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鋼琴聲還在繼續,林舒遇趴在欄杆上,對正要開口的沈願明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靜靜地聽着流淌在空氣中的樂聲。

似乎是一曲《卡農》。

胸腔忍不住地微微震動發燙,像是被人撩撥了一下,夜裏的風澀澀地吹着林舒遇的臉。

他突然就想通了。

他一直以來想象出的那些矛盾其實本身并不沖突。他喜歡謝延和自己曾經是他的替身這兩件事沒有關系。他大可以放手去走向他,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只不過其中的一個結果會讓徐子瓊痛苦,那樣就是兩全其美了。

“你追過人嗎?”林舒遇轉頭問着一同倚在欄杆上的沈願明。

後者挑了眉,戲谑地“哼”了一聲,說道:“你覺得呢?我不止追得多,被追得也多。”

林舒遇估計他後面要是有條尾巴,現在都能翹到天上去。

“說說?”

沈願明清了清嗓子,擡起了手,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這追人吧,得分類型。我見過那種一上來就告訴我他喜歡我想和我上床的,也見過扭扭捏捏半天不敢講話直到他朋友告訴我我才知道他是想泡我的,總而言之吧,就是不要慫直接上,主動才能有故事。”

林舒遇:“你知道浪費時間等于謀財害命嗎?你算算自己謀殺了我多少次,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沈願明撇了撇嘴,不滿地說道:“那你就送花呗,當時有個男的每天給我送一束花,基本一個星期不會重樣的那種。”

“然後呢?”

謝延那個性子的人,應該不太會喜歡鮮花這種東西。而且他們做藝人的三兩天不着家,放在門口又怕壞了,直接送到對方手裏還得經過重重篩選,恐怕在第一關就給卡了,可行性不太高。

“酒吧外的垃圾桶是它的歸宿……”

林舒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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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沈願明叫過來。

“不過你要是投其所好的話對方應該不會拒絕,我之前追一個少爺的時候每周給他送一個表,他就喜歡收集這些。”

這個設定似乎有點耳熟。

林舒遇幽幽地看了沈願明一眼,問道:“一個問題,這位少爺貴姓?”

“任。”

果然。

林舒遇平日裏也就随意欣賞一下任昀的顏,對這位大佛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畢竟坊間傳聞,任昀的脾氣差得很,同行之間相處還行,再進一步的話就是兩個火藥桶湊在一起,遲早有一天得炸了。

“他答應你了嗎?”

“沒有。”沈願明嘆了一口氣,委屈地說道,“他說不喜歡我這樣的,還讓我自重。”

林舒遇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彎着眼睛,開口嘲諷道:“不過我猜,你送的那些表,對方也沒收吧。”

沈願明瞪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道:“他收了一塊,後來明白了我的目的,就都還給我了。”

“節哀。”

鋼琴聲停了,林舒遇低頭看去,下方的窗簾後閃過一道陰影,随後窗簾拉開,謝延站在窗前,慢慢地擡頭與他對上一眼。

月色跌落,映照着他的臉上,貪婪地描摹那副眉眼。

林舒遇從第一眼見到謝延的時候就不喜歡用“帥”這個詞來形容他的長相。他的五官屬于大而精致的那一類,比起“帥”用“漂亮”來形容其實更加貼切,這種“漂亮”和一般形容女性的“漂亮”又有所不同,他的“漂亮”是有攻擊性的,是鋒利的,是跨越了性別的界限。但是謝延本身的氣質又給這樣的外形加上了一點矛盾感,從鋒芒畢露的劍刃變成了入鞘後的長劍。

“晚上好。”林舒遇笑着說道。

月光照耀下,世界像是一幅非黑即白的水墨畫,而只有眼前這個人是濃墨重彩、與衆不同的。

謝延的目光掃過林舒遇的臉,在旁邊的沈願明身上停留了幾秒。後者咧開嘴對他笑了笑,開口打了聲招呼,但謝延卻像是不願理會一樣,只是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又把視線挪回到林舒遇的身上。

“吃飯了嗎?”謝延問道。

“沒有。”沈願明抓住了林舒遇的手,搶先一步回答。

林舒遇瞥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打得什麽主意,反問謝延:“你呢?”

“沒有。”謝延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那正好了,我現在有事得回去,幹脆你們兩個一起去吃吧,也好有個伴。”沈願明一邊說着,一邊撞了撞林舒遇的手臂,然後壓低了聲音,“今晚月色真好,适合喝點小酒,做點愛做的事。”

“你為什麽長了一張嘴?”

“因為我好看。”沈願明笑着,抓着林舒遇的手把人拽進了房間,“快去吧,機會就在你面前。”

林舒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回主卧去換了身衣服,才下樓敲響了謝延的房門。

畢竟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由不得他拒絕了。

謝延也換了身衣服,穿着款式簡單的毛衣和一條牛仔褲。發尾卷在領子的邊上,讓他整個人瞧起來有些柔軟,多了幾分少年的稚嫩感。

“出去吃還是在家做飯?”林舒遇問。

“家裏。”謝延說,“我爸讓人炖了湯送來,而且我……想看看《山河賦》。”

正往毛絨拖鞋裏踩去的林舒遇僵硬了一下,腦海裏閃過那天晚上的片段。他後來看微博才知道第二天是謝延的生日,或許是因為在外面拍戲找不到好友相伴,那天退而求其次找了自己一起,誰想到被徐子瓊那麽一攪,誰也沒了那個心情。

“好啊。”林舒遇擡頭對他笑了一下。

謝延把保溫袋拎到客廳,把裏面的食物在茶幾上依次擺開。電視裏響起《山河賦》的主題曲,歌手是顏言,頃刻間一股刀光劍影、黃沙漫天的意象撲面而來。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太沖動了。”林舒遇抿着碗邊喝了一口湯,緩緩地說道,“對不起。”

謝延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這個道歉不是因為我愧疚自己當着你的面打了你的青梅竹馬,而是我覺得自己不應該把對方的錯遷怒在你身上,這幾天一直回避你。”林舒遇繼續說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還是會打他。”

謝延“嗯”了一聲,夾住一個小雞腿放到了林舒遇的碗裏。林舒遇其實是吃了飯的,又加上喝了幾罐可樂,肚子早就撐得不行,本來想着意思一下随便吃幾口,但謝延卻像是怕他餓着了一樣,時不時地就往他的往裏添一些菜。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咬咬牙挑了幾個硬生生地朝嘴裏塞。

“我是第一次知道。”謝延垂着眼,捧着碗扒拉着裏面的菜,有些心不在焉。

林舒遇疑惑道:“什麽?”

“徐子瓊對我……我以前不知道。”

林舒遇沉默了半分鐘,甚至謝延都以為他生氣了。

“他當你是直男,所以沒告訴你。”林舒遇揉了揉他的後腦勺,像是安撫。觸手的感覺很好,軟軟的,像是動物的絨毛一樣,摸起來十分舒服,讓人有點不想抽手。

但謝延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舉動有損他的形象,林舒遇剛摸了兩把,他就偏過頭避開了對方的魔爪。

“你知道我不是。”

“所以他不就以為自己有希望了,過來告訴你了。”

謝延嘆了一口氣,望向林舒遇的眼中晦暗不定,像是遺憾,又像是懊惱。他碰了碰上下唇,好像想說些什麽,可張合了好幾次,最終都沒有把想說的話給說出來。

電視裏《山河賦》播到了第二集 ,畫面正好是溫平蘭調戲裴闕的那一幕。林舒遇第一次和別人一起觀賞自己的作品,看到“溫平蘭”散着頭發撐在裴闕的桌前時,心裏還生出了一絲羞恥的感覺。

演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看才發現他像極了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他想着去觀察謝延的臉色,結果剛一轉頭,就看到了他合上的雙眼。

謝延歪着頭,正好貼在一個靠枕的邊緣。頭發遮了他大半的臉,鼻子都埋進了毛衣裏。

林舒遇怕他悶着,擡手勾下了毛衣的領子,卡在了他的下颌。

謝延的呼吸平穩悠長,明明是他先提出的建議,卻自己先行跑路了。

大概是路上奔波太久的緣故。林舒遇記得自己是拍攝結束後就趕回來的,謝延沒比他晚到家多少,坐的應該是他後面一班航班。

他掃開了謝延臉上的頭發,幫他撩到耳後,謝延呼出的氣息噴在他的手腕上,鬧得他有些癢。

林舒遇的目光落在了謝延的嘴唇上。

像白雪公主。他這麽想着。

林舒遇回憶起那段模糊的記憶,似乎隐隐地還能記起一點謝延嘴上的觸感。

心裏不由地躁動了起來,那點難以描述的欲望蠢蠢欲動,恨不能馬上破開囚籠,湊上去碰一碰令它躁動的東西。

“那我不是變态嗎。”林舒遇小聲嘟喃着,強迫着自己把視線挪開。

然後,他的腦海裏只剩下了一個字——

謝延身上的牛仔褲有些緊,坐着的時候完全遮擋不住形狀,林舒遇只瞧了一眼,頓時就頭腦發熱起來。

确實……有點大。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俺忘記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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