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節

案臺上追悔緬懷,真是可笑!可見人都是愛犯賤的。”

夏雪籬點頭。

“嗯,娉娉果真潇灑,不過……”

他目光下移,嘆氣喃喃。

“你再這麽繡下去,這只燕子就要變成妖怪了……”

梅馥猛地低頭,這才驚覺自己剛剛居然一直在繡燕子眼睛,而且不知不覺已經刺出指甲蓋大的一堆,看來像是一坨老鼠屎落在燕子腦袋上,她一緊張針便紮了手,頓時有豔紅的血珠冒出來。

“怎麽這麽不當心?”

夏雪籬很自然地捉過她的手指放在口中輕吮,梅馥心頭一跳,忙将手抽回,抿唇瞪着他。

夏雪籬也不計較,從她手中拿過繡繃,搖頭。

“真難看。”

梅馥頓時漲紅了臉,嘴硬道。

“我本來就不擅長繡什麽花,你總讓我幹這個,什麽意思?”

這三個月,夏雪籬先是讓她練習江南口音,又請了教習師傅教她彈琴跳舞,閑時還命她做女紅讀詩書,搞得她頭大不已,對于一個新的身份來說,口音尚可理解,但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後面那些事,梅馥簡直懷疑他根本是在捉弄她取樂而已,畢竟,夏雪籬每次看她因笨手笨腳而出醜,心情都變得很好的樣子。

夏雪籬懶洋洋在她大腿上躺下,扯過她的袖子覆住臉,語帶笑意。

“既是我的寵妾,總要有些可取之處,否則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的品位?似從前那般,連顧少元那種書呆子娶回去都要後悔,何況是我?”

梅馥咬牙,平複了好久才壓下一針紮死他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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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舅府座落在皇城東邊,北接龍鱗山,南望西陵湖,曾有高人雲,這塊地壓龍脈、吞山河,是全城最好的風水寶地,先帝尚在時,便有谏臣用這做文章,參了夏雪籬數本,先帝卻只是一笑置之。

由于夏雪籬尚未娶妻,也未曾納過妾,所以梅馥作為他唯一的侍妾,理所當然地住在了離主院最近的清芷居內,夏雪籬倒很大方,衣食住行皆按正妻的配置給她。

箐兒望着不斷擡入室內的箱籠,驚喜地對梅馥道。

“夫人,主上對您可真好!這樣下去,您說不定有望成為正夫人呢!”

箐兒便是當初在皇家別院時她一個沖動救下的,大膽活潑,倒有些她從前的影子,即便差點被夏雪籬弄死,也沒有因此變得畏首畏尾,除了每每見到夏雪籬就低頭不敢直視,其餘時間都聒噪得像只雀兒。夏雪籬雖答應留她小命,到底厭棄,幹脆丢給梅馥做貼身丫鬟。

梅馥将手插在那些珠寶首飾中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她是回來報仇的,至于這些虛僞的所謂榮寵,反正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的道具而已,他給不給,她還真是不在乎!

正說着,門外婢女打起珠簾,脆聲通報“夫人,彥公公來了!”

梅馥擡頭,但見個眉目帶笑的白胖太監搖搖走了進來,雙手交疊于身前對梅馥施了一禮。

“戚太妃今日在宮中舉辦春日宴,特命咱家來請娉姬前往。”

梅馥暗躊,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侍妾,這種貴婦的聚會,怎麽也邀請不到她頭上來,素聞戚煙和夏雪籬關系匪淺,那戚煙又是個心狠善妒的人,看來這必定唱得是一出鴻門宴。

她于是微笑還禮道。

“太妃擡愛,妾受寵若驚,只是妾身份低微,無名無分,擅自入宮不合禮數,還是容妾先禀過夫主再做定奪。”

說着,向箐兒使了個眼色,那箐兒倒也機敏,擡腳就要前去主院向夏雪籬求助,卻被彥公公一把攔下,笑道。

“不必了,今兒也是皇上宴請百官之日,國舅爺早已前往赴宴,娉姬難道不知?”

梅馥心下一沉,難怪今天不見夏雪籬前來騷擾,原來他根本不在府上,想必這戚煙也是特地抓了這個空隙前來拿捏自己的。

彥公公見她不動,提高嗓音提醒。

“還請娉姬不要再三推脫,否則咱家難以複命事小,拂了太妃好意便是大事了。”

話說到這層,看來今天這鴻門宴是躲不過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梅馥于是笑道。

“既是如此,妾也不敢不識擡舉,勞煩公公領路。”

梅馥本欲帶上箐兒,後轉念一想,若戚煙真要對付自己,想必不會給她求援的機會。幹脆單刀赴會,上馬車前,她又悄悄吩咐箐兒,一定要想辦法進皇宮給夏雪籬傳個話,至于他肯不肯前來,那就看自己在他心中還有多少利用價值了。

馬車入了皇宮角門,駛過林蔭道,在第二道宮門前停住,梅馥知道接下來的路只能步行,遂下了馬車,由彥公公一路引進戚太妃所住的瑤光殿內。

春日宴設在瑤光殿的花園裏,梅馥順着游廊穿過華美的殿堂,進了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春光明媚,百花爛醉,有自龍鱗山引下的清泉繞園而過,綠茵之上,布置着精美的矮幾,一宮妃打扮的女子在衆貴女的簇擁中坐于主位,必是戚煙無疑了。

那戚煙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美豔出挑,着玫瑰色百蝶穿花金縷衣,秋香垂絲煙紗裙,螺髻高聳,滿頭珠翠,任由衆女在她身邊谄媚讨好,她也眼皮都不擡一下,自顧自用長指甲撥弄着盤中花糕。

好不張揚,好不威風。

彥公公領着梅馥過去,躬身作禮。

“啓禀娘娘,娉姬帶到了。”

梅馥斂衽,對着戚煙盈盈下拜。

“妾娉姬參見太妃娘娘。”

衆女齊齊回頭,都想看看這個能令夏雪籬破例納妾的女子究竟是圓是扁,梅馥在那衆多探究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絲不尋常,回望過去,正對上滿臉驚詫的沈冰柔。

梅馥将恨意掩進眼底,擡眸對她一笑,沈冰柔瞬間就從席上站了起來,面目煞白,指着她渾身顫抖。

“你!為什麽是你!你分明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你死了!”

對于沈冰柔的失态,衆人都顯得十分驚詫,戚煙更是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顧夫人,你失儀了。”

玉桃連忙扯住沈冰柔的衣角将她按坐下來,在她耳邊小聲道。

“小姐,她不是梅馥,只是長得像而已,據說是國舅從江南煙花之地帶回來的,你聽她的口音……”

梅馥賞足沈冰柔驚慌失措的模樣,方笑道。

“怨不得夫人驚慌,那日妾随夫主在城郊踏青,恰巧遇上顧相,顧相也把妾認作了已故的梅夫人,想來妾和那位梅夫人真是相似至極,才會産生此種誤會。”

沈冰柔聞言,緊握着腰間玉佩,很久才鎮定下來,仍然有些顫抖地自言自語。

“不是梅馥,對,不是梅馥,梅馥已經死了……”

梅馥在心底一聲冷笑。

現在就吓成這樣,可知真正的冤鬼索命還在後頭呢!

戚煙掂着花糕,一雙刀般淩厲的眼睛在梅馥身上打轉。

“哦?這麽說,國舅便是看上這張酷似梅馥的臉,才将你收做侍妾的了?呵呵,可惜梅馥死了,不然哀家倒想看看,是何等的魅惑,連心高氣傲的國舅爺也對她戀戀不忘,可惜見了你,哀家反而不明白了,不過是花街柳巷慣見的輕狂樣,他怎會看得上……”

梅馥不緊不慢道。

“妾與夫主,乃是游山時一面結緣,妾娘家江南馮氏,小門小戶,自小被爹娘養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見過世面,并不知道什麽花街柳巷,想來那等腌臜地方,夫主這般清貴之人自是不屑一顧,也不知什麽別有用心的人,故意在娘娘面前造謠,污損夫主名譽。”

梅馥故意把夏雪籬擡出來做擋箭牌,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倒把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焦點模糊了,戚煙順着她的話一想,倒确實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連帶夏雪籬一道排喧進去,哼了一聲,讪讪道。

“無風不起浪,你也不必拿喬作态,得,說了這麽半天話,你還不就坐,難道是等着哀家親自請你不成?”

梅馥道了句沒有娘娘旨意不敢就坐,戚煙不理,她便自行移步入席,但見滿園矮幾,除了沈冰柔對面那張幾,其餘都已坐滿,梅馥有些猶豫,這坐席一看就是按位份安排的,不知哪位貴女尚未到場,才空了出來。戚煙不命太監宮女給她加座,分明就是要看她笑話,梅馥冷笑一聲,幹脆大搖大擺走到了沈冰柔對面,撩裙坐下。

在場頓時鴉雀無聲,貴女們紛紛放下酒盞斜視着她。

這女子未免也太張狂了!不過一介妾室,也好意思與丞相夫人平起平坐?

這種不知禮數的行為,果然正中戚煙下懷,她一拍案桌,厲聲斥責。

“放肆!那是段尚書之女段瑩然的位置,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就敢亂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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