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鬧劇揭過, 談起了正事。

裴渝将白岳華從櫃子後面拖了出來,踢了他一腳,問:“你是覺得姓白的有問題?”

路荀點了點頭, “他身上有異香。”

裴渝湊近, 在他身上嗅來嗅去,一股甜絲絲的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子。

“我聞到了……”

他這麽一說,顧雲舟也察覺到了,香味在空氣中浮動,味道越來越重,沒一會整個房間都充斥着甜膩的香味。

讓路荀覺得疑惑的又是, 這香味和在聞家小姐房中聞到的一樣, 卻又有些不一樣。

聞家小姐房中的味道, 只有他和蘇清珩聞的到,那些家仆侍女們都沒有察覺,就連裴渝都沒有聞到。

但這間房子裏的味道更為膩人,有點致暈的效果。

“換個地方……”

顧雲舟被這香味膩的惡心, 随手将白岳華捆了起來, 一行人換到了路荀的房間。

空氣中沒有甜膩的香氣, 裴渝覺得整個人都舒暢了不少。

“奇怪, 我之前怎麽聞不到味道?”

顧雲舟眉頭微微蹙着, “之前我去看過聞家小姐的房間, 那味道确實很淡,卻有些嗆人。但剛剛那間屋子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就好像加了某種藥物, 催動了香氣。”

“對……”路荀的鼻子非常靈敏, 他也是嗅到了空氣中還慘雜了其他味道, “也許就像大師兄說的,慘雜了什麽藥物,導致香味四溢。”

蘇清珩一直沒發表言論,他靜靜地聽着幾人探讨,忽而想起了一件幼時所聽聞的事,他張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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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聞,有種香料,類似迷藥,但卻比迷藥的藥效更強,且更不易被發覺。”

裴渝略帶驚訝,反駁了蘇清珩。“但這香味嗆過頭了吧,這還不易發覺?”

路荀站在他身後,錘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小師弟說的當然不是這間屋子,他說的是聞小姐房間的香味,連你都沒察覺。”

“但是,之前我們不就已經猜到了,那香料可能帶有××之效,但為什麽姓白的要在這房間撒這麽香料?怕迷不暈你,所以想熏死你?”

路荀:“…”

“那、那個。”

被忽略了好久的小倌小聲的道,“我知道……”

幾人齊齊看向了那小倌,他被人盯着不自在,下意識的往路荀身後躲了躲。

“你們別盯着他。”

路荀将人往凳子上一帶,“你坐着說……”

小倌低着頭,聲音依舊弱弱的。“白岳華房間的香味重是因為香料中添了催?情藥。”

這麽一來,就說的通,聞家小姐房中的是迷藥,哪怕有鼻子靈敏的普通人聞到,也只會以為是香料,不過多涉及,并不會致暈。

而白岳華是不是要迷暈路荀,而是在香料中添加了催?情藥,他想誘發路荀動情。

那他的香料是從哪裏來的?

裴渝眯着眼看他,打量和探究的視線太過赤?裸,那小倌被他盯着害怕,又往路荀身後藏。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你別躲,你在怕我?”

裴渝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向了小倌,想将他從路荀身後拽出來。

路荀攔着裴渝,“好了,你別吓他,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顧雲舟也是一頓,“你知道?”

別說他們三個驚訝,就連小倌都驚的瞪大了眼。

“躲我們是因為他是被冤枉的。”

路荀這話一出,裴渝又覺茫然。

“冤枉?我們何時冤枉過他?”裴渝滿頭霧水,“我和他也就見過一面,現在是第二面,連牽扯都沒有,哪來的冤枉?”

“一直都在……”

顧雲舟反應比裴渝快,語氣裏也帶着幾分驚愕。

“你是說……他就是魅魔?”

“他是魅魔?”

裴渝愣愣的看着小倌,好半響才回過神,“這不可能吧……”

蘇清珩沒那麽驚訝,只是靜靜地觀察這小倌。

小倌面貌清秀,說起來和這花樓有些格格不入,他太容易害羞,而且長得幹淨,看起來又純粹。只會讓人以為是新來的,不太懂規矩,任誰也無法将一朵純白的小花和傳聞中妖冶惑人的魅魔聯系起來。

裴渝難以置信,真要說起來,路荀長得妖豔,怎麽看都比這清秀的小倌更像魅魔。

“我不信……”

裴渝突然湊近,那小倌想要後退,卻比裴渝一把拉住,他湊近小倌,努力的嗅了嗅,并沒有問道任何香味。

小倌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張白皙的小臉透紅。

路荀實在看不下去,推開了裴渝,将小倌往自己身後拉,“你別狗鼻子似的,在人身上蹭來蹭去,告你非禮了。”

“我……”裴渝指了指小倌,又指了指自己,一時無從辯解,他方才的動作卻是不太禮貌。

“對不起,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太過驚訝。”

裴渝道歉也爽快,那小倌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但始終不敢看裴渝。

“等等……”

裴渝還在懵着,但也覺得太過離譜。

“你是一個魔你知道嗎?你身為一個魔,膽子怎麽那麽小?”

顧雲舟打斷了裴渝滿心的疑慮,他轉頭看向路荀,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他是魅魔?”

“猜的……”

一開始小倌爬窗要救他的時候,路荀沒覺得哪裏不對,可後來一想,這是二樓。小倌看起來弱不禁風,一樓爬到二樓對他來說,對普通人有點難度,但小倌進來的時候,氣息平穩。

還有,小倌的步子非常輕。

哪怕他轉移了白岳華的注意力,如果是普通人靠近,白岳華一個修士,再怎麽廢材也不可能毫無察覺。

而且他和小倌不過一面之緣,小倌卻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來救他。

路荀只能想到一點,那就是小倌有自保能力,但是沒辦法保護其他人,所以他敢這麽偷摸摸的爬進來,又急着帶路荀出去。

更讓路荀确定的是,小倌對着他們莫名的緊張和害怕。

若是普通人,遇到危險見到修士時的反應應該是安心和高興才對。

因為心裏會覺得修士能帶他們脫離危險。

但小倌不同,他知道路荀是修士,但同樣很害怕。當時路荀以為,他是在害怕被屋外的兩位侍從發現。

所以安撫他說,“修士法力高強,不管是人還是魔,在我這都只有被虐的份。”

也正是這句話,讓小倌更緊張害怕。

路荀已經猜到了小倌的身份并非凡人,也顯然不是修士,後來裴渝和顧雲舟進來後,小倌一直在強裝鎮定。

尤其是察覺到顧雲舟在看他,擔心自己暴露身份,所以他心裏緊張,手也跟着抖,導致系不好腰帶。

最重要的一點是,魔的體溫低。

路荀将他拉入懷中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小倌推開他,不完全是因為害羞,而是擔心自己的體溫過低,讓路荀察覺不對,想盡可能避免和路荀有肢體接觸。

而讓路荀更加确認的是,小倌對這些香很了解。

且聽他們談話的時候,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開口,路荀注意到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大概是怕說多了引起懷疑,還有就是他現在的身份比較尴尬,所以他更害怕身份暴露。

“所以,那些失蹤的女子和你沒關系?”

小倌連連搖頭,“真的不是我……”

“你們不是吃人心嗎?”裴渝好奇的問。

“不是,我們連豬心都不吃。”

小倌生怕他不信,又道:“我們吃素,魅魔的修為都不高,想要維持人形,必須吸食人的精氣。”

“所以你吸食了很多男人的精氣?”裴渝嚴肅的盯着他,又看了看路荀。

路荀:“…”為什麽看着我?

小倌連連搖頭,“我沒有接過客,那些客人都不太喜歡我。”

來這的客人都是找刺激,但小倌并不懂得伺候人,只會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客人嫌他呆,敗興致。

路荀瞅着他那模樣,的确不像接過客,“那你是怎麽維持人形的?”

不接客意味着吸食不到精氣。

小倌垂頭不語。

“我知道失蹤案和你沒關系,但你是幫兇。對吧?”

小倌身子一顫,裴渝有幾分驚奇,他看向路荀,問道。“又是猜的?”

“為了維持人形,你同誰做了交易?”路荀眯着眼看他,“是那些魔修?”

小倌抖得更厲害,終于忍不住,眼淚汪汪。

“我,我後悔了,我當時就後悔了。我不想參與的,可是他們威脅我,如果我說出真相,他們就會将我的身份說出去,人們對魔的偏見是根深蒂固,我好不容易有了人形,我不想死。”

因為敵不過魔修,他也沒有其他辦法。而且就算他站出來,誰也不會相信一個魅魔的話。

只會引起大家的恐慌,說不定會引來修士除掉他。

“紅袖呢?”路荀問。

裴渝今天連連受驚,“連紅袖也有問題?可她也失蹤了!”

“故意躲起來的話,在外人看來和失蹤是一樣的。”

“你怎麽發現的?”

裴渝沒想到路荀的推理能力這麽強,這和他平日裏見到懶懶散散的路荀完全不同。

從他們查案開始,路荀就不太上心的模樣,沒想到這些天他看着悶不吭聲,其實都在暗戳戳的觀察。

“你早就知道紅袖有問題?為什麽不說?”裴渝更氣憤了,“說好的一起調查,消息都不互通,過分。”

“因為不确定,那晚我聞到了紅袖身上有異香,但第二天她失蹤後,房間裏沒有異香。”

“這和其他失蹤案對不上。”

裴渝恍然大悟。“對,還有那封信。每個失蹤女子的房間都有,但紅袖沒有。”

“所以,紅袖擔心自己暴露,于是自己藏起來,故意讓人聯想到其他失蹤案,但她不知道那些少女的房間有異香,或者她知道,但她沒有多餘的香料。加上,她走的匆忙,忘記留下那封信?”

裴渝推測出了個大概。

路荀點了點頭,糾正了一下。

“也許不是忘記,而是擔心字跡不同,引起懷疑。”

要推測出紅袖和失蹤案無關,最重要的一點在于,紅袖并非閨閣女子、但大家所注意到的只有,被擄走的女子長相好看,路荀都知道的差不多,小倌也不在隐瞞。

“紅袖姐姐也魔修做了交易,因為花樓來往客人多,消息最為靈通,所以紅袖姐姐賣個她們消息。而他們能幫紅袖姐姐招攬到更多的客人。”

“因為紅袖身上的異香沾染了催?情藥?”

小倌朝着路荀點了點頭,“當晚他對你用了那異香,但你并沒有被蠱惑,所以他知曉你身份不凡,且你那日問了好幾個關于失蹤女子相關的問題,紅袖姐姐就猜到你的目的。”

路荀是在詢問,但語氣充滿了肯定。“所以,你就幫着她逃走了。”

“是……”

“既然擔心事情敗露,那你為什麽要反過來救我?”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麽,都像在逃脫罪責。紅袖姐姐替魔修打探消息,本身也并不無辜,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弟弟年幼,妹妹患病,每日以藥續命,她想要錢,就必須多接客。”

“樓裏的姑娘多,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歡紅袖姐姐這樣的,所以,當魔修找上她的時候,她沒猶豫多久就同意了。”

“那你呢?”路荀撩起眼皮看他,“魔修幫你維持人形,你拿什麽和他們交易?”

魅魔有些難以啓齒,他面色微紅。“魅魔身上自帶異香,因為我們身上有蜜腺,我拿蜜腺和他們交換。”

說到這,幾人也都明白過來。

魅魔通過蜜腺産生異香,異香有輕微的魅惑作用,所以被迷惑之人就會任由魅魔擺布,獻出自己精氣。但小倌在魔修的幫助下,不需要精氣便能維持人形,同時也就不需要蜜腺。

但新的問題來了。

魔修們利用魅魔的蜜腺來制造香料,先不管他們的目的何在。

但他們那為什麽要抓那麽多閨閣少女?

小倌看出了路荀的疑惑,解釋道。

“因為蜜腺能離開我的身體後,不能源源不斷的提供異香,所以他們想從閨閣少女的身體中提取體香,也可以制作成不同味道的香料,更便于藏匿。”

突然,顧雲舟的命牌一亮,程元稹的聲音随之傳來。

“大師兄,我們在荊祁山發現了魔修的窩點。還有一位被綁着的少女,應該是今晚才被擄走的。”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馬上過來。”

顧雲舟朝裴渝揚了揚下巴,又對路荀道:“你和小師弟就別去了,剩下的交給我們。”

路荀眨了眨眼,原來顧雲舟早就看出他受傷了。

只是他瞞着不說,顧雲舟就随着他心意,裝作不知道。

眼下情況危急,顧雲舟也顧不上其他,擔心路荀要跟着去,顧雲舟又道:“你已經幫了很多了,如果不是你那張追蹤符,程元稹也不會那麽快找到魔修所在。”

“大師兄,放心吧,我不跟。”

路荀身體倒是沒大礙,但是靈力運轉不順,左右真相已經揭露,又有顧雲舟在,根本用不着擔心。

“等你回來……”

目送顧雲舟和裴渝離開後,路荀對着小倌道:“白岳華的事還沒結束,一時半會醒不來,你就幫忙看着。”

小倌連連點頭,“交給我就可以了。”

路荀帶着蘇清珩離開了花樓。

他看了眼一言不發的蘇清珩,說:“考你一下,魔修要大量的香料做什麽?”

“魔族擅造夢制幻象,或許想從香料中研制出能讓修士們難以破解的幻象,本質上都是××之效。”

路荀點了點頭,沒說對與不對,而是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你早知紅袖有問題,為何瞞着不說?”

蘇清珩腳步一頓,猛然擡起頭,一臉驚愕的看着路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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