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陸梨04

“不舒服？”

身後的人低聲問了句。

陸梨被江望從背後抱住, 隔着薄薄的睡衣，她緊緊貼着他的胸膛，幸而兩人的下半身隔着點距離, 不然她就要溜走了。

但即便如此，她僵着身體, 一動都不敢動。

又是臉紅, 又是不自在。

陸梨輕咳一聲，悄悄移開腦袋：“沒有, 就是有點不習慣。”

即便是以前，他們也不曾這樣親密過。

江望垂眸，沒逼她, 只是問：“不是說想我嗎, 說每天都想見我。是為了哄我高興嗎？”

“...不是。”

陸梨納悶，江望現在怎麽這麽愛撒嬌了。

她沒辦法，只好又悄悄挪回去，兩人頸首相貼。

江望微沉的呼吸又纏繞上來。

室內開了空調, 江望體熱。

陸梨被抱得差點發了汗, 江望又不許她跑, 只好悄悄探一只腳去貼那冰冷的牆。

此時已近淩晨，兩人都沒有睡意。

陸梨正想說話, 漆黑的房間忽然被窗外的光影照亮。

每逢年夜零點, 西區附近總會放煙火。

等燃放的煙火過去，室內又漸漸地安靜下來。江望環着她的腰的手微微收緊了, 他的氣息貼上來：“梨梨, 那時候，怨我嗎？”

江望沒明說。

但陸梨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陸梨蜷着的手動了動，移到被子下, 覆上江望在她腰間的手，輕聲應：“不怨你，和你在一起的十二年，是我以前從沒有過的日子。早與晚，并沒有什麽差別。”

“我很珍惜。”

不論是那段時光，還是你。

江望低頭，隔着睡衣，唇落在她單薄的肩頭。

“太瘦了。”他低聲說着，複又回到先前的話題，“如果你早點回去，或許能改變那一切。梨梨，你一定想過的，我知道。”

陸梨睜着眼，望着隐隐泛着白、模糊的牆面。

她當然想過，如果她在那之前回去，或許能阻攔宋明月。

但阻攔了之後呢，往後又會發生什麽事，死的會不會是宋明月？

陸梨緩慢地搖了搖頭，小聲道：“如今這樣就很好。媽媽她很好，身體也好。以前，我很少看到她笑，她總是很憂慮，或是流淚。現在，她很開心，她還有朋友。”

“如果她能看看你就好了，她一定會喜歡你。”

這句話後，江望沉默許久。

他微微擡頭，重新貼上她的發，低聲道：“或許有機會。”

陸梨抿唇，小聲道：“我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江望一頓，問：“三年前，你想怎麽離開？”

說起這件事，陸梨就想到自己瞞着江望的事。

她心虛了一會兒，想起江望也有秘密，倒是理直氣壯了點：“游戲..我還能打開游戲界面，那晚它提示我完成了攻略任務，可以退出游戲了。”

退出游戲即是離開這裏，江望明白。

他又問：“給林青喻的錢是怎麽回事？”

陸梨：“.......”

她直覺不太對勁，江望居然主動在床上提前林青喻。

于是，陸梨又往後貼了一點，仔細解釋：“也是任務，加入樂隊也是。我有他們的卡牌，是在競技場贏來的。你知道，我沒選別人。”

江望摩/挲着陸梨的指尖，問：“游戲界面，現在還有嗎？”

“沒有了。”

陸梨知道江望在擔心什麽，幹脆在他懷裏轉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在他懷裏呆着，說：“你知道我是怎麽回來的嗎？”

這個問題對江望來說不難。

他思索片刻，問：“你退出游戲領取了獎勵？”

陸梨納悶：“...你怎麽知道的？”

“猜的。”

江望調整了姿勢，好讓她躺得舒服。

陸梨靠在江望肩側，他的懷抱、體溫、氣息，都讓她感到安全。仿佛這三年空蕩蕩的心一下就被填滿了，倦意漸漸泛上來，她低聲道：“我填寫了願望...”

兩人調整姿勢的時候，腿不可避免地碰到。

當那微涼的小腿貼上來，江望一瞬就知道她又貪涼把腿伸出去了。

男人結實有力的腿一動，就把那纖細的腳扣住，不許她再亂動。

“什麽願望？”

江望配合地問，放輕了聲音。

陸梨已閉上了眼，腦袋慢慢垂下，聲音似有似無：“想見你...”

漸漸的，陸梨睡着了。

江望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陸梨回來了，比他預料地早。

往後該怎麽過，他得好好想想。

大年初一。

助理小宋一早就起來，天知道他收到江望信息的時候有多驚悚。他居然要給他老板安排工作！還是得找個平平無奇的工作！

還有，江望身邊居然有女人了！

小宋按江望的吩咐，準備了四五套女裝和一些必需品送到西區。

結果什麽都沒看到，就被趕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很遠，小宋都覺得自己還沒睡醒。

陸梨還沒睡醒，江望沒心思做早餐，就坐在房裏看着她。

她如今睡得不好，昨晚驚醒數次，次次都是從噩夢中醒來的。他哄了許久，才将她哄睡，可睡熟了她仍皺着眉。

江望想，她過得不好。

這三年，對他們彼此都是煎熬。

片刻後，江望拿出手機，平靜地通知所有人：陸梨回來了。

通知了不算完，當手機要被信息塞爆炸的時候他還得威脅別人，他日後是沒有工作的人，和江氏沒有半點關系。

岑歲在國外暫時回不來，林青喻沒睡醒。

江堯居然破天荒地醒着，電話立馬就打過來了。

一陣兵荒馬亂後，江南蔚和江堯都趕到了西區。

陸梨沒醒，三個人男人只能默默地等。

江堯這會兒心七上八下的，也沒心思問，只踢了踢江望的腿，理直氣壯道：“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來，簡單點就行。”

江望瞥了眼江堯，他扣子扣得亂七八糟，頭發也是亂的。

可能臉都沒洗，從床上起來就直接過來了。

他道：“去浴室收拾一下，會吓到她。”

江南蔚看看江望，又看看江堯。

心裏還覺得挺不可思議，這兩個孩子居然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

當年的事，他們都明白那不是江望的錯。江堯驟然失了陸梨，情緒無處可發洩，只能責怪江望沒能照顧好她，哪怕其間有隐情。

孩子們的事，江南蔚向來不幹涉，也沒勸解過。

畢竟都是大孩子了。

等三人在餐桌前坐下，江南蔚才問：“梨梨這些年...”

江望早想好了緣由，解釋道：“她掉下海後，被附近的船只救起，一直昏睡着，前段時間才醒。救了她的人因為某些原因留下她，我已經處理好了。”

“難怪。”江南蔚沉沉地舒了口氣，“不管怎麽樣，沒事就好。”

三個人默默無言，陸梨回來就最好的結果。

江望提起江氏的事，理由還很正當：“她不喜歡江家，以後就當我和江氏沒關系，你們別說漏嘴。年後我會安排送她高考的事，送她上學。”

江堯：“......”

他妹妹好慘，居然還要參加高考。

這消息沖淡他內心複雜的情緒，一時間還有點同情那小丫頭。

江南蔚問：“江氏你想怎麽辦？”

江望幽幽地看過來，道：“小叔，梨梨剛回來，我想陪她上完學。你在禾城閑了那麽些年，如今正好找點事做。”

江南蔚：“......”

原來這一餐飯，就是為了把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陸梨在晨光中醒來。

一睜眼，她沒能立即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恍惚間竟以為昨晚那是一場夢。她呆了一下，下意識找人：“哥哥..江望！”

她被江望送走的那天，也是這樣喊他、懇求他。

可他仍然不管不顧，要送她回去。

情緒忽然湧上來，陸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懸崖邊，冷得刺骨。

“梨梨。”

江望急急地進門，将面色蒼白的陸梨抱進懷裏。

“別怕，我在這裏。”江望輕拍着她的背，眉頭卻皺起來，陸梨的情緒不太對勁，“我在。小叔和堂哥在外面，想見見他們嗎？”

昨晚雖然她不說，但他明白。

江南蔚和江堯就站在門口。

兩人定定地看着看起來蒼白、纖瘦的陸梨，一時間都有些發愣。

“爸。”江堯推了推江南蔚，擔心地問，“梨梨瘦了很多，她是不是身體不好？”

江南蔚擰着眉，隐隐覺得陸梨的狀态不對，但她剛回來，他不能确定，只應道：“我去找醫生來看看，你陪着妹妹。”

陸梨漸漸平靜下來，等聽清江望的話之後，她也看到了江堯。

“堂哥！”

江堯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他三年沒聽她這樣喊他了。他又是哭又是笑，把江望擠到一邊，和陸梨說起話來，陸梨臉上有了笑。

這一天，陸梨見了江堯和江南蔚。

下午醫生來過之後便沒再見人，又睡了過去。

好在陸梨身體健康，江南蔚和江堯放心地離開。

江望獨自在客廳坐了許多，才轉身進了房。

等陸梨再醒來，是在江望的懷裏。

她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嘟囔了幾句，眼睛仍閉着。

江望輕撫着她的發，考慮怎麽開口，這下午他做了一個決定，将昨晚的打算全部推翻。

陸梨有心結，他不能讓她這樣過。

“梨梨。”江望緩聲開口，“昨天你說，想讓你媽媽看看我，記得嗎？”

陸梨清醒了一會兒，應道：“我就是那麽一說，不用多想。”

江望凝視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帶我去見她，願意嗎？”

什麽？

陸梨怔怔地問：“怎麽見？”

江望道：“我帶你回去。”

他攥緊她的手，像是承諾：“和你一起回去。等你做完想做的事，留在那裏，或者回來，都由你說了算。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陸梨下意識問：“什麽時候？”

江望彎唇：“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