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五年

藍星歷633年5月3日， 上午8時15分。

“虞少校，飛船運作一切正常。”

站在透明舷窗旁的虞和光聽到下屬彙報，點了點頭， “辛苦。”

又回到了這一片星域……

他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 眼睫輕微顫動：對于師諾已經消失五年的這件事情， 直到現在， 虞和光也還是不願相信。

“警告，監測有未知生命體入侵。警告， 監測有未知生命體入侵。”

突然間，飛船內部被一道警戒的紅光籠罩住。

虞和光迅速站起身，打開了機甲的防禦模式；與此同時，他通過飛船內嵌的通訊光腦向其他人發出指示：不能單獨行動，一旦發生情況立刻上報信息。

虞和光腦海中閃過幾條猜測：對方難道一直埋伏在飛船上， 等待回程時給他們致命一擊？還是通過某種小型裝置接近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登上了飛船？

——是誰？

他此次行動是去一個聯邦的邊界星球平定叛亂， 任務完成得十分順利。虞和光想：會不會是那個星球殘餘未被剿滅的反叛軍？

但這個想法被他立刻否決。那個星球的科技發展程度極低，連最小型的宇宙飛船都造不出幾艘。

這麽說，能瞞過飛船外部的探測裝置，直接進入飛船， 是極可能擁有高度科技文明的某個勢力或個人？

虞和光眼底劃過深深的忌憚， 他将右手牢牢地箍在槍袋上，左手緊攥着便于跟飛船其他人員溝通的內部簡易通訊器。

在這時，他聽到自己所在艙位的後端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伴随着一陣嘤咛般的細小呻/吟聲。

虞和光沒有遲疑， 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極其慎重地， 一步一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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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後排座椅時，一個銀色腦袋突然在他的視野中出現。

看清楚這個入侵者面貌的一瞬間， 虞和光确信自己的時間在那一刻暫停住了。

他整個人像是被隐形鐵索突然束縛了一般，僵直地固定在原地。

———

看到比記憶中成熟許多的虞和光娴熟地向部下作出指示，示意他們不用驚慌，自己已經查明原因時，師諾感慨道：“真的是好久不見，虞和光。”

她聲音還有些無力沙啞，讓虞和光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自心髒處傳來一陣生疼。

五年的時光，竟然真的就能被這樣一句簡單的問好抹平。

“這五年，你去了哪裏？”他開門見山問道。

師諾垂眸，“說來話長。”

虞和光輕輕搖了搖頭，明白她并不打算說出過往的經歷，有些猶豫地問：“那你……現在還好嗎，有沒有受到傷害？”

師諾啞然失笑，“作為你曾經的敵人，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我的實力。沒有受傷，放心吧。”

虞和光沒有說話，低頭凝視自己的指尖。

過了一會兒，他才安靜地開口，“五年前，我說的話依然算數。”

不記得他說過什麽值得記憶的話，師諾問：“你說了什麽？”

“……你可以跟我回聯邦，我會保護你。以我alpha的身份起誓。”

那雙無機質般幽深的眸子緩慢擡起，直直地對上了師諾的視線。

看着他毫無作僞的真誠眼眸，師諾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這種話沒必要記在心上。當時聯賽的情況，的确是迫不得已……”

對面的虞和光沒有回答，只是視線輕輕閃了閃。

“對了，”提到五年前，師諾對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感到好奇，“這五年發生了什麽，能說給我聽聽嗎？”

幾次時空跳躍，讓師諾對于時間概念有些錯亂。但即使如此，她也明白：沒有一個渺小的生命會是世界中心。

對她而言消失了的五年時光，對于全星際來說，卻是真切存在跟流動的。

師諾內心對這幾次不同尋常的經歷有了些許猜測，原因大抵都逃不過基因鎖跟她神奇的血液。

聽到師諾的問題，虞和光微微颔首，雙手交叉陷入了沉思。

師諾看到他的睫毛在微微顫動，虞和光張口，語速緩慢，“在你消失之後，缪星灼元帥曾經親自幾次審問過我跟卡特莉娜。”

師諾震驚道：“元帥？缪星灼元帥？”

還以為她的吃驚點是在缪星灼這個人身上，虞和光點頭，“有一年左右的時間，他讓我跟卡特莉娜定時上報自己的日程。”

“缪元帥很重視五年前聯賽發生的事故，你現在也還是聯邦軍部內特別行動署的重點尋找對象，搜尋優先等級還是加密的。”說到這，虞和光稍微頓了頓。

他問師諾：“你希望我把你的存在上報給軍部嗎？這五年，帝國跟聯邦的關系好轉了許多，帝國的新元帥羅希跟缪元帥在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上都達成了一致。”

“帝國道新元帥羅希？這又是怎麽回事？”師諾皺眉問道。

“原先的元帥不幸病故，羅希元帥的出現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帝國境內的震動。聽說他是前元帥最得力的下屬跟副手。”虞和光耐心跟她解釋道。

師諾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他，“那缪星灼……元帥是怎麽一回事？”

虞和光解釋了一會兒，師諾大概聽明白了：缪星灼首先是在五年前的聯賽中做出了快速準确的反應，最大程度上減少了人員傷亡，民間輿論反饋極其良好；所以後來當他在星域探索權上跟總理發生了一些意見不合時，民意幾乎是一邊倒地支持缪星灼。

總理所在的政治院對外口徑一致，說是上将這一級別只能擁有軍事方面的星域探索權；而過了不久，軍部就對外公布缪星灼由上将晉升為元帥，按之前政治院的說辭，元帥可以主導星域探索權。

怎麽說呢……的确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師諾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內心莫名産生了一絲疲憊感，“那個星域探索權，到底是做什麽的？”

虞和光搖搖頭，“不太清楚，但因為缪元帥不怎麽呆在聯邦主星球，許多人開玩笑說這個探索權是他用來做星際旅游的。”

“……幫我個忙，”師諾認真地說，“現在別把我上報給聯邦軍部，至少等我回到帝國再說。”

她現在對缪星灼的感情極為複雜，雖然對他有不少好感，但還有許多是對他未經許可，便監視自己生活的怒火。

如果現在自己被上報給軍部，師諾真的懷疑缪星灼會在下一秒就出現在她面前。

在聽說對方已經當上聯邦元帥的現在，她實在不敢賭對方還能做出什麽“理所當然”的行為。

沒有猶豫，虞和光點頭道，“好。”

“有辦法讓我跟帝國飛船對接嗎？”師諾問。

“……辦法是有，但你身上這件聯邦舊式軍裝有些麻煩。”虞和光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外套。

——不只是舊式軍裝，軍銜等級還很高。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沒有把心底的疑惑說出口，虞和光起身，“師諾，在這裏等我一下。”

過了十幾分鐘，虞和光方才回轉。

他面色僵硬地抱着一套衣服，罕見地有些忸怩。

虞和光把衣服放在師諾面前，“我已經讓隊員們申請到了帝國主星球的降落許可。”

然後他直直地轉過身子。

師諾拿起衣服，随口問了一句：“怎麽申請到的許可？”

“……我跟他們說，喜歡的omega是個帝國姑娘，”被碎發遮擋下的耳根已經紅得不成樣子，“現在想去見她。”

作為alpha濃度極高的聯邦軍部，其內部對于omega相關的事情一向非常寬容。

而且，提出請求的還是那個虞和光——著名的撲克臉alpha，軍部內最有“生人勿近”氣質的3S級強者。

許多人都猜測他對omega沒有興趣。因為從沒見過他跟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理論上對alpha最有吸引力的omega，聊過二十個字以上的日常。

聽到他關于降落帝國的請求時，幾名隊員先是震驚，然後皆是一臉了然：怪不得在軍部只能看到他面容寡淡的模樣，原來心上人在相隔無數光年的帝國。

虞和光，omega，請求，這幾個詞合在一起就是千載難逢。

話不多說，負責通訊的人立馬與帝國主星球進行了聯系，申請到了降落許可。

背對着師諾的虞和光神經緊張地等待師諾的回話。他聽到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那股萦繞在腦海中無數次的，清甜又誘惑的味道再次浮現。

有些不自然，他使勁按了按鼻子，用力地深吸一口氣。

“謝謝。”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

虞和光轉頭，看到師諾的笑臉。

她沒有回複自己先前說的話。

心下有些失望，但虞和光面上并不顯，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沒關系。”

———

走下飛船後，師諾苦笑着對虞和光說：“他們好像都發現我是誰了。”

“我已經告訴他們，不要上報給軍部。”虞和光認真地對她說。

師諾聳聳肩，“沒關系，反正現在已經回到了帝國。”

潛臺詞是，這樣缪星灼就算知道她出現，也至少會費一番周折：因為這裏是帝國境內，而不是公共星域。

站在吞吐量巨大的中轉站內，師諾看着來來往往的不同型號飛船，“你不用跟着我過來的，我打算先回家看一看。”

虞和光搖搖頭，“……要跟着。”

聽到他的話，師諾苦笑，“這位聯邦的虞少校，以你聯邦軍裝的受矚目程度，只要在帝國大街上走一圈，估計就會立刻成為話題中心。”

虞和光臉上罕見地浮現了一絲懊惱：“……我去買衣服。”

“什麽？”

“換完衣服，再跟你回家。”

看到迅速行動起來，在中轉站尋找商店的虞和光，師諾暗自琢磨：怎麽回事，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是不是應該，直接讓虞和光把她的出現上報給缪星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