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畫中景

“這什麽東西?”

道姑娘狐疑地瞅着堂上榻裏斜卧的白衣和尚,俊俏的眼眉細長,唇紅殷豔而抿,妖嬈妖嬈的,展着手裏的卷軸輕問。

“你是阿書?”

和尚笑了笑,解下腰間的玉葫蘆,飲了一口。

道姑娘皺了皺眉,瞥着和尚默認的意思,落在了薄娟的畫上。

一看,便燥紅了臉。

妖精貼上來的時候,道姑娘徹底斷了心弦,整個人像是一汪溪流,潺潺地往滾燙的人身上淌,眼前的畫也分外地輕淌似煙,一筆一描,都将她看不見的妖精媚骨盡數描了出來。

唇也好,指尖也罷,都像是在一汪淺溪上牽引了深壑,折着道姑娘整個人地往妖精的懷裏貼。

青色的道袍未有褪盡,欲遮還遮的白玉之身朦胧惑人,筆墨之間的殷紅朱墨是點綴其間的一抹挑色,讓一身藍衣半遮的妖精傾覆了嗜欲而生的妖媚,端地像是沒了骨頭,攬着道姑娘沉溺在深陷淺出的欲壑中。

一幅幅畫下來,道姑娘終于明白了妖精口中那一句,“指不定正看着我們”是什麽意思。

像是與人眼前作畫,活色生香地盡是撩人的媚質,道姑娘看不見,可沉溺其中的感知于此畫展開,綿纏的記憶便敏銳起來。好似妖精的指尖全做了濃墨之筆,勾着她敞開成了案幾上攤開的青絹,細膩之處,盡是被筆觸描摹的羞豔。

終究是那唇更明豔幾分,拈着指尖的青墨,順着玉白的山林丘壑蜿蜒而下,一路掠進了山林桃花,極盡纏綿地逗留采摘,頂峰的桃花盛放嬌豔,成全了好一幅踏春之景。

那時的她,眼睛被蒙,手腕被縛,人像是被妖精折弄在手的飄羽,低喘的呼吸的含着她不斷颠蕩又落下,只似在夢中而已。

可眼前的畫,是她從未見過的美景,讓她再度揣緊了心弦,恨不得随着妖精再赴一場林中幽岚。

幽林向深,漸來而走的是玉白的平坦,妖精的指尖和唇都貼上,由此而來的顫栗讓道姑娘整個人都蜷起來頂着妖精的身體。

妖精也像是玉,燒得滾燙的玉,剔去倦然的冷清燒沸而來,縱使柔軟的唇上盡是苦澀,道姑娘還是從中卻汲取了甜蜜。甜蜜地掏着她骨子裏的熱氣,熬得兩個人皆盡化了心和身的顏色,塗成了一幅青藍殷潤的絕色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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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淌成了溪,妖精的指尖撈到了溪流裏,靡靡的水聲讓道姑娘羞恥到了底,及至撈到了蚌肉裏的珍珠,為之細磨碾碎的愉悅讓她瘋狂,堪堪吊着的心弦轟地斷了,指尖扣住早已沁透的絲巾,再也忍不住地咬碎了音氣。

“妖精……”

“嗯?想不到阿姊還有力氣,也想不到阿姊居然會叫折夏…妖精……”

驚顫過了脊背,道姑娘咬牙吟了一聲,顫聲顫氣地只想抓着妖精壓在身下。

子折夏低喘拉長了一口氣,唇上的苦澀纏上了道姑娘的碎吟,綿纏不盡地落到為青色發帶蒙住的眼,嘶啞而吟。

“阿姊…想…看看…夏麽……”

想,不想就怪了。

道姑娘下意識地想應,但聽着妖精妖惑的吸氣,總覺不對勁,咬着唇不敢應。

妖精輕笑了綿纏,貼着道姑娘的耳際低吸了一口氣,“阿姊,想看的話,那得讓折夏也歡喜了才是……”

道姑娘真想咬她一口,也當真咬上了,妖精悠長了呼吸,惑人而啞的碎吟撩在了耳際,別有讓道姑娘想欺上妖精的難耐。

豈料懷身一輕,右腿擱在了她肩上,妖精整個人擠進來,溪流潺出之地彙做了一處,道姑娘自背脊抽了一個空白,而後身處了颠蕩浮海,人也不知要起伏到何處去了……

絹畫将兩人的綿纏至景描摹得幾如親眼所見,撩撥而來的羞惱讓道姑娘冷汗而涔,望着榻上悠然抿酒的白衣和尚,切齒道,“誰畫的!”

“長安城的能畫到這般地步的,除了太子爺,還能有誰?”和尚笑了笑,眼眉細長的盡是戲谑,“阿姊的采茶功夫厲害啊,咱們家的小丫頭可是叫你給撩得現在都起不來呢。”

道姑娘臉一紅,嘟囔道,“你也看了?”

“喏,只怕整個長安城都看了罷。”和尚撩了撩衣角,盤坐端正,“以性入道,此性非彼性,否則小十一何以登太子之位?若非阿姊回來,懷空也見不到夏她…會如此模樣……”

“怎般模樣?”子折夏懶懶從外間踏來,還未進幾步,人挨着道姑娘的腿面賴上了。

道姑娘看着她一身水藍薄衫輕輕晃晃,扯了扯她的衣襟,遮了一片凝白玉肌,臉上竄得羞紅。

“你借我的幌子,是要給阿姊承諾?”和尚抿了一口酒,薄笑,“依着你享受也要在上面的性子,怎讓我信了你會讓阿姊歡喜快活?”

“歡喜快活嘛…”子折夏撩眼,睨着道姑娘道,“阿姊昨日可……”

道姑娘整個人都要被她撩得燒起來,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豈料妖精竟趁機咬了一口,酥麻自指尖竄起來,差點兒沒軟了身子欺過去。

偏是妖精立時正經起來,奪過她手裏的青絹認真看了起來。

“小十一的畫愈發傳神了。”子折夏一板一眼道,“這畫傳得快,太子妃的位子自是不能擔了,倒是長生這事兒難了,把你請回來,你怎麽看?”

和尚挑了一下眉,“敢情我就是個替你擋事的?”

“難不成我護了你多年,全都喂了驢?”

“可不就是個禿驢?”

“得,酒也喝上了,畫也看了,是不是哪一日,也就還了俗?”

“可別,我可沒個什麽心上人念着,便是有,也念不上了。”

道姑娘聽着兩個人一來一往地自然親近,心底有幾分別扭,想來想去,便歸結于兩人同胞所生的緣故上,不開心地道,“你們兩個倒是親近。”

兩個人一起望過來,道姑娘傻眼,轉了轉眸,“難不成我說得不對?”

“誰要和他親近。”

“誰要和她親近。”

得,道姑娘眨巴眨巴眼,面面相觑中,不知怎就沒忍住了笑,一笑,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手足的親情融恰,至此刻,再是無間。

“一個道,一個僧,還有一個妖,微生家,倒真湊足了。”子折夏将畫卷了起來,“老道士眼睛賊的緊,怎就不盯着小十一旁邊的那個妖怪?”

“七皇子?”和尚蹙了眉,“他外出幾年,還沒見過一面。”

“否則,你以為小十一怎會将畫做得傳神至此?”

“哈,難不成他是親眼見了你們……”

“就是給他看的……”

道姑娘這回是當真捂了妖精的嘴,臉上一陣青白做紅,恨聲道,“給他看?好一個給他看!”

子折夏揚了揚眉,一幅縱是真的,你也不能那她怎麽辦的模樣。

道姑娘氣極,扭頭便走。

“不追?”

“下面的話她聽不得。”子折夏倦倦賴在榻上,把玩着手裏的畫卷。

“說罷,怎麽打算?”

“能怎麽算,只能依着長生的借口跑出去咯。”

“該不會借我的名頭吧?”

“法門寺的名頭還是可以的。”

“得,那成親怎麽算?我都出了家,難不成你還要我還俗不成?”

“不用啊,反正成親的是我和阿姊,不過于人前做做場子。”子折夏笑了笑,頗有玩味的興致,“我是誠心誠意想給阿姊承諾,但事無至全,自是未必。”

“罷,反正我是個花和尚,現在朝中也容不得我們這些和尚搗鼓來去的,我正好借此避忌一二。”

“不是瞅着這,你以為我管你?”子折夏觑了他一眼,“敢諷刺我在上面?”

“不敢,你是先出來的那一個,作為小弟的我,怎敢?”和尚晃了晃玉葫蘆,好似酒沒了,他皺了細長的眉眼。

“是嘛?”子折夏一掃倦然,冷道,“你念着的那個人,早沒了蹤影,若想在我身上得個什麽一二,那可想錯了。”

“我知道啊,不然出家幹嘛?”

“怨上我了?”

“怨你也怨不上,她畢竟不在了。”和尚走下榻,“我去酒窖找點兒酒去。”

“我戒了酒,反倒你成了酒鬼?”

“花和尚嘛,總要有點兒樣子。”

子折夏見他拐出了堂門,也起了身,尋思着怎麽去讨好道姑娘。

不過,沒什麽是榻上解決不了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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