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還沒說怎麽稱呼。”晏歸舟靠在陰冷的地牢牆壁上,感受着丹田的空空如也。

上輩子練的內力在銷毀絕脈舍利時盡數散去,而此次借屍還魂不似上次昏迷一個月,得益于贏大寶的機智聰慧。

銅鏡沒入芥子空間沉睡前,偷偷汲取了一絲未散盡的舍利氣息渡給晏歸舟。不貪心,只需微分毫保護她的魂魄穩固。

天道或許也有恻隐之心,沒有追究這種偷渡行為,讓晏歸舟此次還魂僅用一夜,就無病痊愈地清醒了。

得天道應允入魂的舍利之氣,盡管微末到無法凝成一絲內力,卻有着百年難遇的絕妙好處。

以八個字去闡釋,可謂:「一歷耳根,永為道種。」

此時,司空摘星低聲絮叨了越獄計劃,正在偷瞄着獄友一臉的黑紅斑痕。還在想晏歸舟臉上是哪種中毒後遺症,就冷不丁地被問名字。

他一摸腦袋,“對啊!我都忘了,越獄此等要事必須留名。”

“我叫……”司空摘星自報家門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忽而一本正經,“我叫陸大星。是要成為天上的一顆閃亮的大星。”

陸大星?你怎麽不叫陸大興。

江南一帶的黑話切口,那些假貨可不就叫大興貨。

晏歸舟也不在意,同樣誠懇萬分地坦言困境,“大星兄,我不是不搭理你。剛剛高熱退去,現在腦子正是迷糊。好些事情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名叫晏回。”

“什麽!你燒壞腦子了?這可不是小事。”

司空摘星不認為晏歸舟說謊,這人一臉斑痕,浮腫成豬頭尚未褪去,可不就是中毒。

直接出手扣住其脈門,但以他三腳貓的把脈本事,只能看出如今脈象沒有異常。“毒應該都清了,但我也不敢保證。晏姑娘,你可仔細想想,是日月魔教給你下的毒嗎?”

“應該不是。”晏歸舟沒得原身的記憶,但聽了昨夜送飯獄卒間的對話,多少拼湊出一些前情。

半個月前,原身被魔教的李壇主強搶民女。她抵死不從,還趁李壇主不備把人刺死。這事被魔教高層知道了,李壇主是任教主的親信,教主一派主張立即殺了原身。

不過,副教主東方柏提出異議,認為此事李壇主咎由自取,但也不能損了魔教的威嚴直接放人離開。不如将人先關起來,因為其中還有奇怪疑點。

原身被打昏擄走時,大半臉黑紗遮面。據說李壇主僅僅因其外露的上半臉就見色起意,他的跟班屬下都沒見過原身的全臉模樣。

當夜,跟班發現屋內情況沖了進去,當場被吓了兩大跳。一是因為李壇主死了,二是看清原身的半張臉密布紅疹。

“姓李的惡賊,應該也是被半臉紅疹吓着了,才會一時不察被偷襲。”

晏歸舟說出推測,“那些獄卒說,我被押回黑木崖後,臉上的病情越發加重,就被單獨關在這個牢房。有一頓沒一頓地供飯,就是等魔教高層的決定。不料,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在前天開始發起高熱。”

當然,實情不只如此。

晏歸舟仍有兩分保留,沒說這具身體的雙腳是各有六根腳趾,這種鮮明的特征能瞞則瞞。

也沒說故意斑痕沒讓臉痊愈,別管這幅容貌多美如天仙,她都會不會以其示人。等練出內功,還是要換回原本的臉,一來對自己很滿意,更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真慘。”司空摘星滿臉同情,但聽晏歸舟敘述的語氣,頗有天塌了不愁的灑脫。

這讓他很是欣賞,完全不在意對方如今長得辣眼睛。一張皮相難免騙人,在乎才是傻了。“不管怎麽說,我們都要先出去。”

司空摘星生怕晏歸舟沒聽清他剛剛的話,又簡明扼要再說了一番。“我和人打賭輸了,輸了就守諾,挑戰高難度的偷書——來東魔教,盜走教主所藏的武功秘籍的第一頁。”

晏歸舟抿了抿嘴,這真是一個任性的賭約。司空摘星應該不滿十七,正是應了少年人好冒險。

她很是理解,畢竟也算同道中人,當年她也做過偷書的勾當。“剛剛我聽你說了,你的運氣不錯,沒入書房就得手了。”

“對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剛到書房窗外,聽到裏面兩人說話。任我行說最近要閉關練武,把教務交給了東方柏,順帶附贈一本神功秘籍。說是論功行賞,給東方柏武功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司空摘星不覺得他取巧偷懶,懶得再去找別的秘籍,直接把目标瞄準了東方柏接下的那本。

“東方柏剛剛離開任我行的院子,我瞄準機會就與其擦肩而過。那人似有心事,讓我很順利地摸來了秘籍,直接毫無破綻取下第一頁。

可惜,我只來得看清秘籍封皮上書《葵花寶典》,不讓我再翻翻其餘內容,那厮就反應過來了。其實,當場我就把秘籍還給他了。”

今夜重雲,遮月昏暗。

司空摘星很爽快地把缺頁的秘籍還給東方柏,死活不認剛剛順手牽羊。硬說是秘籍掉地上了,他好心撿的,就是好奇翻翻再還。

當下,竟是半點都不怕被發現秘籍被偷走一頁。

偷術之妙,妙在悄無聲息,高手無需雙目注視,僅憑手感足以在呼吸間取走一紙書頁。

“從東方柏拿到秘籍的那一刻起,他壓根沒來記得翻看。我賭的就是秘籍第一頁僅是說明或箴言,有它沒它都不影響全篇功法內容。”

司空摘星頗為得意一笑,他賭對了,當時東方柏匆匆翻開秘籍,很明顯沒發現書頁有缺。只要不存在內容不連貫的情況,又僅僅是沒了一頁紙,書上也沒标注頁碼,誰能知道少了什麽。

瞧瞧,這偷術!

晏歸舟心服口服,司空摘星于偷盜一事,比她高明多了。

盡管如此,東方柏一點不信什麽好心撿書的鬼話。仔細追問,當即發現了司空摘星對不上黑木崖的暗語。

寧可錯關,不可放過。兩人追逃打鬥一通,司空摘星被抓,那是被點穴封住內力,先被押入了地牢。

“看來東方柏是顧忌你能言善道,怕你忽悠了其他的羁押者越獄,所以把你關到這間牢房。誰讓我病得昏沉,在外看來沒了逃走的力氣。”

晏歸舟點出了關鍵,“剛剛你說要我配合,三天後打暈獄卒,趁夜色一起逃走。這事靠譜嗎?”

司空摘星使勁點頭,必須靠譜。“進入黑木崖前,我認真做過調查。得到可靠消息,五岳劍派提前了圍攻日月魔教的計劃。三天後的夜裏準時動手。我本來就想過最壞被的可能,不如不幸被抓,那就趁亂逃走。”

這個計劃說來不複雜,司空摘星只要獄友不拖後腿就好。

盡管他的內力被封了,身上的利器也被搜刮走了。不過,他以偷王之王為目标,豈會不留後手。日月魔教做事不仔細,沒被他全身扒光,就不知他發間、鞋底板裏等處,還藏着鐵絲、小刀、迷藥等物。

其實,僅憑司空摘星一個人,辛苦些也能越獄成功。他是先禮後兵,能說動獄友多個幫手,那就不先将其迷暈。

晏歸舟見司空摘星像變戲法似地取出一件件暗器。有了這些,再配合司空摘星的開鎖等技術,她倒是不必選擇呆在牢裏練氣有成再走。“大星兄的技藝超群,佩服佩服,着實讓我受教!那豈有不與你合作的道理。”

“好勒,小晏真是爽快人。我們這就演練幾次,以保萬無一失。”

司空摘星說着就和晏歸舟擊掌成誓。索性,兩人在的牢房在偏僻角落,正給了他們不少便利。

且待日升日落。

三天後入夜,兩名獄卒來收晚飯餐盤,沒把牢房裏的軟腳蝦看在眼裏。他們毫無防備之下,後脖頸被射了迷針,當場就昏了過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廢話,晏歸舟與司空摘星麻利地扒下獄卒的衣服,确定沒有破綻就迅速沖出地牢。

黑木崖地勢奇險,如果不會輕功,只能從正面的唯一石階跑路下山。他們要及時趕到出口處,等到今夜驟變起趁亂逃走。

至于五岳劍派能不能順利圍剿日月教?

司空摘星猜測成功的可能性極低,能夠打到半山腰就了不得了。

所謂言猶在耳,打臉的情形卻啪啪啪上演。

亥時一刻,黑木崖山頂卻是刀光劍影,不少血肉橫飛。

晏歸舟與司空摘星盡量閃避着,沒想今夜居然有除了五岳劍派之外的蒙面人殺入魔教總壇。

上下山的唯一石道也成了雙方戰場。

“不對!不是第三撥人。”

司空摘星躲在草叢裏,遙遙看着一個人,哪怕那人遮了臉,但他的記性好到辨識出了身形。“是內亂。你看,那個用劍的是東方柏。”

晏歸舟一點就通,當下想明白前因後果。“東方柏好手段!定是他知道五岳劍派的計劃,瞞過了任我行的親信。

借以五岳劍派攻打魔教之亂,趁機叛亂。難怪不先處理你的偷書問題,他是先有大事要辦。”

魔教怎麽亂,與越獄的兩人無關。

反而給了他們便利,一路渾水摸魚,逃出了黑木崖。

十天後,兩人一路順利來抵達京郊,與在此等待的陸小鳳彙合。

陸小鳳聽了一段越獄記,先安慰了晏歸舟幾句斑痕總能治好,就迫不及待地問司空摘星,“猴子,說了這麽多?賭注呢?你偷的書頁呢?”

晏歸舟也好奇地看向司空摘星,這個問題她也問過,只得了等到京城再一起看的說辭。

司空摘星轉過身背對兩人,一陣悉悉索索,不知從那取出了被疊成豆腐塊大小的書頁,将紙重新緩緩攤平。“我也沒瞧過。秘籍的扉頁,無非就是套話,某某某因何寫下《葵花寶典》之類的。”

下一刻,扉頁的八個字讓氣氛忽然一凝。

只見:「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三人凝視着這行字半晌。随即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晏歸舟輕咳一聲,這次似乎偷來了很重要的練功提示。也不知東方柏沒了此頁提示,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們怎麽都呆着一張臉?細細一想,這話也有道理。正所謂,人生苦短,何苦為男。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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