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不好意思地朝太子颔首,竟然以為他是梓寅。婦人已經側身跪在地上請禮。
太子居高臨下地望着我,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略略渾濁,“流火,皇後命本殿偕你入宮。”
我只得在婦人幫助下纏上面紗,又被攙助起身,跟在他身後,他其實也并不高大,只是瘦削,看起來單薄些。
要論起身子好壞,端端看起來,這太子分明要比梓寅羸弱一些。
我一路跟着他,身後還有源源不斷跟上的随從、婢女,惹得好些人注目。我只低首緩行。
元梁的皇宮似乎一座小城,我坐在六人共擡的轎攆上,行了許久才到一處恍若白日的殿堂,我依稀看見燈火映照下的宮殿名字——光禧宮。
太子不知為何先行從禦攆上下來站在我的轎攆一側,代替王府來的婦人率先伸臂将我扶起。
我驚愕地擡頭看他,卻見他眼眸似晨光,朝我極淺的笑。我別開眼睛,在他的攙扶下慢慢下轎。他耐心倒是極好,因我穿着的衣衫特別之緣故所以走不快,他側向我靜靜地陪着我。
光禧宮的宮人跪成兩列,聲呼太子金安。
王府的婦人已經被人攔在外面,而我被請到內殿。
金飾琳琅,奇香隐溢,這處地方叫人坐着很心靜。
一個高髻的宮娥在太子的吩咐下為我端來一盅燕窩,跪在我的腳邊伺候。
我不慣她這樣,只眼巴巴地瞧向太子,不能說話只能指了指宮娥。
太子會意,又令她下去,卻顧自伸過手來要解我的面紗,“你不喜她,便由本殿來伺你罷。”
我趕忙擺擺手,他離我太近,溫熱的氣息就在跟前,我臉也蘊着熱氣,垂眸不知看向哪裏好。
我短淺的生命中,雖不曾出現像這樣年輕的陌生男子,他自不是兇神惡煞面目可憎的人,但多少讓我感覺不安。
他還是沒有如我的意,輕輕取出我的發簪,将面紗一把拉下,又靜靜望着我的臉,輕喚我的名字,“流火。”
我點點頭,局促不安地往高椅裏挪了挪。
“可惜,你不能說話,不然可以與本殿說說你流落在外的故事。”他将面紗一折三疊收進自己的寬袖中。
圭王看來是對皇帝說我是個啞巴吧。
太子為何說我是流落在外——依照皇帝的态度,難道我真的是所謂齊家的後人?而這個齊家應當是元梁的重要門第。
可是,生我的父母和養我的唐婆婆都不曾告訴我一絲一毫,我如何才能知道真相?
太子端起燕窩盅,看得出來他不慣于這樣伺候人,我趕緊伸出手去接,卻不料被他握住一只手。
我掙脫不掉,右臂又疼起來,皺着眉頭瞪他。
“你蹙眉的樣子也好看。”他輕笑。
“晾兒不得無禮。”一聲輕叱自遠而近,皇後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太子卻并沒有放開我的手,反倒用力極大的力氣将我拉起來一并跪在皇後的面前,磊落地道:“母後,我見流火妹妹便心中有喜,求母後成全。”
我大駭,這人說話怎麽不着邊際,我與他不過第一次相見,如何能令他生出喜悅?
皇後薄怒,“輕薄無禮至極!退下罷。”
雖然是教訓太子,但是聽起來似乎并不是真的惱怒他。
太子果然聽話捏了捏我的手背松開我離去,我一個人留在地上低低低匍匐着。
皇後的金貴鞋履便在我的眼前,許久都沒有人開口,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齊流火,你為何要回元梁?清清靜靜地老死在大盛,不是更好?”她如是說,聲音極淡漠,遠得像是天邊的月。
并非我要來元梁,而是有心人将我帶來——我內心抗議。
她出乎意料地嘆氣,俯身親手扶起我,身為一國之母居然纡尊降貴如此待我。
她一雙纖纖素手拉着我做到宮殿正位,我不敢與她并坐只得微微側身。
“文鼎候,這些年可好?”
我既驚又喜地擡眸望着她,可惜她的妝容太重,我看不出什麽神色,只不過她混沌的雙眸中有一絲淺淺的光亮。我重重點頭。
“好孩子。”她拍拍我的手,腕間的金玉镯子相撞,發出叮鈴清脆的響動。
為何一個元梁的皇後會關心大盛的侯爵?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即便不能說話也要問個清楚,我比劃比劃,意思是問她有沒有筆紙。
卻見她無奈地搖搖頭,“本宮不識字。”
我不敢相信她的話——堂堂元梁的皇後,竟然不認得字!難道所有元梁女子都不會認字?
瞬間我也明白了圭王根本不怕我不能言語而洩露什麽,他肯定也以為我不擅書寫目不識丁!
我又着急又無奈,只得一邊比劃一邊無聲說話,“皇後,你跟侯爺是什麽關系?”
皇後微微愣住,不知道是不是沒看懂我的意思,還是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這也是個秘密,流火,你答應要與本宮保守這個秘密。”
我猛然點頭。
“本宮是他的長姐。”
這樣的宮闱秘密居然就這麽入了我的耳朵,我幾乎有點兒不敢相信,她又怎麽能相信我就是文鼎候身邊的流火呢?
皇後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一般,輕笑道:“他早早送了你的畫像來。”随即嘆道,“他這人,生着七巧玲珑心,早是做了好些準備,往本宮這裏遞消息,恐怕也是往安南送去音信。”
我又驚又喜,侯爺居然手眼通天,能如此照拂我,我想問問她侯爺可好,一想方才她還詢問我來着,恐怕也是比我更加不清楚,我不禁啞然失笑。
也是說,侯爺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世,那為何從不與我說?
我看着皇後保養得當但是依舊風霜滿面的容顏,不知道該不該問她,但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皇後道:“你可喜歡晾兒?”
我一驚,不知她此話何講。
“晾兒并非是個輕浮的孩子,他恐怕是真的傾心于你。”她彎起眉眼道,“你若能留在宮裏,也随了他的願,本宮自然能夠照料你。”
他?
是說侯爺?
他要讓我留在元梁宮裏?
我僵硬地搖搖頭,太子像是個正人君子,但我并不想要嫁給他呀。
“這是自然,你第一次與晾兒相見,恐怕是有許多的隔閡,也罷也罷。且讓你們多處處,往後生了情誼再論也可。”皇後素手按了按太陽穴,看起來是累了。
一個老嬷嬷從外頭進來,“皇後,時候不早,早些安歇吧。”
皇後點了點頭,在老嬷嬷的攙扶下起身,我随着站起來,聽她說,“流火,你且休息在偏殿。明日與本宮一同用早膳。”
我點頭,滿腹心思地跟着宮娥走向偏殿。
這一夜,我久久無眠。皇後偏殿裏的布置要比圭王府精貴百倍不止,被子也如軟香在懷,可惜我了無睡意。
這一段時間發生的變故,實在是太讓我應接不暇。
我是齊家的後人——這個齊家是怎麽樣的背景?與元梁皇室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我會生長在大盛的邊度?
而大盛的文鼎候居然是元梁皇後的親弟弟,皇後會是大盛人嗎?難道是嫁入元梁的大盛公主?那侯爺不就是……
太亂了,而我能看到的又太少,我幾乎想得頭昏腦漲,才昏昏睡去,臨睡前才想起太子細細收納了我的面紗而去,又似乎看見他從皇後宮殿離去時候在我手背上輕輕一捏。
我在暖被裏捂住自己被他捏過的手,沉沉睡着。
夢中群魔亂舞,我被侯爺抱在懷裏,眼前是刀光劍影厮殺厲叫;一張張陌生臉孔朝我們扭曲地吶喊吼叫。
我陷入這個夢裏,直到被醒晨的更聲吵醒,一摸臉才想起自己睡在錦被中,姿态扭曲可怖。
皇後周到地命人伺候我起身熟悉,照料我的宮人是個年輕的姐姐,大約與碧桃差不多年紀,給我梳頭的時候動作極輕柔生怕扯疼了我。她輕聲贊道:“小姐的頭發可算是如鴉羽漆黑。”
我望着明鏡中,她白手翻覆擺弄的黑發,想起在文鼎候府中日日被碧桃好生伺候着,那會子的頭發更像是沁着透亮的黑玉,可惜出了邊度,我自己極少留心照料,其實也不太懂怎麽去伺弄。
元梁的宮人都梳高高的發髻,大概是發髻裏插着固定用的簪子;但是有身份的人似乎都是簡單挽發,發上壓着金釵玉簪。
她給我梳的發髻簡單,似乎只是在腦後編長辮,餘下的長發披在肩後,又呈上一個紅色漆木的發飾盒,“小姐喜歡哪一樣式?”
我看着新鮮,取了一對圓圓的金片捏在手裏細細看了看,是刻着蝙蝠和桂樹的紋樣,大概是寓意着富貴吉祥一類的。
她将發飾固定在我的頭發上,我自己是看不見的,她卻啧啧稱贊:“小姐眼光極好。這對發片極适合小姐。”
我在鏡子裏笑笑,她生得特別楚楚動人,根本不像是個一般的宮人,又有一雙巧手,真是令人喜歡。
随後宮人為我穿上雲錦織就的衣衫,粉綠的色彩,容易令人聯想到春日。
待我到正殿,皇後已經端坐在主位,兩側坐着各色美麗動人的女子,我猜測可能是皇帝的其他嫔妾。
我下跪給皇後請安,皇後令人攙扶起我。
我聽到有人輕聲嘆息,“可惜是個啞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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