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江望43

——“我在想, 親你是什麽感覺。”

陸梨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等這句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臉蹭的一下就紅了。除了羞, 還有惱意,這人偏偏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前面是江望灼灼的眼, 後面是硬邦邦的牆。

她把被子一扯擋住自己發熱的臉, 往牆邊一躲,惱羞成怒:“江望!”

江望沒後退, 甚至還往陸梨身邊湊了點。他的上半身将藏着的陸梨覆蓋在身下,這小小的一隅便有了一小塊陰影。

而陸梨,就躲在這陰影裏糾結。

“梨梨。”

低低的男聲似乎貼着她的被子, 又似乎是貼着她的耳垂。

陸梨幾乎在瞬間就回憶起了那晚, 在校車上,江望的薄唇貼着她。他的唇是熱的,氣息也是熱的,她本因為緊張手腳冰涼, 可耳垂卻不自覺紅了。

那時候他發現了嗎?

陸梨緊張地咬了咬指尖, 心慌意亂。

江望垂眸盯着這一小團看了一會兒, 擡手拍拍她的腦袋,低聲道:“吓你的, 別憋在裏面。不親你, 出來,和我說說話。”

“......”

陸梨憋了一會兒, 悶聲問:“幹嘛忽然說這個。”

江望翻身回去, 重新拿起書,語氣輕飄飄的:“你在想林青喻,我吃醋。”

“...我沒有。”陸梨從被子出來, 瞪他一眼,“我明明在想寫歌!”

江望瞥了眼她泛着紅暈的臉,道:“也不怕喘不過氣。”

陸梨捂住臉,心想:還好江望以為她是悶紅的臉。

陸梨起身開了點窗縫,就這個姿勢在窗邊坐下,和江望拉開了距離,還欲蓋彌彰般地補了一句:“頭發還有點濕,我吹吹風。”

與她一步之遙的人神情自然,随口問:“想寫什麽樣的歌?”

見江望沒再提剛才的事,陸梨悄悄松了口氣,道:“本來沒有想法,剛剛和你在下面聊天,有了點想法,只是初步的。”

說起樂隊的事,接下來的話題便很自然。

江望的視線落在書頁上,問:“當時怎麽會想加入樂隊?”

陸梨盡量讓自己的神情顯得自然,應道:“Lizzy當時問我,以後想做什麽,我一直都沒想好。我只知道,自己還是想一直彈琴。”

她繞着指尖,繼續說:“那天阿喻哥哥問我,當時就有點動心。後來問他,可能不能長期彈,他說沒關系,就這麽去了。”

江望擡眸,倏地頓住,随即蹙了眉去捉她的手。

待将她的手扣住,他盯着她拇指指腹上的牙印,問:“自己咬的?”

她十指纖長,手指尖尖的,白皙的指腹上,那牙印咬得很深,微微往下凹陷,一個很小的印記。

江望看了會兒,忽而擡頭看她:“用的虎牙?”

陸梨:“......”

她掙了掙,沒掙開,只好道:“剛剛...吓到了,不小心咬的。沒...”

最後一個在卡在喉嚨裏,陸梨整個人都僵住了。

面前的少年微垂着頭,黑發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神,可她仍能将他的動作看得清晰。他薄唇微張,将她的指尖含了進去。

陸梨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野獸咬住了後頸,動彈不得。

濕潤的觸感仿佛觸電般,她整個人都軟下來,只能無力地靠着牆。

忽然,一抹濕/熱滑過她的指尖,那如魚般靈活的舌正耐心地舐着那個小小的牙印。陸梨後知後覺,這個是她咬過的。

那他們...

正當她要掙脫的時候,江望率先松開了唇舌。

那泛着點點水光的指尖暫時自由。

“別動。”江望說完,去拿了床頭備着的濕紙巾,“梨梨,這不是個好習慣。以後...這樣會弄傷自己,盡量改掉。”

江望一邊不緊不慢地擦拭她的手,一邊細心叮囑她。

陸梨來不及仔細思考江望話中的意思,就跟被燙到了般縮回手,小聲道:“你...你回去,不許、不許再靠近我!”

江望看着幾乎要縮到牆角的陸梨,無奈道:“又不親你。”

陸梨:“.......”

她瞪圓了眼睛看向江望,這人什麽時候這麽不要臉了!

江望眼底帶了點笑意,慢吞吞地收回手,和陸梨保持安全距離。然後,就像無事發生般繼續說:“聽說林青喻玩樂隊花了不少錢,他家裏沒人會給他錢。梨梨,你的錢都留着吧?”

陸梨硬着頭皮應:“嗯,我都用了,不留錢。”

“嗯,這樣很好。”江望注視着她,問,“梨梨,小時候喝的牛奶是哪裏訂的?最近,我常想起那個味道,挺懷念的。”

陸梨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縮,鎮定道:“好像已經關門了。”

江望點點頭,沒再問關于牛奶的事,轉而說起小蔥。

陸梨松了口氣。

近十點,陸梨便困了。

平時她會比這個點再晚一些困,但今天一整天都在路上,晚上心情又起起伏伏。她迷糊着說了幾句話,便睡了過去。

江望放下書,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随即關上窗縫、熄了燈。

小房間頓時一片黑暗。

這裏沒有窗簾,木窗是平推的,一合上便一點光亮都不見。

江望在黑暗中睜着眼,緩慢回憶着幼時陸梨的來處。

她坐103路,從近郊來。關于游戲《攻略我的心》陸梨說的不多,說了攻略人物、卡牌、兩種模式,其餘的他都不清楚,畢竟這小丫頭知道的也不多。

江望和陸梨去過她的世界,她小時候就節省,到這裏也一樣。

所以她選擇的一定是生活模式。

生活模式裏會有什麽?

以及...卡牌。

江望有一種直覺,她想回家的方式一定和卡牌和人物有關。在他曾看不見她的時候,她陪他做過很多事,後來她說那是劇情和任務。

如今的林青喻和樂隊,也可能是任務。

未來還會發生什麽?

江望閉眼思索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遲遲沒有睡着。

淩晨三點,江望還陷在回憶裏,忽然察覺到邊上的人動了動。

他轉了個身,側身對着陸梨。

她似是睡得不安穩,沒一會兒竟醒了,下意識喊:“哥哥。”

江望在黑暗中,準确握住她尋過來的手,道:“躺着別動。”

江望坐起身,俯身拿了備好的水。

保溫杯裏的水燙,他吹了好一會兒,伸手将陸梨抱起來,讓她靠在他肩側,而後喂到她唇邊:“你看不見,就這麽喝,喝慢點。”

陸梨捧着水喝了一口,覺得沒那麽難受了才松開。

等江望将水杯放好,她小聲問:“你沒睡覺?”

“睡了。”江望沒松開她,反而伸手去扯被子,“做了個夢。”

睡醒的陸梨格外乖順,就這樣安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裏。

江望擡手順了順她的發,輕聲問:“睡得不好?”

陸梨“嗯”了一聲,貼着江望溫熱的頸,道:“做噩夢了。”

夢裏的五十年後,她看不見江望,找不到江望。夢裏,游戲早已關服,她再沒有任何一點關于江望的信息,她不知道江望老了的模樣。

陸梨生出茫然,江望在她的現實世界中,是紙片人。

“他”或許永遠不會老,但哥哥不是。

她的哥哥得健康長大,得...過完這一生。

可這一切真的會發生嗎?

江望在心裏嘆了口氣,低聲道:“以後不吓你,別怕。我什麽都不會做。”

“哥哥。”懷裏的人忽然喊他,情緒低落,“我害怕。”

江望輕拍着她的背,哄道:“不怕,我在這裏。”

他們兩人在寂靜的山嶺裏、在狹窄的房間裏靜靜相依,仿佛又回到了幼時。那時,他們只有彼此,從沒有想過分開。

只想着,快點長大。

長大了,就能保護對方。

可如今他們要面對的卻是分離。

往後幾日,陸梨都過得輕松。

白日裏,小蔥會帶着他們去玩。夜裏,陸梨便抱着吉他,給圍成一圈的小家夥們彈琴唱歌,孩子們的笑臉讓陸梨的心化成水。

每當這時候,江望會坐在屋頂上,有時看星星,有時看陸梨。

山間沒有信號,陸梨和江望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從前,他們只有彼此的時刻。

第五日,江望和陸梨準備離開這靜谧的村莊。

走那日小蔥一直抹眼淚,這愛笑的女孩第一次哭。陸梨将那把吉他留給了她,哄她說會給她寫信,讓她好好上學。

小蔥攥着小拳頭,堅定地朝陸梨點頭。

只是眼淚還是不停冒出來。

江望站在一側,淡漠地瞧着嗚哇大哭的小蔥。

眼淚留不住她,這十幾年留不住她,他同樣也留不住她。

“梨梨。”江望斂了神色,溫聲提醒,“要來不及了。”

這些不等陸梨說,小蔥便放開了陸梨,紅着眼眶問:“姐姐,你還會來看我嗎?”

陸梨點頭:“會的,會來看你。”

小蔥伸出小拇指,微微勾起,大聲道:“拉鈎!”

陸梨彎唇小,應:“拉鈎。”

......

回到禾城,陸梨的生活又恢複了原樣,她和江望再也沒提起離開這件事。

時間在春去冬來中緩慢過去,眨眼就到了陸梨來這裏的十二個年頭。

這一年新年,江望和陸梨十八歲了。

下半年就是高考。

“小丫頭!”林青喻懶散的聲音從琴房傳來,“過來給我調個音,我去菜市場接江望,他說東西太多。這人真是,過個年而已。”

他說着自己又笑起來:“他半年沒見我,可能是想我了。”

林青喻比他們高一年級,去年去了京市的音樂學院。

過年回來竟也不回家,還是溜回這小院子裏,仿佛這小院才是他的家。

陸梨抱着貓糧進來,應:“知道了!”

林青喻走後,陸梨坐在琴房裏,認真給他調音。

這調着音卻更亂了,最後幹脆沒了聲。

陸梨松開弦,怔怔地看着跳出來的游戲界面。

她的最後一張卡牌,開始閃爍。

這是江望的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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