀公主重敘舊情?!”

“我沒有!”檀喆聲音更大了,也真的生了氣,本來還躲,現在直接站在原地不動,任由檀母的大掃帚結結實實地蓋在他的頭上。

他目光炯炯,氣得簡直要竄出兩團火苗,檀母看他陰沉沉的氣勢,知子莫若母嘛,知道應該是冤枉了檀喆。

“那,那長公主難道不相信你斷了和靈犀公主的情誼?”

檀喆瞄她一眼,看檀母真的在認真思考,不由笑了一聲:“阿娘,你是怕長公主以為我對靈犀公主舊情未了,借此害我打壓我?”

檀母白他一眼,斷然回答:“長公主不是這樣的人。”

檀喆因為她的篤定而心裏動了一下:“為什麽這樣說?”

檀母只覺得這個問題幼稚,又白了他一眼:“因為這樣的小情小愛就對你使這樣的下作手段,那她也就做不成這監國長公主了。也不會當年對你用心良苦了。”

“用心良苦?”

“對啊,”檀母點點頭,“我前不久聽張魯媳婦兒說的,才知道你去安西都護府那會,張魯那麽照顧我是因為得了玉瀾的吩咐。長公主那會還在元陵守陵呢,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還能想着幫忙。”

檀母嘆息着,又瞪了檀喆一眼。

檀喆靜默許久:“你怎麽不早點和我說這個。”

“我也是剛知道的,而且看錦心的意思,長公主也不想讓你知道,錦心對我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不要告訴你呢。”

看檀喆沉默不語,檀母也有心勸:“長公主是有大志向的人,固然有雷霆手段,但當初患難之時還能想着你,你要是沒什麽大過錯,長公主怎會懲罰你?”

頓了一下檀母渾身一顫:“你不會真的做了什麽傷害長公主的事吧?你投靠那個靈犀了?”

檀喆一聽“那個靈犀”就知道檀母對玉媱似乎有些不滿,他一邊說着沒有,一邊問:“聽起來阿娘你對靈犀公主印象不太好。”

“印象不好不至于,我又沒和她有什麽交集,”檀母思索了一會,微微皺眉,“只是我總是覺得,靈犀公主看似多情實則無情,且她的無情多是傷人利己。雖說皇家無情,可她的無情,太冷。”

檀母也只是說到這,別的她也解釋不了太多。檀母還是覺得這一切得看眼緣,她覺得可能就是她單純看靈犀不太順眼。

“所以你和長公主到底生了什麽嫌隙?有機會還是要跟人家道歉的。我還是覺得,長公主不是會傷害你的人。”

檀喆正思索她的話,聞言微微笑了笑,輕喃道:“阿娘你都覺得她不會傷害我,那她為什麽把我推那麽遠呢?”

檀喆在邊塞沒呆幾天又回洛陽,這次他本意是想帶母親一起回去,但檀母一來覺得沒呆夠,二來路途颠簸,她知道檀喆帶上她肯定慢,就讓檀喆自己走。

檀喆也沒強求,再度快馬加鞭回了洛陽。

這次他沒在賀蘭策的府邸落腳,想落腳也落不下了,賀蘭策已經去南部下州走馬上任了。

檀喆直接去了通遠坊,在桃花巷口看到檀家小院的門口外坐着幾個人,雖然穿着布衣,但檀喆一眼就看出來那幾個人都是士兵。他避開那幾個人的目光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通遠坊最裏面。

長公主府大門緊閉,冷清到仿佛那門口的石獅子都落了泥。

這府邸本就陳舊,現在玉瀾住在紫微城,公主府全靠她之前一個管家打理,平時根本不開門。

檀喆沒敲大門,只繞道府邸後院,看了看後院圍牆較矮,他縱身一躍,翻牆而入。

落地輕盈,檀喆四處望了望,府內靜悄悄的,檀喆腳落在石子路上一邊走一邊四處望,突然他腳步一頓,人機警起來,立刻擡手朝後面一擋,緊接着小臂一陣劇痛,檀喆聲都沒吭一聲,猛地轉身,看到一柄紅纓槍朝自己當頭刺過來。

檀喆立刻側頭避開,但那紅纓槍緊随而至,檀喆順着紅纓槍看到來人滿臉的殺氣。

檀喆連嘆氣的機會都沒有,那紅纓槍又氣勢洶洶地殺過來。檀喆順手抄起一根樹枝格擋,樹枝應聲而段,檀喆仰身再躲,槍尖兒堪堪擦過他的喉嚨,情勢極其兇險。

檀喆卻不肯相讓,一躬身沖到那人身前,并預測到了他手臂的動向直接一拳揮開,緊接着他躲開來人對他腹部的偷襲,伸手一把扯了那人的蒙面。

饒是如此,他也沒能再躲開來人第二波襲擊,那人功夫又狠又快,并且察覺到了檀喆也功底不弱,是以出手完全不留情,撕下檀喆面罩的同時那紅纓槍也抵在了檀喆喉嚨上,但一看到檀喆的臉,那人愣住了。

檀喆被紅纓槍抵着,他倒是很淡定,還因為看到那人的臉,越發确定了自己的預想。

江照又驚又喜,驚的成分多喜的成分少:“檀大人!”

“我已經被罷免左相身份,江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哪裏哪裏,我也是被罷免了官職,叫我江照就好……”

……

兩個被免了官的人,在長公主舊時府邸重逢相遇,談笑風生。

檀喆與江照一起坐在長公主府的正房內,一位頗有年紀的人給兩人上了杯茶,看樣子是個管家,确實,此人正是之前一直侍奉玉瀾的王管家。

王管家偷看了眼檀喆,滿眼疑惑憂心,檀喆沒放過他的表情,心裏就更有數了。

江照和檀喆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兩人的寒暄聊得很長也挺開心,互相說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但江照只字不提自己為什麽會在玉瀾的舊府邸,檀喆等了一會,喝了杯茶,淡聲道:“我對江大人知無不言,江大人對我倒是隐瞞了不少啊。”

江照聽他質問神色不變——他是個嗅覺極其敏銳的人,可不是一個只知道使蠻力的武夫。只一昧地笑,和檀喆打着哈哈。

檀喆卻沒耐心,他冷笑了一下,抽出貼身佩戴的短刀一下戳在桌子上。

“江大人不用多言,從我進這公主府就做好了出不去的準備。江大人盡管放心,我不會跑,這杯茶過後是捆是關任憑大人處置,只是請大人驗明我誠心後,能把我這麽多月的疑惑告訴我。”

說這一席話時,檀喆覺得自己和玉瀾真是越來越像了。

他的話也成功讓江照沉了臉色,他上下打量檀喆,心裏直打鼓。

檀喆的出現是他全然想不到的。

長公主派如今被清洗。但檀喆的身份卻十分微妙,明明是當初長公主最依仗的人,卻也是唯一一個長公主親手罷免的。

至于為什麽被罷免,江照也不是沒聽說過坊間言論,最近靈犀公主滿洛陽城尋找檀喆,甚至在地方都發出找檀喆的诏令,整得檀喆跟被通緝了一樣。但靈犀公主發出的不是通緝,據說這檀喆曾經和靈犀公主有一段兒情,那是不是兩人舊情未了?

這可就麻煩了。要真是如此,檀喆可就不是和他一樣的長公主同僚,而是敵人了。

這就是為什麽江照一直和檀喆談笑風生實則謹慎提防的原因,倒也讓檀喆說中了,不管檀喆願不願意,今天他都不可能讓檀喆出這個門。

看江照沉了臉不說話,檀喆笑了一聲——他不是個習慣繃着臉色的人,平時愛帶着一副笑模樣,好在這人笑起來好看,不至于讓人生氣讓人想一拳頭砸他臉上。

檀喆把茶一飲而盡:“江大人盡管處置,就算你不說,我也有答案了。”

江照可不是那些春心萌動對着檀喆皮囊犯花癡的小姑娘,看檀喆笑覺得刺眼,尤其眼下看檀喆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擔心計劃暴露也慌張一些,更加着急上火,當場就讓人把檀喆給綁了。

上來兩個士兵,一看那架勢就是被嚴格訓練過的,目不斜視只聽命令,檀喆被那倆人摁着,頭被緊壓在桌子上,這個姿勢有點屈辱,檀喆心裏也火,但全程沒有任何反抗。

江照把檀喆關在長公主府正房卧房日夜看守,檀喆安安分分,反倒因為被關進了玉瀾的卧房,他安心在這裏打量着房內每一處地方,有時候想想玉瀾曾在這裏住着,恍惚間仿佛能想象他在這裏走動的身影。

檀喆就這樣被江照關了一個月,期間他什麽事都做不了,也沒人和他說話,燭光整日整夜地亮着,且每晚每刻鐘都有人把他喊起來,折騰得他睡不着覺。

檀喆知道這是江照有意“關照”他,以為他懷着別的目的,以為他背叛了玉瀾。他像折磨一個新兵蛋子一樣想着法兒讓他屈服。

檀喆很快瘦下去,因為沒人和他說話,他到最後甚至暫時失聲。檀喆在某個被折磨到精神恍惚的夜晚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別到時候還沒見到玉瀾他自己就先被折騰死了,也不能這樣病恹恹的,他幾乎可以斷定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真把自己搞病了就一點忙也幫不上了。

于是他又開始在卧室內操練,也不顧什麽禮節了,翻着玉瀾卧室離得東西,讓自己思考,看到好玩的東西他還會說話,仿佛玉瀾在旁邊一樣調侃,一大早他就在門口背論語,也不管那士兵看他像看一個傻子。

到了第二個月,檀喆照例操練的某一天,江照終于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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