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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上海的明家,他怎麽都沒料到,我敢拿明堂開刀”。

上海的明家如今是明宇坐鎮,兩次到北京負荊請罪。明铮還擔着上海明氏的名譽董事長,與弟弟商議後,以個人名義注資。上海明氏從此專心做香水及護膚化妝品生意。

“看來,要忙了”。

“拿幾件換洗的衣服,要在公司住段時間”。

番外:祠堂

“明婁,你給我滾回來!”

挂下電話,明婁耳朵嗡嗡作響,大姐這是怎麽了,好多年,不曾發過這麽大的火兒。

除非是……

看樣子,露餡了。

明婁随即打電話給郭風,穿上大衣,乘專用電梯去地庫。阿成替他去參加一個論壇,還有半小時歸來。

再次化身司機的郭風經理專心開車,老板那張面癱臉苦大仇深的,肯定不是好事,這次決不能再當炮灰!

車到前海,明婁下車,“不要跟阿成說我回老宅,瞞不住,扣你工錢”。

又是扣工錢!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莫名中槍的郭童鞋只顧哀悼自己的荷包,卻忘記八卦一把,為何要獨獨瞞着阿成?

進院門,阿香迎上來:“大姐回來怒氣沖沖的,可得當心”。

明婁點頭,該來的,躲不掉。

後院祠堂內,明铮手握戒尺,二目圓睜立在香案前,青磚上,沒有往日拜祭時鋪的蒲團。

“跪下!”明铮氣上心頭。

明婁雙膝跪地,軟聲相勸:“大姐先消消氣”。

“你少來!”

啪一聲,戒尺打在明婁肩膀上,生疼。

“說,你跟阿成是怎麽回事!”

“瞞不過大姐,就是……”

啪又一聲,戒尺打在手心上,明婁抽痛。

“好阿,你連我都敢騙”,明铮怒不可遏,“阿成,堂堂正正做人一個好孩子,你想沒有想過,若被人知道了,旁人拿什麽眼光去看他!他要怎麽做人!”

原來,明铮心疼的是阿成。不是她不疼明婁,只是她太了解這個弟弟,慣會折騰旁人,何曾被人算計。

“大姐”,明婁擡頭,“您為阿成着想,我替他高興,他沒有白叫您一聲大姐”。

“你少油嘴滑舌,我明铮見過的人無計其數,總不會看錯人。可我唯一看錯的就是你——明婁。說!怎麽把阿成騙到手的!我今天有的是工夫,聽你慢慢說!”

大姐,您确信要聽細節麽……

明铮護犢子,卻是個講理的。

“大姐這麽多年不結婚,無非是想找一個能全心全意待您的。咱們這樣的人家,找到一個有多難,您比我更清楚。萬幸,我找到了,那人就是阿成”。

“可是阿成呢,要被你拖累一輩子。如果,有一天……”

“不!不會有那麽一天”,明婁斬釘截鐵,“大姐知我,向來寡情。汪仲秋,說斷就斷,絕不拖泥帶水。可這一次,不一樣。我羨慕太爺爺,有人陪他一生一世,禍福共擔。明家不缺錢,可錢買不來真感情,所以,我待他,一心一意!”

許是真情流露,明铮倒消了幾分氣,“你自小就聰慧過人,下棋,旁人算三步,你能算上五步。公司的事,大姐不用多操心。唯獨家裏,阿成雖不是我看着長大的,可這幾年,冷眼瞧着,做事穩重,品性也端正。他跟了你,要操多少的心,遭多少的罪。你有沒有替他想過!”

“天殘地缺,我和阿成,再合适不過”。

“你……”這話打明婁口裏吐出,明铮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論口才,她哪裏是弟弟的對手。

“梁山伯與祝英臺,羅密歐與朱麗葉,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我體會不了也不想體會。人都死了,再多的眼淚能有什麽意義。我想要的,兩個人,一起變老。陰謀詭計我見得多了,世間最難測的莫過人心。沒遇到阿成之前,我認真想過,日子這麽過下去,也沒什麽不可以。可……”

“明婁,你不是太爺爺,阿成也不是太爺爺的阿誠”。明婁執拗起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他們那個年代,沒有選擇。他們是主仆、是戰友、更是同志。你和阿成呢,算什麽。你說了,你會一心一意待他,可如果是他……”

“我沒有折斷他的翅膀,但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留下來,大姐,信我這一回”。

“明婁,你到底明不明白,兩個人過一輩子,不是兒戲。更何況,是兩個大男人。世上的道路萬萬千,你偏要選最難的一條路!”

“大姐,您何時見我兒戲?”明婁輕問。

一語中的,是啊,明婁做事,何曾兒戲。

他自小,就是旁人口中的好學生。四歲起,練大字,嚴冬酷暑,絕不停歇;那年,迷上評書,就把一部《三國演義》翻濫了,至今還能背誦尾篇處的長詩。

明婁認定的事,縱然不成,也沒有中途放棄的道理。

明铮眼裏的弟弟,從來都是戴着面具,與生俱來的商人政客胚子。言談、舉止,無可挑剔,連最虛僞的話都能講得那樣動聽。曾經,明铮以為弟弟會選個世家女子,虛情假意過上幾十年,各過各的,結婚只為事業和傳宗接代。

實在沒料到,她的弟弟,會選一段驚世駭俗的感情,如此堅定。

香案上擺放着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太爺爺那一輩:明鏡、明樓、明誠、明臺。把明誠的牌位放進去,太爺爺明樓特意囑咐的。

“你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明铮深吸一口氣,攆上三支香,“既然你認定了他,那就……”

咣當一聲,祠堂大門撞開。

門外,氣喘籲籲的銘成。

論壇提前結束,他回公司找不到明婁,聽後勤部的人說難得見郭經理當司機,陪老板出門。他思來想去,總覺不安。可明婁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阿成就來老宅碰運氣。又趕上堵車時段,他扔下車,跑了兩條街。

“你怎麽來了?”明婁扭過身,大姐氣還沒消呢。這小郭,果然瞞不住事,回去扣工資!

“大姐”,銘成見明婁跪祠堂,急上心頭:“大哥最近沒有做錯事,真的,有話好好說,您別罰他”。

“我管教弟弟,不行嗎!”大姐立眉豎目。

“大哥思想覺悟低,您好好批評教育。進祠堂,會不會太嚴重了?”

這就護上了……明铮,倒氣樂了。看來,自己才是那棒打鴛鴦的壞人。“噸噸念書的國際學校,有位金老師,大姐看着極好,雖說比你大幾歲,可女大三抱金磚,知道疼人。你也不小了,下周,去相個親吧”。

“……?!”銘成一頭霧水,這哪兒跟哪兒,明婁跪祠堂,怎麽就扯到他相親的事了,“我,我下周有事”。

“無妨,下下周也成”,拉着長長的尾音,明铮跨過門檻,拍拍銘成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今天的晚飯你來做,記着,再給大姐倒杯茶”,擡腿走向前院。

陽光明媚,院子裏的玉蘭花開了,景致正好。

“你又幹什麽了?”阿成莫名其妙,進祠堂把人攙起來。

什麽叫“又”!,明婁,掩面心塞。膝蓋跪的生疼,連個蒲團也不給,他才是大姐扔垃圾撿來的孩子吧……“晚上,跟我一起給大姐敬茶!”

“……啥……?……!!!!!!”阿成,瞬間石化。

番外:大姐

吃了阿成做的飯,喝了明婁和阿成敬的茶,明铮總算點點頭,“阿成是我弟弟,明婁,你可不許欺負他”。

“哪兒能呢?”明婁讪笑,阿成,更是不知如何作答。八仙桌下,二人的手死死握在一起。春寒料峭的時節,阿成的手心,滿是汗水。

“別跟我嬉皮笑臉”,整晚,大姐對明婁都是疾言厲色,“阿成這麽好的孩子,被你拐走,若有一天,他父母尋回來,心不得疼死”。

明婁再次确認:他絕對是大姐扔垃圾撿回來的……

“我明婁認定的人,定不負他”,字字铿锵。

一室茶香,大姐喝川蜀之地的碧潭飄雪,今年的新茶仍未上市,明先生便狗腿貢上明前的西湖龍井,據說一兩要上千元。

明铮打內室取出個盒子,掀開,一塊古董表。

“這不是……”明婁一驚。

明铮将盒子推到阿成面前:“這是太爺爺明樓戴過的,他下放蹲牛棚,這塊表就藏在爐竈裏,日日爐火烤着,外觀有些變了形。那年恢複身份,他和明誠太爺身邊就餘下這麽一樣東西。明家的東西再多,也不及這塊表珍貴。阿成,手表我交給你,你要記住,你是明家的阿成,是我明铮的弟弟。若有一日,明婁混賬,我就把他的牌位扔出去”。

“大姐……”阿成眼裏泛起淚光,強忍着不落下來,“大姐,您別怪他,他沒逼我。我,我自願的”。

“他要是敢逼你,今兒我還能讓他坐在這兒麽!”明铮嘆氣,這傻孩子,真是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算了,以後還是多照看他一些:“別的不提,在這個家,我明铮說話還是算數的!”

被晾在一旁的明婁默默低頭:這話聽起來略耳熟……

送明婁和阿成離開四合院,明铮轉身,又進了祠堂。

她生在一條街外的婦幼保健醫院,滿月時抱回四合院,一晃,38年。

明誠與明樓先後過世,那時,她還太小,只依稀記得,爺爺打開祠堂,放進兩個牌位。

再偉大的人,也終有離去的一日。看似沒有生命的木牌,卻是祭奠先人的神物。

明铮自小就喜歡待在祠堂,尤其愛聞線香的味道。

這間祠堂,是明家的驕傲,前四代的祖宗牌位都在此了,日後,也會有她的位置。

明铮21歲接過明家産業,一直到今年,才算徹底放下,交給弟弟打理。商場無情,心裏那一點點小女兒的柔弱早就沒了蹤跡。

把太爺爺的手表送與阿成,她沒有半點不舍。

那塊表,爺爺明國指明留給她未來的夫婿。

可是,哪裏還有人敢娶她這個女強人?就算有人敢娶,她都不敢嫁了。

明婁說得對,世間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日防夜防,防到最後,就算旁人是真心的,她都不信了。

前年,她病了一場,卻瞞着家人。她對明婁說要游歷歐美,一個人跑到美國治病。萬幸,腫瘤是良性的,進手術室前一天,她見律師,委托遺囑。

紐約遭遇百年不見的大風雪,明铮就日日在病房裏看窗外的雪景。她開始懷念帝都四合院裏的祠堂,那裏,才是她的歸宿。

回到京城,弟弟身邊多了一個名叫“阿成”的年輕人。明铮當時便覺訝異,明婁對阿成,很特別,特別到會在乎阿成的心情。

她對弟弟的私事,一向是不管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汪仲秋。無論明婁是否真心愛過,她都不會允許汪仲秋進明家的大門。

萬萬沒想到,明婁,選定了阿成。

說到底,明婁才是她的親弟弟,凡事,她這個大姐都會無條件的偏幫明婁。

她把太爺爺的手表給阿成,日後也會維護阿成,就是希望阿成能死心塌地留在明婁身邊,畢竟,是明婁先一頭栽進去的,而明家,沒法給他更多。

哎,終是有自己的私心。

明家六代人,見證百年中國的變遷。

六世祖天祖,為紀念最後一個漢家天下,改姓為“明”,毅然剪掉辮子,投身匡扶中華的運動;高祖以實業報國,創建明家的偌大産業;明鏡與明婁那一輩,一家四口皆投身革命,雖不能扛槍上陣,卻稱得起“先烈”二字;爺爺則放棄外國國籍,回國參與改革開放;父親,一生致力于将中國古典文化介紹給西方;到了明铮、明婁這一輩,終于生長在和平年代。

明家幾代人為之奮鬥的國家,再次站立起來。可是,這樣一個大國,四十年走完別國二百年的歷程,每個人都在無措中尋找自己的前途。人人向往一夜暴富的神話,愛情、親情卻愈發變得遙不可及。

攆上三支清香,明铮上香。

但願,明婁與銘成,如明樓和明誠,不離不棄。

出祠堂,明铮站在院裏,擡頭望月。

月上柳梢頭。

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在電話裏恭喜那人喜結良緣,談笑風生沒有半點破綻。挂上電話,方覺滿面淚水。

她的愛情,從未到來,便已走遠。

番外:算賬

銘成助理一直有個執念,他想知道,自己的薪水究竟是多少呢。

偶爾清閑下來的時候,阿成回想自己每日的工作,還真要替自己掬一把淚,都趕上苦菜花了:在外是風光體面的銘特助,回家做飯再刷鍋洗碗收拾屋子,給某人沏茶倒水又放洗澡水,夜裏還要被某混蛋……欺壓。

起得比……早,睡得比……晚。

這日子過得,略心酸。

關鍵是,自己的工資卡捏在某人手裏,已經成為三十八樓人所皆知的秘密。衆人皆道阿成欠下巨款,賣身給明家抵債的。

陳秘書就曾撫心由衷道:“一想到阿成這樣凄慘,我這心裏就好受多了”。

于大美人風姿綽約走上前,哀悼一聲:“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阿門”。

傻子也該看出來,能欺負阿成的只能是老板,陳秘書的辦公室哲學都扔到爪哇國了。

當天,陳秘書就被指派去工程後勤部幫忙,尾牙年會又要到了,一個月後歸來時體重減輕20斤,精神遭到極度摧殘,遠遠看見周大民主任,寧肯繞遠也要改道。

尾牙辦得十分成功,阿成“有幸”抽到特等獎:年終獎翻5倍!

不明真相的主持人邀請銘助理發表獲獎感言,見獲獎人遲遲不開口,眼神如小刀般射向主桌,便嘻哈解圍道:“此時此刻是不是無比激動,銘先生的手氣實在是太旺了,貴公司還有沒有職位,我能來應聘嗎?”

當晚,銘包身工扛起鋪蓋回到許久不住的保姆房。

如此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只進行了一日,即遭無情鎮壓。

萬惡的資本家連人帶鋪蓋扛進卧室,鎖上門,就地正法。

只是,莫要小瞧覺悟日漸增高的包身工的抵抗精神,明先生,被成功踹下了床!

可喜可賀!

呃……扯遠了,

接着說錢的事。

工資卡不在手裏,又不好意思去人事部、財務部打聽,阿成通過蛛絲馬跡,給自己算過一筆賬:

1、每月住房公積金4300元,如此倒推,月基本工資少則一萬;

2、納稅申報單。帝都12萬的個人納稅,阿成是有份的,換言之,他的年收入至少在12以上;

3、家用。一年下來,明公館的水電煤氣暖氣物業網費四舍五入約2萬,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錢也近1萬。

20萬!阿成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這個數字。

天吶,了不得的一個數字。

關鍵是,比某人收入高,明總經理是不拿薪水的。

阿成,總算找到一絲詭異的心理平衡。

反正他負責養家,某人負責貌美如花。

某日,工資卡銀行發來短信:可免費升級為鉑金卡。

阿成恍然大悟,原來可以通過銀行去查。

遞上身份證,阿成就被請到樓上的貴賓服務窗口。

“我的卡忘記帶了,想查下餘額”,這是修煉到說謊話不帶臉紅的銘助理。

防彈玻璃後面的櫃員小帥哥認真工作,拿出便簽,寫下一連串數字,遞了出來。

阿成,默默數數。

這是幾位數,小數點前居然6個0。

阿成,不淡定了。他的薪水無論如何達不到百萬,得問個清楚。

見客人起身就走,櫃員帥哥高呼:“先生,先生,請為我的服務評……評價,就按個鈕……鈕……”

回到三十八樓,迎面遇上過來敘舊的前助理、現任海外事業部副總經理郭風童鞋。

“問你件事”,現助理一把将前助理薅進茶水間。

“怎麽了這是?”

“我的工資卡是你辦的,工資幾檔幾級,你總該知道吧”,現助理雙手報臂,一副随時準備打架的節奏。

前助理雙臂擋在胸前,如嬌弱白蓮花:“你倆的事,怎麽老扯上我。人家早已心有所……”

“說人話!”

“有本事,你,你問老板去”。

“他要是肯說,我還能來問你嗎!說,我的卡上怎麽是7位數?”

“我擦”,前助理也驚呆了,“老板真這麽做了”,随即豎起大拇指,“我可跟他學不了,總得留着買煙的錢”。

“他,不是不領薪水嗎?”

“他是不領薪水,可年底分紅還是照拿的呀”,前助理一副“你笨”的嘴臉,“他自己就一張信用卡,沒有工資卡。以前的分紅都交大姐管着,去年年底,吩咐財務部那老鬼,把錢打進你這張卡。今年分紅還沒下來,估計比去年只多不少吧”。

這萬惡的雇主,也不說一聲……

阿成,只覺臉上一陣陣發燙。

當晚,明公館吃大餐:紅燒排骨、紅燒鲈魚、紅焖大蝦、紅豆焖飯。

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明先生對着一桌子紅燒大菜開始認真反省,自打那天被踹下床,自己俨然24孝妻管嚴,這幾天不曾招惹阿成呀。

坐在主座上的明先生,略忐忑。

“那個,鲈魚呢,還是清蒸的好”,雇主皮笑肉不笑,略狗腿。

阿成斟上二鍋頭:“三個菜,我忙活了三個小時,不滿意嗎!”

“哪能呀”,雇主忙給對方夾一只大蝦,“消消氣,咱們好好吃飯”,準是還在為前幾天年會上抽獎的事,氣不順。他嚴厲批評過負責抽獎的同志,以後,決不能讓阿成中特等獎!

阿成還給雇主一塊排骨,“雲淡風輕”道:“年底分紅,不要打我卡裏”。

伸出去的筷子僵在了半空,“我自願的,大姐也是知道的”。

“回頭我跟大姐說去”。

“你清楚大姐的脾氣,我要不這麽做,大姐倒要罰我跪祠堂的”。年底分紅,不是明婁收入的全部,卻是最有象征意義的一筆錢,“咱們說好的,你出家用,我歸你養”。

阿成扒拉一口飯,食不下咽。

眼圈紅了。

他絕不承認,被一句話,感動到爆。

“誰跟你說好的……”略傲嬌。

“咱先吃飯好不好……排骨怎麽炖的,這麽香……新到一批大西洋的龍蝦……他就是想來蹭飯……要不,讓他放下龍蝦就走?”

果然,新人進了房,媒人扔過牆……

晚間,一場粉和諧的運動之後,阿成半睡半醒之間,總覺得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麽呢……什麽呢……什麽呢……

“明婁!”阿成騰地睜開眼,“我的薪水到底是多少!”

慣會耍嘴皮的明先生其實不善言辭,很多事只做不說。

此時此刻,阿成還不知,自己的戶口已從偏遠郊區遷到市中心的明公館;公館的房主也悄悄變更為銘成,走的手續不是贈與,是買賣,日後可以繼續買賣;明婁還給阿成買下兩份大額保險,養老與大病,一次性付清。

明先生想了又想,即便自己出了意外,他的阿成也能生活無虞,不再有後顧之憂。但這些事,他不會說,只等阿成一點一點去發現。

他親手編織一張無形的網,把阿成網在中央,讓他的阿成,再也離不開他。

他對阿成好,阿成只會翻倍對他更好。

這買賣,賺了。

噢,忘記說了。阿成的收入早被雇主挪作他用,以阿成的喜好為藍本,開設一家書店,名為“城上樓”。

番外:城上樓

明铮打國外游歷歸來,阿成到機場迎接。

大姐仍是一副禦姐範兒,墨鏡戴在臉上,還以為是哪個明星在走機場秀。

“又要辛苦你跑這麽遠”,這幾年,每次出國回國,都是阿成接送。

推起行李車,阿成遞上阿香榨好的果汁:“大姐別想把這美差給別人,我可不答應”。

搬行李到後備箱,銘司機打開後門:“請上車”。

“哪有那麽多規矩”,明铮轉身坐到副駕駛,“系好安全帶,是一樣的”。

回到老宅,正是晚飯時分。

阿成陪大姐吃飯,正在赴宴途中的明婁打來電話,哀嚎自己又要粉墨登場,演一出大戲。

大姐只道了兩個字——活該,便霸氣挂斷電話。

吃過飯,阿成告辭。明铮這次從南美回來,飛機坐了一天兩夜。

只是,這胡同外堵成停車場了是個什麽情況?

阿成恍然大悟,明天五一。

算了,等等再走。

買瓶北冰洋汽水,阿成開始溜達串胡同。

上個月體檢,他的身高遭到某人鄙視,179.499公分,怎麽四舍五入都到不了180。而某人身高是183.502公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阿成在體重上扳回一局。他是怎麽吃都不胖的體質,體重132斤,正常偏瘦;明雇主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155斤,比前一年足足長了10斤。醫生評語:建議控制飲食。

于是,明先生當日晚餐是:清炒西蘭花、白菜炖豆腐及雜糧粥一碗;喪心病狂的銘大廚斷然給自己開了小竈。雇主就在滿屋子紅燒肉的味道中吃完了史上最悲慘的晚餐。

當夜,正在從事某項和諧運動的明先生,肚子叫了。

呃……又扯遠了。

走街串巷的阿成忽掃見個廣告燈箱“城上樓書屋”。

這名字有點意思,是“上盡重城更上樓”還是“城上樓高重倚望”……阿成順着路标,一路向東,經過兩個味道甚異的公共洗手間、六家風格各異但都很詭異的私房菜館、七八家人滿為患的大排檔,總算找到書店。

這字瞅着眼熟呀,阿成擡頭欣賞匾額上的行楷大字——城上樓。

書店面闊三間、進深兩間,很像舊時手工作坊的格局。三間房沿牆滿滿一圈落地書櫃,分中文、外文、新書、舊書四個區,不設座椅,卻放着幾個蒲團。

難不成這店主人是個修禪的?

掃一遍書目,阿成判定:店主是個不差錢的大逗比。

書店最顯著位置擺放了各個版本的《紅樓夢》,通行的程甲本、程已本之外,還有甲戌本、庚辰本、俄藏本、己卯本、戚序本,連上世紀50年代周汝昌先生的《紅樓夢新證》都列在其間。

一旁的書櫃是另外三大名著,以A4紙告知:能背出《三國演義》尾篇長詩者,當日消費打對折。

阿成摸摸下巴,下次一定要帶上明先生,能省錢……

往裏走,《盜墓筆記》和《侯衛東官場筆記》各占一個書櫃,旁邊是版本繁多的經濟類書籍,阿成竟然找到法文原本《21世紀資本論》,別問他為什麽懂法語,某人床頭就放着一本,969頁。

書店內播放的背影音樂也很逗比:上一首梵文《心經》,下一首巴赫的《G大調小步舞曲》,再下一首京劇曲牌《夜深沉》,之後是有如天籁的鋼琴曲。

店主天天這麽聽,不神經錯亂麽……

阿成盤腿坐下,背靠書櫃一角,打開手中比爾·波特的《禪的行囊》。他讀過作者二十年前寫下的《空谷幽蘭》,一個在臺灣學習中文的美國佬跑到陝西終南山尋找隐士的故事。

連看30頁,阿成擡眼休息,看向旁邊的書櫃,滿是各式各樣的筆記本。

有一套名為“城樓”,頁眉或頁腳以簡筆畫畫出各地古代城樓;

另一套名為“食”,顧名思義,全是吃的,白胖的大餃子、紅彤彤的水煮魚、看着就香氣十足的紅燒肉。從頭到尾,就是沒有蘿蔔;

還有一套叫做“家”。鋼筆、書桌、信紙、西服、茶杯、陽臺上晾曬的床單、手表、相框、酒瓶、老爺車,窗外隐約可見的煙花。

最後一頁頁腳處題鋼筆字,行楷:成、婁也;銘、明也。

TNND,又被感動到爆。

阿成,抽鼻。

這輩子,不換人了!

回到公館,已近22點。

演完大戲的明先生進門就在沙發上挺屍,長舒一口氣,不明真相的,還以為遭了酷刑死裏逃生回來的。

“在外面演,回來就不用演了吧”,阿成沏茶,很酸很酸的安神茶。某人被迫去相親,年近八旬的長輩做媒,他總要去見見人。

雇主立刻舉手發誓:“報告組織,任憑敵人再狡猾,明某人都能禦敵于千裏之外!”

“懶得理你”,阿成緊盯他的丹鳳眼:“你就沒有要交代的?”

擦,這是三堂會審的節奏阿,雇主認真反省近期行為,實在沒有不妥之處:“我承認,晚餐是我請的”,2000元的私家菜,真難吃,比阿成做的差遠了。

“然後呢?”

“然後就是聊天”,美女學法文出身,駐外記者六年,學識堪稱淵博,兩人從中東問題聊到韓國的佛教曹溪宗,又從北歐的極光說到炸醬面的炸醬的五六七八種作法,結束前的最後一個話題是宋之後文臣們夢寐以求的谥號“文正”。

“再然後呢?”

“把她送回去了”,某高級公寓,美女告誡他“有了愛人就少出來禍害人”……

“就沒有別的了?”

“确實沒有呀,我連她的手機號都不知道”,因為美女一個過肩摔把要求複合的鳳凰男摔翻在地,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朵。

“你不老實交代,那我明天就去相親”。

阿成,進卧室,留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雇主懵了,判死刑也得給個罪名吧。

明先生整晚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直到……床頭法文原版《21世紀資本論》中的字條:明、銘也;婁、成也。

番外:拐賣

阿成始料未及,曾經的養母以這樣一種方式出名。

張桂枝虐待貓狗的視頻被人放上網絡,引起網友們的口誅筆伐,從虛拟到現實世界,張桂枝先是被人肉搜索,随後她供職的超市以社會觀感不佳為由将她辭退,對外聲稱此人只是臨時工。

阿成上微博,發現曾經的養母成為熱門話題,餘波未平,愛貓愛狗組織日日到張桂枝租住的平房前抗議,房東不堪其擾,将租戶掃地出門,最新一張照片裏,張桂枝蓬頭垢面,倉皇躲避鎂光燈。

事情到此,再沒了下文。

看着仇恨之人落魄,原是這樣痛快一樁事。

只是沒有料到,二人竟然還有再相見的一日。

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後,阿成去永正成衣店取風衣,車子停在胡同口,須步行10分鐘。

這一帶都是平房,當年市政府有意改造,戶主們紛紛争當釘子戶,拆遷計劃擱淺。一晃五六年,房價狂飙,卻再沒有開發商打這裏的主意了。

胡同是帝都的象征,住在裏面的老百姓卻未必過得舒坦,各家各戶為改善住房條件,紛紛搭起自建房,讓原本就不寬敞的道路越發擁擠。

阿成邊走邊想,裁縫店老板怎就選了這麽一個地方,明明是買得起公寓的老匠人。

前方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報着個孩子,路也不看,匆匆往前走,一出路口就撞到阿成,沒說什麽,又忙着趕路。

肩頭的孩子哇哇大哭,阿成總覺異樣,忙叫了聲“等一下”。

誰知,那婦人不僅不停,反而加快腳步,小步跑了起來。

反常即為妖,阿成便追了上來,胡同口有治安崗亭,阿成見狀大喊“有人拐賣孩子!”

幾個字一出口,胡同口下象棋的大爺們扭頭張望,片警兒也出來查看究竟。婦人慌了手腳,又轉回身,欲意改道。

阿成這才看清她的樣子,竟是張桂枝。他想都未想,手指曾經的養母,疾呼:“就是她,拐賣幼兒!”

片警和廣大熱心群衆将張桂枝團團圍住,婦人坐在地上哭鬧,只說抱孫子出來曬太陽,好不冤枉。

片警一老一少,小年輕沒了主意,老的緊盯阿成:“剛才是你喊的?”

“是”,阿成不願再看張桂枝一眼:“您是老警察,應該能看出,不對勁”。

确實不對勁,初秋時節,就給孩子套了件不合身的厚外套,明顯是慌亂中穿上的,扣子都沒來得急系上。

老警察打電話,叫來兩名女警,連拖再拽把張桂枝扭送到派出所。拐賣孩子最易引發社會輿論,警車随即把張桂枝送到上一級公安局。

從頭至尾,張桂枝不住喊冤,上警車時,扭頭惡狠狠瞪了眼阿成。她并不知,曾經遭他虐待躲在角落裏偷偷哭泣的孩子,如今堂堂正正為人;而她,如陰溝裏的老鼠,一輩子見不得光。

阿成少有心煩意亂,無處發洩,去胡同裏的小賣部買煙。他是不抽煙的,出了店門又想起,沒有打火機。再回身,便見一人樂呵呵瞅他:“我這剛戒了,你又抽上了?”

卻是T恤牛仔褲裝扮的潮男——岳亭。

“有火嗎”,阿成抽出根煙。

岳亭掏出個打火機,某餐廳贈品,點火。

咳咳,阿成将将抽了一口,扭頭咳嗽。

“不會,就別抽了”,岳亭搶過煙,掐斷,扔進垃圾桶。

“怎麽在這?”

岳亭往前一指:“天兒好,想腿兒着去後海,結果,就瞧見你從派出所裏出來”。精通上海話、廣東話、英語、法語的岳亭在帝都區區數月,說話都帶上兒化音了。

煩心事,阿成又要掏煙。

“行了,我不問了”,岳亭忙把打火機揣進背包,“你老板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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