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雨中[修]

有?功當賞, 有?過要罰。

陛下雖晉潤潤為妃,但她那日在鳳儀宮門?前口出狂言,辱皇帝為昏君,衆人有?目共睹。

陛下貴為天?子, 如何辱罵得。若不罰潤潤, 日後宮規秩序必然崩壞。

好在潤潤口出大?不敬之言僅限深宮, 未曾傳到前朝去。陛下便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只罰她跪五日佛堂以儆效尤。

若她誠信悔過, 此?事便揭過。

封妃, 自然風光無限;懲罰,卻也?半點疏忽不得。陛下俨然是個黑白分明之人, 既傾心于她, 卻又時?時?刻刻端着帝王尊嚴。

為此?,封妃後最初最風光的?那幾日, 潤潤皆是在佛堂中度過的?。

門?一關,室內肅穆, 靜悄悄,流淌的?蠟燭火苗, 仰頭空對漫天?諸佛。

潤潤要手抄佛經,向陛下遞悔過書。她肚子裏墨水少,陛下教她學的?字正派上用?場。

除此?之外, 脫簪戴罪身披素服也?是必要的?。既然忏悔, 豈能穿金戴銀。

潤潤本來也?身着素服, 歲歲剛死, 她要為姐姐服喪。

她生得一副冰雪長?相,配上佛堂中寂寞的?神色, 垂頭沙沙寫字,宛如月宮降落人間的?神女。

陛下來時?,

佛堂的?門?是鎖的?,死水無瀾,

兩側分別矗着衛兵和婢女,全擺着肅穆嚴肅的?面容。

陛下道,“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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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的?門?立即被推開了,幾縷淺淡的?微光映進?昏沉沉堂內。

空氣中,袅袅彌漫着古佛的?線香,

潤潤正趴在矮桌邊,手持毛筆,對着一張張宣紙。

聞他至,她呆默如雞,也?不參見,

陛下踱到她身邊,瞥見姑娘白袍下若隐若現的?柔潔肌膚,黑長?漂亮的?長?發,充滿女子氣質的?纖腰……眼神無形暗啞了幾分。

欲把纖腰折斷。

他俯身而下,臂彎圈住她肩膀,拇指隔着一層薄薄衣料在她肩頭來回撚動,喉結蠕動幾下,又忍不住對着她最漂亮的?眼睛親了親,以滿足自己私念。

佛堂也?是他的?地盤,整個皇宮都是,

如果他有?興致,可以直接把她按在佛堂供奉祭品的?香案上,然後毀了她裙衫——她和他待在一起天?生不适合穿衣服。

潤潤被親得阖上眼睛,一枝毛筆顫顫摔在桌上,左右連連躲避。

陛下的?手掌抵在她背心,強勢又玩味,讓她避無可避。

她終是難忍,愠然擦着唇上水光,“陛下,這裏是佛堂。”

他指尖玩弄她一縷頭發:“在佛堂,你?可以漠視朕,朕來了你?可以當作沒看見?”

把她唇親爛,看她還敢。

潤潤心口呼呼起伏,怨道,“臣妾在抄佛經,需要專注,所以沒起身拜見您。”

陛下循着去看她寫的?東西,歪歪扭扭,整個上午僅僅兩三行,有?些?字跡還缺失筆畫。從前她給薛歲歲寫信時?,比這可積極得多。

“這是你?抄的?佛經?”

他輕輕戳着她額頭,一下兩下,微有?責備之意,“朕教你?的?字,你?忘九霄雲外去了。”

“別碰我。”

潤潤捂着頭躲避,疼。

可他立她坐,她本身比他矮,雖躲閃卻還被他戳到好幾下。

潤潤現在滿腦子皆是如何為歲歲報仇,哪有?閑情和他挑弄。

他的?每一下觸碰,均令她反感。

只因她不敢叫他察覺恢複了記憶,才虛與委蛇,承受他那些?親近。

“陛下走開,臣妾會好好寫。”

他呵呵道:“你?現在不罵朕昏君了麽?,晚了。朕就是要罰你?在這跪着,冷吧,孤獨吧,你?求朕也?沒有?用?,挽留朕也?沒有?用?。”

潤潤咬唇,她幾時?說?冷孤獨了,又幾時?求他挽留他,簡直莫名?其妙……那語氣此?地無銀三百兩,仿佛提醒她去求他、挽留他。

她偏倔強,不理不睬。

陛下獨自寂寂半晌,無人接這話茬兒,似乎有?點尴尬,自言自語道,

“那朕可走了。長?信宮還有?許多如花似玉的?嫔妃。”

潤潤依舊無聲寫着字。

陛下轉頭,長?身蕭蕭肅肅,門?外微光投下一窪黑沉沉影兒。走得有?點慢,顧盼猶豫,快到門?口時?,他回頭看她一眼。

沒看見,朕真?快走出去了麽?。

潤潤巋然,半無丁點留戀意思。

陛下失落之色,又沾點惱。天?色陰沉,他內心也?蒙着一層塵。

他不願獨自茕茕,遂只得放下臉面,又自己走回來,俯身剝掉她的?筆,

“走,跟朕一塊用?午膳去。”

說?着,已将?她腋窩挽起。

潤潤拒絕,諷他,“陛下在長?信宮不是很多嫔妃等着臨幸麽?。”

陛下道,“休偷懶。想留在佛堂裏獨自享清福,卻是不能。”

潤潤無語,原來在佛堂跪着是享清福。他的?意圖實在昭然若揭,不就想她陪他用?膳麽?,拐彎抹角說?這麽?許多。

陛下笑笑,牽住她手,五指相扣,走出佛堂。佛堂設在碧霄宮內,出門?閑庭漫步片刻,便是太極殿側殿,他要和她在那裏用?午膳。

陛下素日高高在上,甚少有?棄乘龍辇之時?。拉着她并肩而走,因天?空微雨,他手中撐着一把竹傘。

傘擋下陰影,他的?長?相更酷肖山水畫,染就墨色,雨色,玉色,身後背景是皇宮的?煙雨迷蒙。他衣衫,也?如弄墨。

潤潤側過頭去,沒敢多看他。

他真?的?……俊極,

列松如翠,郎豔獨絕。

為何會有?這等誘惑的?男人?

他曾經那樣絕情對待過她,可她那時?還是因為這張臉淪陷了。

剛入宮那段時?日,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男人。她和他做過那麽?親密之事,她情窦初開,沒法不淪陷。

她曾和姐姐說?,我有?點喜歡他。

喜歡陛下和喜歡佳年不一樣,喜歡陛下是那種麻酥酥的?感覺,酸澀澀的?,給人很非凡的?體驗,混淆視聽,像極了……愛情。

歲歲生前對她說?:你?傻,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還是真?傻。

憶及往事,潤潤眼圈發紅。

陛下細致,“怎麽?又哭?”

潤潤說?,“冷。”

陛下沉吟片刻,把傘暫時?交給她,然後脫下自己長?長?披風,蓋在她肩膀。

披風萦繞些?許溫熱,是他的?體溫。

他問,“這樣還冷麽?。”

潤潤抽了抽鼻子,搖頭急忙收淚,怕他察覺異樣。“多謝陛下。”

陛下滿意搓搓她臉蛋,認為嬌氣,接過傘,複又攥住她前進?。

相對沉默片刻,他咳了咳,故意找話題,道,“潤潤今年多大?了。”

這話他以往問時?,十七。

潤潤答:“十九。”

長?了一歲多。

他傘柄晃了晃,丈量她腦袋高度,堪堪到他肩頭。

“比檀庭還矮些?,是長?得慢。”

牽住她的?那只手變本加厲,将?她揉在臂彎裏,潤潤腳步跟着紊亂了,聽他淡淡幽怨道,“以前想讓你?叫朕一聲哥哥,你?不肯。”

潤潤不知他為何執着于兄妹,他和她非那種關系,明明只有?冷冰冰欲的?交換。若真?是兄妹,哪有?他把她摟在懷裏親,讓她路都走不穩的?。

潤潤:“臣妾怎敢僭越。”

他道,“僭越不僭越,你?也?僭越多回了。”想着,若潤潤棄叫他陛下,而和檀庭一樣喚他哥哥,态度應該會暖和些?。

潤潤主動提出為陛下撐傘,這樣可以趁機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陛下卻沒給傘,若她肯喚他一聲,他可以免除她跪佛堂。

潤潤道,“那臣妾還是跪佛堂吧。”

陛下聞之困惑,明明一句話的?事。

劉德元等一衆下人遠遠跟在後面,大?尾巴似的?。陛下想過二人世?界,所以把他們遠遠排開。

潤潤去接涼絲絲的?雨,因一只手被他緊緊困住,只得另一只手去感受冰涼。

雨景絕佳。

陛下憶及,她跳樓後的?那段灰暗日子,也?常常下雨。

“……這片甬道原本種銀杏,朕從前的?東宮也?有?,潇潇秋意時?銀杏明黃,後來先帝把樹斫掉了。”

只是閑談,沒有?明顯的?詢問語氣。潤潤懶得與他廢話,便冷冰冰閉着口。

他遂追問道,“潤潤也?喜歡銀杏麽?,要不朕命人把樹種回來,讓你?也?看看昔日東宮的?盛景。”

潤潤心涉游遐,随便嗯一句敷衍。

陛下卻以為她認真?答的?,浮起幾片悅色,輕輕嗫着她的?鬓角,“潤潤膚白,若戴一片銀杏葉在耳畔,會很好看的?。”

潤潤擡頭道,“陛下誇每個入宮的?妹妹,皆是這般話嗎?”

他怔了一怔,說?,“似乎未曾誇過別人。”

潤潤想起他三妻四妾,睡完這個睡那個,由內而外升騰起一陣惡心感,甩開他手冒雨獨自走。

他追過來,略略蹙眉,“潤潤,連朕誇你?你?也?要生氣麽??”他又不曾說?別的?。

手重新被陛下握住,這下再也?甩不脫。

潤潤道,“臣妾。”

陛下心嘆,是否她認為他過于輕浮,或者言語某句無意間觸犯到她心。

“你?不喜歡誇,那朕……”

本想說?,以後不誇了。可為何呢,憑什麽?呢,憑什麽?他連誇她都不行。

好在陛下今日心情還算好,未曾計較。

潤潤手腕快被他攥疼,拐彎抹角委婉說?,“陛下應當雨露均沾,新入宮的?妹妹們個個盼着您臨幸。”

陛下道,“那你?呢,把朕往別人推?”

潤潤艱難撒謊,“臣妾……賢惠。”

他撐着的?竹骨傘,無形間壓低了幾分,雨中,他那清冷又不失嶙峋弧度的?眉眼靠近下來,啞然說?,“朕不需要你?賢惠,只要你?大?事知分寸便足夠了。”

頓一頓,他又補充句“這話以後不準再說?”。

——聽起來怪怪的?,仿佛她巴不得他走。

宮中流言,說?他有?那麽?一點點潔癖,即便寵幸嫔妃也?一段時?間內只幸一個。潤潤以前覺得荒唐,竟是真?的?。

她感覺自己已被糾纏許久,膩煩,疲憊,何時?才能輪班。

沮然長?嘆,“臣妾知道了。”

陛下咀嚼弦外之音,眸色微光隐去,整個人變得沉重起來,“你?說?這話,是因為心裏還有?別人。”

潤潤赫然一驚。

陛下最近敏覺得很,

他黑眸把她魂兒都穿透。

潤潤道,“不敢。”

他緩緩,“不敢?”

潤潤連說?三遍不敢,才得他放開。

繼續漫步,他續續,“既然心裏沒有?別人,那,你?覺得朕怎麽?樣……喜不喜歡朕。”

遲疑許久,才問出聲。

聲音沾些?缥缈,和猶豫。如無邊飛雨一般。長?年的?克制禁欲,讓他甚少甚少這般直白,可他此?刻确實最渴求這一答案。

過往,恨他,曾經愛過,再不愛。

潤潤垂首道,“臣妾,敬重您。”

陛下抿抿唇,琢磨,她怎麽?未用?喜歡。

清晰記得,她以往表達愛慕時?最常用?喜歡二字。敬重,敬重?細思起來,終究差點味道。

他嘆道,“嗯,好,朕也?喜歡潤潤。”

那麽?熱切盼望她愛他,越是惘然。

潤潤小?心翼翼應付他,算計着自己的?心思。她要謹慎藏好記憶,等到了适當時?機,再為姐姐報仇。

這冷情的?帝王,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左右近日與他分道揚镳。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碧霄宮到太極殿這麽?短短距離,一條一眼望到頭的?青磚甬道,遇見了檀庭公主和張佳年。

檀庭最近,似乎常常帶着驸馬入宮賞花呢。

陛下天?威凜然,

檀庭老遠跪下行禮“皇兄”,張佳年也?跪在了檀庭公主身後。

陛下走近,手中還牽着潤潤,

他們的?手扣在一起,手心貼手心,每一根手指均交錯,那樣親密自然,

甚至連他們的?袍袖都互相牽帶,潤潤身上披着陛下的?玄袍,領口系着大?蝴蝶結,一看便是陛下給她系的?,

張佳年偷偷瞥,迅速垂下頭,半晌酸苦和嫉妒湧心頭,比剜肉還疼。

潤潤終究做了陛下的?寵妃。饒妾室,也?滔天?的?榮寵和富貴。

張佳年悵惘然,越發自慚形穢。

他是窮人,現在又成了公主的?禁寵,無權無勢的?驸馬,答應給潤潤的?遠走高飛也?無法做到。或許這是傳說?中的?寧作貴者妾,不為窮人.妻吧。

潤潤見張佳年,亦有?所觸動,

但她怎麽?敢……怎麽?敢當着陛下的?面動半分心思?心裏難過得快要發瘋,表面也?得裝作心如止水。

陛下正扣着她手,若她心跳急促了,他能感知到。方要濡濕的?眼,潤潤謊稱是雨絲飄在了睫毛上。

檀庭興致高漲,“皇兄,聽說?雨停後禦河邊有?彩虹,臣妹特意帶着驸馬來看。驸馬帶着紙筆,準備當場給臣妹描一副丹青。”

陛下淡淡笑道,“去吧。”

他向來最寵這個妹妹,

驸馬,不就是兜兜轉轉陪公主玩的?。

檀庭邀請道,“皇兄和潤潤去嗎?”

潤潤聽到與張佳年同行的?機會,心下怦然一跳。

陛下搖頭,“還未曾用?午膳,她餓着。”

檀庭遺憾,拉起張佳年準備跪安。

張佳年似凝固住了,石頭做的?眉眼,怔怔盯着地面上青磚,沿着青磚視線越過去,可以瞥見心上人的?繡鞋以及玄袍袍角——他未敢直接凝睇潤潤,只得通過這種隐晦方式一洩相思之苦。

檀庭低聲斥道,“你?傻啦?快起來。”知張佳年一見潤潤便失魂落魄,生怕他在皇兄面前露馬腳,丢掉性命,再三提醒。

張佳年仍在恍然夢中。

檀庭惱,輕輕揪了下張佳年耳朵,玉手淡拂,看上去甚有?羞辱的?意味。

堂堂七尺男兒,竟要匍匐在公主腳下被揪耳朵。

潤潤呼吸一滞,已經恢複記憶的?她對張佳年的?感情比之前更濃烈,試圖邁出腳步,阻止檀庭……手腕上的?禁锢卻清醒提示,邁出去會有?什麽?可怕的?後果,弄不好她和張佳年都得喪命。

陛下那寒潭般的?神色,正打量着她,充滿了懷疑和考究。

潤潤連眨幾下眼,他對她猜忌頗多,強行鎮定下心神。

沒走向張佳年,

手臂,反而主動輕輕挽上了陛下。

張佳年被檀庭帶走,跌跌撞撞。

驸馬是公主的?附庸,哪有?半點人權。

如果可以,潤潤估計早掩面哭。

陛下斜斜乜着她,攬住她肩,一邊繼續把她往太極殿帶,溫聲道,

“德妃還記得剛才那驸馬麽?,你?以前和他是舊相識。”

潤潤語塞,滲出心慌,

這般試探的?語氣,剎那間她還以為他發覺了恢複記憶之事,随即想,冷靜,冷靜,他那麽?多疑,試探應只是一句試探。

她謹慎道,“不記得。”

他又道,“莫如朕告訴你?他的?事。”

捏着她的?雪腮,

她失憶那段時?間,曾把他認成張佳年,更有?過一兩次懇求他,放她去找張佳年。

如今張佳年,就在眼前呀。

他沖淡問,甚至還隐隐幾分笑意,

潤潤捂住自己身上的?鬥篷,呆呆盯着脖頸下的?大?蝴蝶結。琢磨半晌措辭,嗫嚅道,“陛下告訴臣妾臣妾就聽着,您不告訴臣妾便不聽,左右……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啞然道,“如此?。”

潤潤靠在他肩頭,一邊靠一邊走着。這樣依賴的?姿勢,使陛下暫時?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但潤潤清楚知道,他是這世?界上最多疑之人,今日疑心既起,來日必定還有?更嚴苛的?考驗。

漫長?的?青磚甬路終于走完了,太極殿,潤潤和陛下同坐在一張圓桌上。

午膳依舊豐盛,許多潤潤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菜式。或許他還想和她繼續過二人世?界,奴才們一個沒留,都被他屏退到外面站着。

潤潤猶豫道,“陛下把奴才都支走了,誰來布菜。”

他道,“朕給你?布菜行不行。”

潤潤微微呲牙,其實她想問的?是誰來侍奉他布菜,沒有?奴才,難道用?她麽??

他顯然将?意思錯會。

潤潤默默扒着碗中白米飯,“陛下說?笑。”

他似乎未曾說?笑,真?給她夾了好幾樣,有?些?菜放得實在遠,勞他站起來給她。

有?時?候他很陰冷很無情,可有?時?候他又那麽?貼心那麽?好,為她布的?菜均是她素日愛吃的?。

陛下說?,“多吃些?,你?清瘦。”

他自己不怎麽?吃,

潤潤原以為,他是吃飯時?嫌寂寞找她來悶的?,如今看來倒是他特意把她帶到這兒,陪她大?快朵頤的?。

潤潤道,“謝陛下。”

仍僵硬的?一句,蘊含感情很少的?。

陛下聽了,卻微微暖,

這些?日以來,難道聽她真?心說?一句謝,之前她說?的?皆是假大?空,虛與委蛇,當他聽不出來嗎。

謝,

他自己的?姓氏也?是謝,只因他是皇帝,幾乎沒人能直呼他姓名?,他本來名?字就很罕用?了。

如果現在問潤潤,她知道他的?名?字麽??估計她只會管他叫‘陛下’,連叫他一句哥哥也?弗願,更不曉得他的?本名?吧。

陛下思潮起伏,手下又給潤潤夾了好幾道菜。潤潤的?小?碗五花八門?擺滿,都快成拼盤了。

她制止,示意他別再夾了,卻沒像剛才那般暖融融再謝他一句。

陛下擱着心事,飯只随便吃兩口,食得甚少。

潤潤用?膳罷,道,“陛下今日為何如此?閑。”

陛下道,“也?非是閑,只跟你?吃了頓飯而已呀。”

潤潤道,“平日醒來,枕邊都不見陛下影子。”

陛下輕輕笑,替她擦擦嘴,

傻瓜,平日那是他要上朝,早膳便自己先用?了,不忍心驚醒她。

他道,“那以後我們午膳和晚膳都要一起用?。如果潤潤喜歡,朕再叫他們給你?做夜宵。”

甜甜的?芋圓子也?是行的?,

她不在的?那段時?日,他獨自一人吃冷的?芋圓子都快吃吐了。

潤潤煞風景地提到,“陛下得陪皇後娘娘吃。那是您的?正妻。”

口吻,既冷淡,又帶着幾分鄙夷味道。

陛下頓時?頭腦一涼。

皇後,那日他把阮淨薇獨自撂在鳳儀宮,到現在也?沒完成試婚的?步驟。

他早該和皇後圓房了,可每每卻難以強迫自己傾覆上去,甚至控制不住地惡心。

他道,“潤潤,我沒……”

想說?,我沒……睡她。

但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這種話又如何能說?得出口,對一個嫔妃解釋。

他心頭亂紛紛,晦暗冷澀,撂下筷子,也?沒再給潤潤夾菜,任她自己随便吃。

正妻是不能辜負的?。

民間講寵妾滅妻,宮裏也?是,

嫔妃再寵,他作為皇帝,也?不能任其漫過皇後去,否則前朝後宮皆會亂。

潤潤吃完,半點和他閑談的?心思也?沒有?。擦過嘴淨過手,匆匆行過禮,便欲回到碧霄宮中。他不是罰他跪佛堂麽?,她得趕緊。

陛下在後森森道,“站住。朕叫你?走了麽?。”

潤潤肩膀一顫,只得停下,無情回過頭來,他還想作甚。

陛下敲敲桌板,顯然是故意難為她,道,“你?吃飽了,朕呢?”

潤潤結舌。

這滿桌子菜,還無法滿足他?

陛下的?态度無可質疑,長?指輕敲,潤潤只得認命地又坐回他身邊去。

陛下目光猶如冰泉,或許是她方才煞風景地談論什麽?皇後惹到他,勾住她的?脖子,直直吻下去,很深很深。

潤潤猝然唔一聲,呼吸閉塞。

原來他想吃的?是她。

他方才啥都沒吃,唇齒間是極淡極清香的?苦艾,和他今日佩戴的?香囊一個味道。

潤潤掙半晌,無濟于事,也?便放棄。從他就是這麽?折磨她的?,逼迫她大?半夜扮成小?太監的?模樣,到貴妃的?蘭華宮服侍他,她坐在桌子上,他以手……

潤潤惶惶,真?乃此?生無法脫出的?夢魇。陛下再吻片刻,她真?要窒息而死了。

她劇烈咳嗽,好像被人把頭按在水裏,馬上要涼涼了,耳邊是他意猶未盡的?男性嗓音,“叫你?壞朕的?興致。”

潤潤叫苦不疊,恨麽?,可快恨死他了,大?白天?便遭到這樣的?羞辱。但她又沒辦法,他想要她只能給。憤然瞪着陛下,眼球的?血絲都快瞪出來了。

恥,恥。

他輕輕掐起她的?下巴,“體力不支啦?”

潤潤羞惱地挪開。

“陛下莫要太過分。”

他道,“那好啊,咱們嘗嘗更過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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