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獨目琉璃珠
姬青蕪所說的“靈犀水榭”是一家客棧,與玄門派所在的客棧距離不遠,隔了兩條街,所以那日我才在房間裏見到姬塵影折回小巷子,恐怕是外出辦事,當時正要回客棧去。
我到了客棧便找小二詢問他的下落,只說與姬家人同行的黑發劍客,他特征太特殊了小二想了片刻,果然記得。
“那位客官一柱香前回來過,被一行幾個瞧着兇神惡煞的人帶走了,我瞧他們可不面善,留了個心眼,似乎是往陰山上去了。”
陰山城和雲州城不同,山脈衆多,一劍派在神山上,這陰山卻是個轉方向的荒蕪之地。
我趕了過去,店小二說他們是一行幾人,不可能完全沒了蹤跡,我剛一到山腳便見一處草叢破敗,像是打鬥過的痕跡。
跟着這痕跡一路朝山裏走,來到一處洞穴外,還未進去便聽見裏邊刀刃相接的聲音。
“你這個下賤的東西,到底說不說?”
來之前我本是不擔心姬塵影會吃虧的,畢竟他與姬鴻影的那一場比試,足見他的實力。
我還要從他口中問出他的功法是何人教的,他可不能在這裏出事了。
想到這兒我連忙摸進洞裏,這洞并不黑,最裏邊頂上開了個口子,有日光照射下來。
這一看我挑挑眉:果不出所料,姬塵影一人提着劍站在那裏,四周倒着七八個年輕人,披散下來的發裏皆有白絲,捂着胸口,正中氣十足地朝他叫嚣。
也是沒見過被打倒在地的,罵站着的。
冷光劍上沒有血,可見姬塵影是留了手的。
只是面對這群人如何叫嚣,他都是一字未出,沉穩得很。
若他在演武場上并未使出那功法,我倒是挺欣賞他這樣的人。
話多的,不見得就是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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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塵影!若不是你诓騙輕羅,讓她與你命定,你以為你還有命回姬家?”
地上瞧着是個小頭目的,長得還挺周正,一臉厭惡地沖姬塵影啐了一口,“你還癡心妄想能娶輕羅,做姬家主人呢?”
喲。
我這可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這人口中的“命定”我是懂一些的,是妖族的伎倆,取兩方血液畫一道陣法,布陣以妖血之力将這兩人的命運緊緊綁在一起,同生共死。
一方死,則另一方便不能獨活,是情深至極又極其霸道的陣法。
一般沒有妖族會與凡人綁下血契,将漫長的生命卡死在短暫的幾十年裏,兩方都是凡人的,需得尋妖族幫忙,妖人自古不兩立,更是聞所未聞。
“說!你将那獨目琉璃珠藏在何處了?”
獨目琉璃珠?
我一愣:這不是說雲家的那顆玉珠子嗎?
當年爹娘被殺害時,我孤立無援,在上玄機山前曾去看過一次,那珠子仍舊在荒山密室中,我将爹娘的遺物也一同放在那裏了。
八年裏我從未下過山,想着大仇得報後才有臉去見他們的衣冠冢,不承想竟是再也沒機會去了。
做鬼三年我也曾試圖去過那密室,可是那處設有開光法器,我一厲鬼無法接近,只是想來開光之物未被破壞,珠子應該還在才是。
姬塵影看着那人,淡淡的語氣說道:“我沒有。”
“你胡說!”另一人說道,“三年前雲家被屠盡滿門,你一聽聞便趕着去了雲州城,你素來與雲家無親無故,為何而去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是奇了,三年前,在我屠殺雲奕等人時,姬塵影來過,他是來找獨目琉璃珠的?還是另有什麽目的?是何時到的?在我死前還是死後?
如若是為了那破珠子,倒也說得通。只是我在閻羅殿見了那日我厮殺時的場景,當日不曾注意到的,有幾個“雲家人”使的是姬塵影在演武場上的功法。
我與地上的幾個人都等着他回答,可他又不回答,只搖搖頭,避重就輕:“再說一次,我沒有,不要再糾纏了。”
“若不是你拿了,衆家在雲家怎會空手而歸?現在雲家被滅滿門,除了你,誰還知曉當日的情景?”
除了當日趕去的姬塵影,雲家人可都被我殺盡了。
我想知道的,姬塵影也許知道。
想到這兒,我腳步微移,咳嗽了兩聲,從石頭後走了出去。
地上的人看我都有些驚訝,唯獨姬塵影,只擡眼淡淡看了看我,眼裏波瀾不驚,放佛早就知道我在偷聽。
奇怪奇怪,這小子怎麽總是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模樣?
“什麽人?!”
我微微一笑,“小人物小人物,不足挂齒。”穿過地上躺着的七七八八,來到姬塵影身邊,“大哥久等了,小弟沒來遲吧?”
他轉眼淡漠地看我,并未答話。
也好,這種時候不言不語反而更加有氣勢,我繼續笑得狗腿子:“大哥,小弟們都在山下等着呢,你老這兒處理完了,不如回去歇着吧?”
我說完,餘光看到地上的人面面相觑,臉色不善。
姬塵影與我對視,他眼裏沒有疑惑,更像是看戲一樣,只是不帶一絲笑意。
“走!”
“姬塵影,你給老子等着!總有一日,老子要将你趕出東海城!”
那一行人還不如姬塵影一個,紛紛撿起地上散落的兵刃,相互攙扶,一邊叫嚣一邊從洞口離去。
瞧這叫嚣的勁兒,怕是姬塵影留手太多次,叫他們有恃無恐了。
我轉過頭,正欲繼續拍馬屁,卻見姬塵影收了劍也要從我身邊走了。
我忙叫住他,想問問他當年去了雲州城,都看到了什麽,誰知我手剛一碰到他肩膀,還沒發力呢,便被他抓住了手腕,整個人被拎起來,在空中翻了個個兒,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喲……”我給忘了,這身體是裴毅的,反應不及。
本想着姬塵影不說就揍他一頓,揍一頓可就什麽都說了,鬼生三年,這法子我屢試不爽。
可這……
“哎哎哎!大哥大哥,留步留步!”我強忍着疼從地上爬起來,攔在他面前,“大哥,小弟名叫裴毅,字行簡,大哥就管我叫裴行簡吧。小弟家……家在無塵峰,無塵峰裴家。”
管這裴毅是否和裴家有沒有幹系,我能想起裴家在無塵峰就不錯了,想來姬塵影也不會特意去調查我這樣的無名小卒,若真的查了沒有我這樣的人,也無妨,我還有別的悲慘身世等着他。
他這次看都沒看我一眼,置若罔聞,繞了我身旁繼續走。
“大哥!小弟見過大哥您在演武場上的風姿,心生敬佩,想要做大哥的小弟,還望大哥能罩着小弟!”
他還是不留步,眼見着就要走出山洞了。
“實不相瞞,小弟在玄門派過得凄慘,實力又不濟,方才您老也瞧見了,我那身子骨弱不禁風……常遭受玄門派弟子的欺辱,連新入門的外門師弟妹都可以随意使喚小弟,小弟不|堪淩|辱,如若大哥能罩着小弟一二,洗衣服做飯撒掃,小弟便全包了!”
我這番陳情就差聲淚俱下了,說得我自己都要信了,估摸着是演得好,姬塵影停住了腳步。
“玄門派?”
我一愣。因裴毅不參加試武,出門又急,便未穿門派衣物出來,他看不出也正常。
“你說你是玄門派弟子?”
原來不是因我演得好。也罷,不管怎樣,總算抓住他感興趣的地方了。
“是的,小弟是玄門派弟子。”我低着頭偷偷瞧了他一眼,他背對着我,轉了臉,我只看到他的側臉,一瞬間似乎有些落寞,轉瞬即逝。
“玄門派……”
我不知他為何對我師門如此介懷,也許是因師尊名氣,便高看兩眼?
誰知他下一句問我:“你在玄門派裏,可認識一個叫雲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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