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時間回去靜養了吧。雲這麽想着。

電話響的時候,衛正在家裏整修浴缸。

家裏準備有一個長期卧床不起的老人,家裏的一些生活用具、設施都要改進,有些直接從外面購買,有些請專業人員幫忙制作,簡單一些的,衛看了圖紙後自己制作,所以即使父親出了院,他還是很忙,“幸好有蘭姨幫忙”,他靜下來休息時,這麽想。

雲撥了電話過去響了幾聲之後,一個女聲接了電話:“喂,找哪位啊?”

雲愣住了,那把女聲甜美柔順,聽着就讓人感覺舒服,象大夏天喝了一大杯溫潤的檸檬茶。

“喂,喂”,對方見沒有回音,還以為打錯了,正想挂掉,話筒裏傳來同樣甜美但略帶沙啞的聲音:“我找強衛同學,就是大衛。”

“哦,你找衛啊,等等,我幫你去喊。”——話筒傳來一聲“衛啊,你同學打電話給你。”

衛擦擦手,不加多想地接過電話,這兩天他小學的幾位同學幫忙不少,不知又是哪位同學打來的,他随意地對着話筒說:“哪位,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話筒裏卻沒有一點聲音,有車開過的聲音和人聲雜音傳來,他奇怪地對着話筒又“喂”了幾聲,又看了一下來電號碼,應該是C市的電話,誰啊。

他的臉色突然有點變化,似乎想到了什麽?

試探着說:“雲?”

雲在那邊拼命忍下在湧上來的眼淚,強做鎮定說:“是我,我在C市,我買了下午去綿陽鎮的車票。”

衛聽了,沉默半晌,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時,那邊傳來蘭姨的叫聲:“衛啊,電話打完了吧,快來吃飯了。”

衛:“好的,蘭姨(他故意把姨發得很快很輕,聽上去象是喊蘭一樣),我馬上來。”

然後他飛快地對着電話說:“那好,你到車站給我電話,我先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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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啪地一聲挂了電話,害怕挂遲了自己會說出什麽意想不到的話來。

對于蘭姨的利用,是他無意中發現的,只能在心裏對兩個女人說“對不起了”。

蘭姨走過來,奇怪地看着他。

如果雲在現場,她就會明白怎麽回事。

這是衛家的新成員蘭姨,其實是一個阿姨,但天生聲音甜美,聽上去象20多歲的女孩子,但人已過50,是衛找來給爸爸的陪護。

說來,蘭姨也是一個苦命人,年輕的時候嫁了個老公,又懶又好賭,回到家就拿蘭姨撒氣,家裏的東西賣完了,就打起了兩個女兒的主意,趁蘭姨下地幹活的時候,把兩個女兒賣到了山裏,換回了5000元錢,繼續賭。

後來蘭姨在婦聯的支持下,堅決離了婚,後被介紹到學校食堂做雜工,平時見衛的爸爸孤身一人,給飯菜的時候也好心添上一兩勺,也有好事者也想幫他們撮合撮合,兩人也沒說行或不行。

只是見衛爸近期的着裝好似比以前更整潔,也曾見蘭姨用過聽說只有A市才有賣的塗臉霜,大家還以為好事已近,誰知衛爸就出了這檔子事。

那邊雲正心事重重,胡思亂想;那邊衛和蘭姨邊吃着飯邊說着話,衛爸剛才已經自己吃過了,現在在床上眼睛半閉的不知睡着沒有。

衛:“蘭姨……算了,沒事?”

蘭:“怎麽了?”

衛的家住三房一廳,現在三個人各住一間。

蘭姨現在也被衛勸說辭掉了食堂的臨時工,專門做起了衛爸的陪護,甚至為了更好的陪護,蘭姨也說願意與衛爸結婚,反正原來他們倆也商量過這事;

衛則說結婚的事情,以後再談,但不管怎樣,爸爸百年之後,這套房子都留給蘭姨養老。

但這些雲都不知道,她只是一邊想着心事,一邊無意識地撫摸着胸前的那個“戒指”,如果有人在現場,一定會很驚奇;因為衛思考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無意識的動作。

只是雲用紅繩穿起“戒指”,衛則用蘭色的繩子穿起“戒指”,兩個小圓圈長得很象,一個大些一個小些。

原是天生的一對,如今卻天各一方。

雲回來,奶奶也來

雲到達綿陽鎮,已是下午四點多了,她沒有打電話給衛,因為她知道,這個小鎮只有一家中學,而且姓強的老師應該不多,她能找到他們家。

坐上搭客的小邊三輪,雲一路想着心事,不知不覺地到了綿陽中學。

此時正是上課期間,學校大門緊閉,她向大爺說明了自己是衛的同學,是學生會的,受學校委托在他家裏調查情況(不知為什麽,她不願意以私人的名義來找衛)

大爺大手一揮,就放行了。她往前走了兩步,轉身又向大爺打聽:“大爺啊,強衛同學現在家裏有多少人啊,我好準備禮物。”

“他們家啊,原來兩個,現在三個,老衛了,小衛了,小蘭了,三個人。”

(雖然蘭姨已經是50多歲人了,但在60多歲退休反聘的大爺那裏,可不是小蘭)。

雲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又不死心地問:“我原來聽說他家裏只有兩個人呢,這個小蘭?”

大爺:“哦,那老衛不是出事了嗎?所以小蘭就住進去了,難得的好人啊,有情有誼啊。”

他搖搖頭,唱着小曲走進了值班室,留下雲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話是實話,但雲聽到的,是另一種“實話”,她遲疑了。

她拖着行李箱,在空曠的操場慢慢走着;這時下課的鈴聲響起,同學們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甚至有些調皮的男孩跑得太快不小心撞翻了雲的行李箱,她也反應良久,才記得把箱子扶起來。

然後象傀儡一樣拖着木然的步子,找了操場邊的一張長椅坐下來,她需要好好想想。

來之前,她曾考慮過所有的可能性,比如衛會回避不見她,比如衛的父親傷得很重,比如衛如何勸她回去等等,這些她都有辦法應對,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有“小蘭”的存在。

她絲毫沒有擔心衛的移情別戀,但是他為了自己的父親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甚至結婚,這是衛會做出的事情。無關風月,只為親情,想到這裏,雲的胸口一陣地絞痛,以至不能呼吸。

她現在這樣上去,會讓衛很難辦,也會讓小蘭很難堪,想來一個明知對方有一個卧床老人還願意嫁的,不管怎樣,也是善良的,她不願意傷害這樣的人。

但是衛就在眼前,她不能上去看他一眼,又很不甘心,她該怎麽辦呢?

雲坐在操場邊左右鬥争的時候,衛早就看見了,這個校園是他的主場,他知道在哪個地方可以看到她而不被她發現。

他深深地,甚至用貪婪的眼光看着遠處的雲,那樣熟悉馬尾辮和那套灰色黑邊的運動服,看得出來她有些消瘦,臉色有些蒼白和疲憊,這段時間,她應該很不好受吧。

衛因睡眠不足而充滿紅絲的眼睛似乎湧上一些水意,這是這二十多天以來,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他忙昂起頭,把這點悲情咽下,現在不是溫情的時候,不然前面的所有努力、克制就全白費了。

她看到旁邊有老師在向雲詢問什麽,然後指指他們家的陽臺,如果說,雲剛才還存最後一絲希望的話,那位老師的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問小蘭?是阿蘭吧,對啊,她現在就住在他們家,也難為阿蘭了,強老師都成那樣了,她還不嫌棄。”

這話在老師那,沒有錯;但聽在雲的耳裏,小蘭就成了“在衛家艱難之時,與他攜手同行的人”。

她擡頭往衛家的陽臺看去,在陽臺上,蘭姨穿着紅色的衛衣,在陽光下曬着被子,一如他當初在雲的家鄉第一次見到她那時一樣;蘭姨用雞毛撣用力地在被子上拍打着,灰塵在陽光下跳躍着,揮灑出不同的圖案,給這個家帶來一些生機和活力。

“幸好蘭姨長得瘦小,從背景看也象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衛不無慶幸地想。

再往操場看時,雲已不知所蹤。

(有看官問,如果雲當時不顧一切,上衛家一看,不就全明白了嗎?

這種可能性衛也想過,如果真是這樣,他就用全部的身心擁抱他的雲,接受她所有的處罰和決定,一起承擔命運的安排,以後用十倍的愛報答雲。)

但是他判斷,或者他賭,雲十有八九不會這麽做,因為他的雲是如此的善良,而且,她也有她做為女孩子的自尊。

看來他賭贏了,他深吸一口氣,預算了一下時間,朝門口走去,雲現在這種狀态,讓他有些不放心。

經過門衛時,大爺說:“剛才有個女同學找你,你見了嗎?”

他随口應了一聲,繼續朝車站方向走着,這個距離,他不會跟丢她,也不會被她發現,現在的她,應該也沒有心思回頭看吧。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送她回去了,他心裏有些難過地想。

雲果然頭也不回地,腳步雖然有些不穩,卻堅定地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在候車室呆呆地坐了兩小時,看看她在自己沒有跳出來之前,用冷冷的眼光逼退了一名搭讪的男子,看看她買了最後一班回C市的車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熟悉的乘務員幫忙看着點如何如何。

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一點點了。

車已開出很遠,衛毅然轉身回家: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呢;這條路,還很長呢。

雲回到家時,把爸媽吓一大跳:“你們實習不是要一個多星期嗎,怎麽三天就回來了。”

雲淡淡地說:“哦,我去了幾天,沒什麽意思,就提前回來了。”

然後丢下一句:“我累了,想睡一覺,晚飯不用喊我。”

關上房門,再無聲息。

這時,遲鈍如雲爸,也感覺女兒出事了,兩個大人嘀嘀咕咕半天,也不敢去問雲。

雲一直睡一直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走出房門,爸媽都不在,但留了字條在桌上:讓她起來好好吃飯,都做好溫在鍋裏。

現在還沒有假期,悠還在學校,家裏只有雲一個人,空蕩蕩的,如她此刻的心。她随便吃了幾口飯,再轉向睡覺,繼續睡覺,一副想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但到了晚上,雲怎麽都睡不着,睜大眼睛,似乎什麽都沒想,似乎什麽都想了。

之後,雲回到學校,因為要參加論文答辯、畢業典禮,按部就班。

別人都覺得她沒有太大變化,但熟悉她的人知道,雲再次變成了“冰某人”,而且冰凍程度更甚。

之後的時間過是很快,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雲後來不管怎麽努力地想,都想不起來了,她最後的記憶,停在轉身離開綿陽中學的那個時間段。

生活仿佛按照日常的設計,徑直地繼續往前走着。

在這個重要的假期,悠依然與她的朋友在一起,參加各種學習,參加各種活動。

爸媽感覺雲很不對勁。

說雲有事嘛,也不象:因為到單位報到還有一段時間,所以雲也乖乖在家,早睡早起早鍛煉,吃飯睡覺做家務;沒事就在家看書寫日記,從不外出惹事,就象原來一樣;

說雲沒事嘛,也不象: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原來還顯豐潤健美的身材日漸纖細,反而有點那“風吹楊柳般”風韻,消瘦的臉龐更顯五官的立體,當鄰居誇獎,雲變得更美了,更有氣質時,她總象沒有聽見一樣沒有什麽反應,仿佛說的不是自己。

私下裏,爸媽溝通了好幾天沒有結果,他們好幾次問雲“怎麽了”也毫無收獲;但按大人的經驗看,一定與“感情有關”,甚至有一次媽媽小心翼翼地問雲,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時,被雲淡漠的眼神絕殺:“沒必要”,沒撤了。

有一天在路上,雲媽正巧碰見同村的大妞媽,才知道那個寒假發生的一些事情,爸媽猜測雲現在的狀況肯定與那個衛有關,如獲珍寶的他們,再次去找雲想要深度溝通,被雲毫不留情推出房間道:“與他無關,”爸媽只好使出殺手锏了。

一天中午吃過飯後,爸媽神神秘秘地出了門,雲照常收拾好碗筷,回房看書。

過了差不多五十分鐘,門口傳來聲響,再過了一會,先傳來媽媽的聲音:“小雲,小雲,看看誰來了。”

又傳來一個有些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小雲,我是奶奶。”

雲驚得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沖出房門,只見客廳裏站着一個滿頭白發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不是奶奶是誰。

“奶奶”,雲驚喜地撲了過去。

奶奶抱着撲過來的孫女,心疼地說:“咋這麽瘦了啊,咋這麽瘦了,怎麽回事,這麽瘦了。”

“奶奶”,雲撲在奶奶的懷裏,忍了這麽久的眼淚終于洶湧而出。

雲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清醒過來時,客廳裏只剩下她和奶奶,奶奶胸前的衣襟全是她的眼淚和鼻涕,爸爸和媽媽都不在,在她看不到的時候,被奶奶揮手趕回房間去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奶奶一身皺巴巴的衣服,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奶奶。”

奶奶又是氣又是心疼地用手指頭狠狠點了她一下額頭,說:“這下子可哭出來了。”

雲點點頭,又想哭的樣子。

奶奶說,如果想哭,就再哭一會,反正我這件衣服也被你糟蹋了;等哭停了,就不許再哭了,我沒有這麽多衣服給你做抹布。

雲也羞赧地笑笑,不敢看奶奶的眼睛,哭了那麽久,現在她也不想再哭了。

奶奶也恨恨地戳了她一指頭,回屋換衣服去了。

這時媽媽也得以釋放出來,到廚房準備晚餐,讓雲和奶奶去她房間說話。

接受命運的安排

奶奶拉着雲的手,問她哭停了嗎?哭停就好好說話。

雲委屈地點點頭,抽抽泣泣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奶奶聽了,半晌不作聲,然後問:“你是不是感覺很委屈?”

雲嗯一聲,眼淚又要湧出來。

奶奶:“你委屈什麽?”

雲:“他騙我,他什麽都不告訴我。”

奶奶:“還有呢?”

雲:“他還有了別人,這麽短的時間,他就有了別人。”

(這點讓雲最受不了,她忍不住又抽泣起來。)

奶奶遞了一張紙巾給她,等了一會說:“若是平時,碰到這樣的事,奶奶也覺得小衛子做得不對,不用你說,奶奶也要上門幫你讨個公道,抽他一個大嘴巴。

但是,現在這件事不同。”

雲:“有什麽不同?”

奶奶:“這件事太大了。你想想啊,小衛他爸是車禍,按現在的情況看,就得卧床靜養,就算以後康複,最多駐着拐杖走幾步,哪都去不了;小衛要陪着他,也哪都去不了。”

雲:“我也願意一起陪着他呀。”

奶奶:“這就是小衛不願意的地方。你願意下去是你的善良,小衛不願意你下去,是他的善良,你們倆孩子都好,都為對方着想,所以就這麽鬧叉劈了。”

雲:“怎麽就叉了。”

奶奶:“你想你什麽情況,他什麽情況。”

雲:“不明白,什麽情況。”

奶奶:“按說,你們倆都是大學生,現在也不論門當戶對了,也算相配,再加上你們倆情投意合的,在一起也算是一門好婚緣。但是啊,現在不同了,現在小衛家出了這檔子可,事情就不同了。”

雲:“有什麽不同?”

奶奶:“他爸以後就只能呆在那個小地方了,甚至可能是一輩子,小衛是一個孝順的孩子,他也只能呆在那裏,直到爸爸百年,所以說不管他有什麽理想、事業啊,他都得先放一邊,但這是他做兒子的責任,他只能受了。你不同,你一個大城市的姑娘家,就這麽巴巴地下去,在小地方找一小工作,和他伺候老人,搭上自己青春的大好時光,你讓別人怎麽看?”

雲:“我不管別人怎麽看,我又不是為了別人而活。”

奶奶:“但小衛在意別人怎麽看你。他如果心裏有你,就一定會在意別人怎麽看你。”

雲:“但是,兩人相愛,不是應該一起面對困難的嗎?”

奶奶:“話是這麽說,也可以這麽做;但這事情太大了,你下去的代價太大了,小衛他,可能受不了你這麽大一份情。”

雲不服氣:“那小蘭怎麽就可以。”

奶奶:“那怎麽同,小蘭,就是他們小鎮的姑娘,很有可能還是附近農村的姑娘,那幹活是常事,在哪幹還不是幹?再說了,小衛那一表人才的,在他們家這麽伺候着老人,再過幾年生個孩子(雲特別反感這句話),那就是有恩于他們老衛家啊,等老人百年之後,那剩下的全是幸福日子,這買賣怎麽看都劃算。”

雲:“小蘭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奶奶鄙視:“你能做?你能做什麽,城市家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去個夜市都嫌髒的,回村裏說是幫忙,盡給我添亂:插秧是歪的,包粽子是漏的,挑水灑一地,種菜怕蟲,淋肥嫌臭……”

雲不好意思地用手推掇着奶奶的膝蓋:“那時人家還小嘛。”

奶奶:“你前幾年回去還不一樣,明裏說是看我,這三天兩頭到處玩不着家;說是幫忙,幫倒忙差不多。”

看着小雲要翻臉,奶奶忙補充說:“當然你現在也是進步了,煮個飯、洗個碗、逗個貓、喂個狗什麽的,還是可以勝任的。”

雲恨道:“你是誰家的奶奶啊,盡說我壞話。”

奶奶恨恨地用手指戳她的額頭:“這小沒良心的,不是你家奶奶是誰奶奶,我這麽大老遠跑來我容易嗎,一把老骨頭,我飯吃不好,覺睡不香,我家菜還沒淋水,我家貓還沒喂狗還沒栓……”

雲捂着戳痛的額頭,大聲反駁:“你哪來的狗?”

奶奶:“我說有就有。”

(好吧,終于知道了雲的強詞奪理和伶牙俐齒的家學淵源。)

雲長嘆一口氣,臉趴在奶奶膝蓋上,不作聲了。

奶奶:“奶奶也知道,你如果真的下去,那些不會的事情都能學會,也都能做好,這點象你媽。”

雲好奇地斜過頭,看着奶奶:“當年啊,你爸和你媽處對象,我就不太同意。我們兩家差距太大。

我們家呢,勉強算上溫飽,但凡有點閑錢,都支持你爸買學習資料,找老師補課什麽的,所以日子過得有點緊巴的,還好你爸也争氣,考試一直就是全鎮前三名的,在我們那小地方可有名了。”

“你媽呢,雖說是隔壁村的,和我們村也有些往來;祖上有些積蓄,家裏就她一個女孩子,說是她媽媽,也就是你外婆生了她以後身體一直不好,不想再生了,所以全家人都寵着不行,那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話說人也聰明,學習也好,你爸也看上了,但我家可不敢娶,這麽個千金大小姐,難道娶回來供着不成。”

“可你媽啊,也是一個狠人,她知道了我們家的态度,就想着法子來我們家幹活,那幾年,不知打爛我多少東西,摔壞我多少東西。不過呢,也越來越能幹,幹活越練越麻利了。”

“記得有一年,我摔傷了腿,也是你媽床前床後,忙上忙下,端屎端尿的,唉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看現在你媽在你爸面前多長臉啊,都是那時積下來的情份。”

雲想着,如果奶奶早點到,我也這麽下去感動一番,是不是就可以和衛在一起了。

奶奶一個金剛掌把她“拍”回當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

雲怒道:“我媽可以這樣,我為什麽不可以啊?”

奶奶:“你的事太大了,如果你真下去,小衛以後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呢。”

雲:“???”

奶奶:“小兩口的生活,總會發生矛盾吧,吵吵鬧鬧是正常的,但看着你這樣下去的,鬧起矛盾來,小衛就會想讓着你,日子久了,就會想躲着你,盡量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時間一長,他還不得憋屈死。”

雲:“才不會呢,我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但想起自己在衛的面前作天作地的樣子,聲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奶奶:“想起來了吧,我在莞村就看出來了,你經常欺負小衛。”

雲怒道:“他也經常欺負我。”

奶奶一癟嘴:“那倒也是,你們倆就是一對歡喜冤家,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不吃虧。也算是小年輕相處的一種情趣,這個奶奶懂。兩人地位平等可以這樣,但如果兩人地位不平等,時間久了,就會出問題。”

雲:“按你這麽說,王寶钏與薛平貴的故事就沒有了,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故事也沒有了,生活中那些家境不同生活在一起的人,都不幸福了。”

奶奶:“你是故事看多了,戲文看多了,看壞腦子了。”

邊說邊狠狠用手指戳她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雲:“不許戳,再戳就穿了。”

奶奶:“穿了好,給你放放水,省得一腦袋的稀裏糊塗。”

雲恨恨別地頭,不想理這個嘴毒心狠的老太太。

奶奶輕嘆一聲說:“生活中,也有象王寶钏啊、卓文君的故事,也不是說,你和小衛在一起生活就一定不幸福。剛才奶奶說的,只是順着小衛的選擇幫他想的理由,所以說,你們的故事和他們的不一樣。這就是你們的命,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雲委屈地趴在奶奶膝蓋上,象沒人要的小奶貓,沒精打彩,不出聲。

奶奶象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問雲:“奶奶問你,你和小衛進行到哪一步了?”

雲:“我們就是商量,畢業後就結婚了。”

奶奶:“這個我知道,我是問,你們實質上進行到哪一步了?”

雲開始有些茫然,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羞澀地對奶奶說:“奶奶你想哪去了,不回答你這個問題。”

奶奶:“那就是沒有了。”

雲停了良久,微微點頭,又搖頭。

奶奶:“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了。”

雲大聲道:“沒有了,你想哪去了。”

奶奶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也算是小衛有良心。”

雲嘟哝着:“我寧願不要。”

奶奶輕拍一下她腦袋:“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臭家夥,以後你就知道了。”

雲:“哼。”

兩人又僵持了一會,最後奶奶輕輕拍了一下雲的背:“小雲啊,忘了吧;讓它過去吧。”

雲:“可以是我忘不了。”

奶奶:“時間長了,就淡了。”

雲:“不知道。”

眼淚不知不覺地又洶湧而出,浸濕了奶奶的褲子,奶奶本想說什麽,也不好再說,輕輕地拍着雲的背,就象她小時候一樣。

後面的幾天,雲被奶奶趕着幹活、幹活、再幹活,快要瘋了。

先是家裏大掃除,不是一般意義掃地、擦桌,還是爬上爬下擦門擦窗;

然後買菜、做飯、洗衣、修理、整理,一刻不得閑;

然後被拖走郊外找各種野菜,什麽艾草、白花菜、車前草、一點紅之類的,拿回家又是洗又是切又是擠的,要麽拿來做湯,要麽拿來炒菜,還可以做糍粑包湯圓;

或者去各大商場、超市、批發市場、交易市場一通通買買買,這個是給哪家大伯的保健酒,那個是給哪位大爺風濕膏,還有給哪家小孩子會唱歌的小玩具,還有給鄰居楊嫂的絲圍巾……回來還要分門別類包好,用包裝紙包好,寫上名字,還要求雲應景寫上祝福的話。

總之那幾天,感覺把雲一年的活都幹完了,所以她每天晚上上床倒頭便睡,不知今夕是何年,前段時間的失眠倒是無藥而自愈了。

明天,奶奶就要回去了,雲心裏非常舍不得,要求晚上和奶奶一起睡。

奶奶想着明天回去了,也就忍下了在這個大夏天和一個大姑娘擠在一張小床上的種種不适。

兩人安靜地躺了一會,奶奶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奶奶這幾天和說你的,你都記下了?”

雲點點頭:“但是有些我還做不到。”

奶奶:“做不到的,慢慢做,時間長了,就做到了。”

雲:“嗯。”

奶奶:“還有啊,人有事情做,就不會胡思亂想,反正想也想不來。所以你以後難過了,就做做家務;還有你不是喜歡什麽心理學嗎?可以去學學,有喜歡的事情就好過一些。”

雲:“嗯。”

奶奶:“還有啊,碰上什麽事,也可以和你媽媽商量,別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了。”

雲:“以後有什麽事我自己想着辦吧,我不想問她,我和她不熟。”

奶奶拍了一下她的頭:“胡說什麽呢,她再怎樣也是你媽。我還能管你幾年。”

雲:“所以趁你還能管,就多管幾年。”

奶奶:“你想折騰死我啊?”

雲:“不敢”

(然後動手動腳)

奶奶(一邊強力抵抗雲的胳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停!哈哈 !停!奶奶和你說話呢。”

兩人嘻笑鬧了一會,雲的無賴被奶奶強力鎮壓了,兩人才能安靜地說會話。

奶奶:“你看你這個樣子,瘋丫頭似的,不知是跟誰學的。”

雲:“誰帶大的就跟誰學的。”

奶奶伸手作勢要打,卻輕輕地停在雲的腮邊,幫她捋了一下紛亂的發絲,說:“好了,說正事。奶奶明天回去了,以後有什麽事情,自己好好想,想不清楚問問你媽,不管怎麽樣,她都是你媽,知道嗎?”

雲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當然,在雲不知道的時候,奶奶也向媽媽提出了要求,讓她多關心雲,媽媽雖然感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的了,自己也委屈啊,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回到了正軌。

在命運的大事件面前,每個人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不管你是否願意,只能先受了。

這是雲從生活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

《結繭篇》1 治療失戀的三大法寶

之後,媽媽果然如奶奶所說,祭出了三大法寶,希望把雲快速地從失戀的狀态中拉回來。

第一法寶:家務療法

在奶奶走的第二天,媽媽就在晚餐桌上宣布:假期期間,家裏全部的家務都歸雲負責。

除了繼承奶奶上次布置下來的日常家務:清潔、打掃、整理、買菜、做飯外,還增加了衣服修補、手工縫制等家務。

誓把雲從“高高在上的嬌小姐”,快速訓練成為全日制、多功能、高效率、無休息、無報酬的家庭勞動工具。

媽媽自己在宣布此方案時,心裏都覺得有點過分,勉強補充:買菜剩餘10元以下的零錢,都歸雲個人所有。

爸爸也在私下裏對雲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偷偷塞了雲300元錢。

小悠在回家之後,發現家裏風氣大變,還在适應中。

不過她最近忙得很,各種浪,應該還有一些情感方面的探索吧,所以她沒空管家裏發生的這些變化。(雲猜測)

第二法寶:家史療法

基本上每天晚上,媽媽都堆着笑臉,來到雲的房間,不管她是否願意,都要和她溝通。

說是溝通,其實是媽媽在講,雲在聽,當然聽着聽着也會感興趣,也會好奇地提問幾句。

然後雲就知道了,當然媽媽在村裏如何有名,按她自己的話說:

長相漂亮、身材健美(看着媽媽的濃眉大眼,烏黑長發、健碩身材,好吧,的确符合農村廣大人民的審美觀。)

家境殷實(這點奶奶已經給了充分的旁證)

性格好(沒看出來,也許當年性格好吧。)

愛學習(不知道,反正成績還行)

熱愛文體活動(無法證實,不過看小悠的表現,應該有點因子吧)

總之就是苗紅根正、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小紅人。(當年還沒有美和勞)

然後,知道爸爸就是另一種類型的名人。

他長得比較瘦弱,長年的伏案讀書,使他早早就戴上了近視眼鏡;

與當今時代,小學生普遍戴眼鏡不同;那個年代很多人的眼睛都好,只有一小部分上了大學才有資格戴眼鏡。

所以才上高中就戴上眼鏡的,不僅是有家産的象征,更是“學識淵博、老學究、書呆子”的象征,而爸爸也的确是這樣的人。

在雲的印象中,爸爸在家除了看書、看報、寫文章,啥事都不做;只等媽媽一聲令下“吃飯”,他就放下報紙只身前往,吃完飯按原路返回客廳或他的書房,十足的嬌小姐,哦不,大老爺。

談到爸媽的戀愛史,老媽賣了關子,聲稱要用雲的戀愛史來換;雲不會上這種低級的當呢,反而是循循善誘,讓收不住口的老媽自己一點點地,掏出了當年的真相。

綜上所述,就是當年學業發展缺乏後勁的年輕老媽,一眼就相中擁有可持續發展能力的潛力股老爸,然後各種“手段”軟硬兼施,很可能用了“美人計”,将小後生老爸收入囊中,并開啓了長達幾十年的“互幫互助互敬互愛”的“打怪升級”的婚姻生活模式。

從小城鎮到現在的A市 ,老爸以過硬的專業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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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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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