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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争勝利的時候,我,一個人騎在一匹汗血馬上,跟在官将軍的身側一起回到了邊度城。
胡人被擊退,退居漠北,從此稱臣大盛,每年進攻馬匹、珠寶。
邊度城的百姓盡數跪于城門口,迎接文鼎将軍三軍勝利而歸。
蒼老的城牆□□着風塵,邊度城的冬天已經完全過去。
我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馬上,望着這百姓跪伏與眼下,微微仰頭便能看見萬裏無雲的藍天和翺翔天際的飛鷹。
我想,我的阿盧哥哥應該也會變成那樣自由自在的老鷹吧,我摩挲手裏握緊的馬鞍,心裏沉痛不已。
視線觸及那個高高在上的将軍,我看不見他的面孔,也猜測不到他是用什麽樣的眼神去看這些臣服的百姓。
我不曾親眼所見百姓們口口相傳的那些事,他們說,官将軍親手砍下胡人大首領之子的頭顱;他們說,官将軍以一人之力砍殺敵軍數百人馬;他們說,官将軍是大盛的戰神,是大盛的救星。
大盛的皇帝順着邊度百姓的意願,将他們心目中的天神永遠地賜封于邊度。
從此邊度城更名為文鼎,邊度城中最好的土地上數月建造起最高大的官邸是為敕造文鼎候府。
一日,我依着唐婆婆睡午覺。
已經是初夏,正午的天氣悶熱得很,唐婆婆總喜歡握着我的右手,給我扇風。我們已經很少提及阿盧的名字,唐婆婆是個堅強的老人,似乎對人的死亡看得很淡很淡,每每我傷心難過她總是寬慰我。
有人來敲我們家的門,唐婆婆開了門我也跟着睡眼惺忪地醒過來,跑出去一看是個瘦削的小童。他看見我便說:“流火姑娘嗎?我家侯爺請您去府裏一趟。”
還沒有人這樣跟我說話,我略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唐婆婆。回來以後我曾告訴過她文鼎将軍曾經照顧過我。
唐婆婆胖胖的身子扭了一扭,慈祥和藹的對我說,“那你去一趟,記得要懂禮數。”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聽到文鼎将軍就激動萬分,她就好像遇個平常人一般平常心。
我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官将軍找我做什麽,只跟去再說。
走到門外才看到原來還有一架馬車來接我。小童笑眯眯地要扶我,我稍稍避開,自己跳上去。
天氣很熱,馬車裏更是跟蒸籠似的難受,我把腦袋探出去。外面坐着趕馬車的車夫和那個小童。
“侯爺最近好麽?”我沒話找話的問。
童子想也沒想地說,“挺好。”他又說,“外面日頭大,流火姑娘你別出來。”
“哦。”我最後打量他一眼,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外面邊度城的人,生得細皮嫩肉的,又多嘴問他,“你是從鎬京來的嗎?”
“流火姑娘真聰明,我是鎬京來的,原先就一直伺候侯爺。”他高興的說,看起來伺候侯爺是個不錯的事情。
我點點頭,藏身在馬車簾子後,心想,官将軍想必對他很不錯。
文鼎候府在城裏最東南的地方,那邊有城裏一處小湖。我沒去過,聽別人說是侯府就依着湖。
半個時辰的樣子馬車就停了,我已經昏睡了好一會兒,猛的醒過來就看見小童呵呵笑着看我,“到了,流火姑娘下來吧。”
我跳下馬車,看着眼前紅梁高柱的府邸大門,有些錯愕。
小童倒也有幾分得意的樣子,帶着我跨過高高的門檻,繞過巨大的石屏風進到廳裏。“你在這坐着等會兒,我去跟侯爺回禀一聲。”
我被這陣勢震懾住,乖覺地點頭,也不敢坐上那高高的椅子。我才坐在泥地上,褲子上想必髒得很,我揪着衣袖有些不能自處。
大廳另一邊走近個漂亮的姐姐,她朝我柔柔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流火。”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太漂亮了,她穿着粉色的輕紗做的衣裳,走起路來風吹起衣角,美不勝收。
我真的不敢再呆在這個地方,這不是我應該來的。這宅子如此精致高大,這裏住着的人們都生得這麽柔和美貌,我一個鄉野的孩子來這裏簡直不能相容。
我糾結掙紮着要不要逃走,這裏太令我窒息了。
小童輕巧地從後面轉過來,笑着對我說,“我帶你去見侯爺。”
我有些拘謹地垂頭跟着他往後走,才看見後面好大的一片花園,我們順着側邊的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走了很久我才看見那一汪藍天下微綠的湖水以及湖邊亭子裏隐隐約約的瘦高的人影。
小童帶我到亭子前就禀告一聲,“侯爺,流火姑娘來了。”他便告退了,留我跟個木頭似的站在原地,垂着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是戰争結束後半年來,我第一次看見他。我能看見他腳邊落下的薄薄的青衫布料。他的腳慢慢走下來,直到定在我的面前。
“呵,長高了。”這熟悉的聲音令我一把仰起頭,便撞進他那比湖水還要幹淨澄澈的眼睛裏,“将軍好。”我看到他的頭發挽起用一根玉簪子在頭頂紮了一個髻,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要比幾個月前看起來俊朗得多。
“這裏好嗎?”他揚起手臂指了指四周圍,我随着他的骨節分明的手指看見亭子兩側沿湖而種的樹木,綠蔭濃濃,湖水澄澄。
我木讷點頭,“好。”
“維壬也如是說。”他微微仰起光潔的下巴,似乎在極目所望,“他勸我說,将軍你便留下罷。邊度城尚且還容得下我這樣一個人。”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話,只跟着他走上亭子,許久才轉過神來問他,“程副将呢?魏都統呢?”
他指了指石榻讓我坐下,自己盤腿做好,手指屈起關節點了點方正的棋盤。“陪我下會兒棋。”
“不會。”我能會點兒什麽他能不清楚,恐怕又是變着法兒地讓我覺得自己是個野孩子,我賭氣地扭過身子,望着清清的湖水。
他輕笑,我轉過來看見他勾起薄薄的唇角,“維壬如今已是朝野重任的寧北大将軍。靖遠遠赴西南重鎮商姜做節度使。”
聽起來似乎是很大的官?但是我不明白他臉上的神色,“寧北大将軍和文鼎候,哪個官兒大?”
他掀開圓圓的玉墩子,手指尖兒輕輕執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一處,“落一子,我便告訴你。”
無法,我粗笨地拿起蓋子撿了一顆白子兒随便找個地方放上去。
這會子,前廳所見的那個姐姐端着一個紅色的托盤朝他行李,低眉順眼的格外動人。
他依舊是一副懶懶的樣子,凝望着棋盤,手指虛虛指我,那姐姐便端着茶水走到我身側給我奉茶。我朝她笑笑,她也柔柔一笑便退下了。
我瞅了瞅棋盤又瞅了瞅徐徐展開的茶葉,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這會兒他已經落了一子。
“你還未告訴我呢?寧北大将軍是很大的官兒嗎?”
“嗯。”他不示意我下棋。
天可憐見的我真不會,只能硬着頭皮随便落子,輕風拂面我卻不覺得舒爽。“你是不是特別想回鎬京?”
他一只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裏捏着棋子,又是半晌沒說話,落了子才說,“你不過在軍營裏待了數月便時常惦念家中,我為何不能思鄉念舊?”
他說得有道理,我沒話說,不等他提醒我便又扔了一枚棋子下去。
我不知道跟我這樣下棋有什麽意思,“那你不能自己回去嗎?”
“當時你若自己回邊度可識路?”
我搖頭,又瞪大眼睛,分明騙我。我确實不認識路,可是他這麽大的官兒,怎麽能迷路?有那麽多仆從屬下給他帶路呢!
他大約知道我的疑惑,但是又不說明白,提醒我道:“下棋不語。”
這算下得什麽棋,我也只聽人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什麽時候下棋也不能說話了。我将子一丢,拿起旁邊的茶杯來聞了聞,他府上喝的茶定然不差,喝了一口,不苦,反倒帶着點兒甘甜清香,我抿了抿又喝一口。
這一局棋下到夕陽芒微,我喝他兩杯茶,陪他坐了兩個時辰。
我一邊收盤一邊問他,“和我有什麽好下的?你怎麽能琢磨這麽久?”
他優哉游哉地靠在榻後的軟枕上,一條腿弓着,懶洋洋的說,“你不懂,你不懂。”
我沒見過這麽奇怪的人,将白子黑子一一分開裝在壇子裏,順便摸着涼涼的壇子說,“将軍,你讓我來做什麽呢?”
他飄逸的雙眸掃過我的臉,“還是喚我侯爺吧,我已不是什麽将軍了。”
我深覺得這話像秋風似的蕭蕭瑟瑟,不免仔細端詳他的面容,但又好像看不出半點端倪。
“此處着實太過炎熱,你是流火,喚你來消消暑。”他手間居然還藏了一枚黑子,兩根手指轉來轉去把玩着。
怪人一個。
“那現在傍晚了,侯爺也涼快了,流火就該走了。”我站起身下榻穿上鞋子整整衣衫。
“嗯,我同你一道回去。”他将黑子随意扔在棋盤中央。
我看那黑子滴溜溜的轉了幾轉最後分毫不差地落在他方才落第一子的位置,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站在亭子口上準備走了,我趕緊跟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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