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好，反正我能看見的太陽已經不多。

今天林奕回家，告訴我，他打算去參加我提議的那個面試，不在這個小地方繼續待着了。

我很高興，這是這幾天來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真的。

死亡的陰影漸漸散開了，林奕接受了我會離開的事實。

我知道我撐不住了，我打算走。

我和他提議，想回去看看我哥，他看起來很為難。

他很認真地看着我，“你知道我現在活着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嗎？”

我搖頭，他說，“我想目睹你的死亡。”

多麽殘忍的情話啊，他說完，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2017年2月20日，晴。

我聯系李祥，私自逃了。

林奕，對不起。

如果我真的死在你懷裏，你這輩子都會記得我吧？

但我不想這樣。

忘了我吧。你還有歲歲年年，可以和另一個人朝朝暮暮。

2017年2月21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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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禹把我帶回了家，回醫院沒必要了。

與其靠止痛藥僞造出我病得不重的幻覺，不如讓死亡來得更尖銳一點。

才兩天，我有點想林奕了。

2017年2月22日，晴。

他們回來了，來收屍麽？

想林奕，不知他吃飯沒？

2017年2月23日，晴。

很累，很痛，很想林奕。

2017年2月24日，晴。

痛啊。

林奕，對不起了。

2017年2月25日，晴。

林奕

2017年2月26日，晴。

今天吃了止痛藥。

死亡真的來臨，我也怕。

說不出話，皮膚潰爛。

我不是屍體，怎麽就腐爛了？

還是想你。

2017年2月27日，晴。

林奕

2017年2月28日，晴。

我王邛

2017年3月1日，晴。

王

2017年3月2日，晴。

止痛。

林奕，好好活！！！

2017年3月3日，晴。

木

終章

送王邛的哥哥出門時，我緊緊攥着喜羊羊封面筆記本，他從兜裏摸出一根煙來遞給我，我擺了擺手。

“我戒了。”

他有點驚異，但很快就笑了，“是嘛，挺好的。之後有什麽打算？”

“這麽多年，我該回家了。”

王禹替自己點燃一根煙，垂眸吸了一口，“是啊。”

“王邛說你的公司在招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面試？”

王禹擡頭看着我，笑了，“位置給你留着，只是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沒說話，王禹又說，“他走前還念着你，你想開一點，別恨他。”

“我不會原諒他。”

王禹沒說話，默默地丢下沒抽完的半截香煙，用足尖蹍滅火星，清了清嗓，“明天就面試吧，你有沒有空？我在公司等你。”

轉眼五年過去。

公司年會過後，我只身回到出租房，用市民卡租用了自行車，在這裏騎行，越蹬越快越蹬越快，一直到飒飒狂風吹聾了耳朵，大腿抽筋才停下來。

我額頭覆了一層薄汗擡頭看着遠處的魚塘山，摘下毛線帽塞進羽絨服兜裏。我呆呆地扶着自行車站了一會兒，緩緩地往山下走。

一個人吃面，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壓馬路。

最後，一個人在江邊，點燃了剛從鋪子裏剛買來的一根香煙，把剩下的扔進了江裏。

我抽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瑩瑩火星在風吹過的時候璀璨了一瞬，積了煙灰又暗下去。

我又猛吸了一口，憋着氣把煙丢在地上，用足尖熄滅，撿起剩下的煙頭，丢進邊上的垃圾桶。

我重重地吐出煙霧，咳嗽了幾聲，開始對着江面，低低地唱起來。

“把昨天都作廢，現在你在我眼前，我想愛，請給我機會。如果我錯了也承擔，認定你就是答案。我不怕誰嘲笑我極端……我說過，我不閃躲，我非要這麽做。講不聽也偏要愛，更努力愛，讓你明白。沒有別條路能走，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行人寥寥，皆扭頭看我，我旁若無人地唱着，對面的路燈壞了幾盞，江面的星河也黯淡了。

聲音越來越小，我再也唱不下去，捂着臉慢慢跪在地上，眼淚順着我的指縫打濕了手背。

王邛，你不讓我愛你，真的太難為我。

我試圖用恨來消弭愛，回過頭卻發現我更愛你了。

我會好好活，連你的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