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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騙人的,郭鍋之前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自己完成了所有要求,讓船上每一個人都吃到開心吃到飽,甚至不惜開小竈讓最後兩個不愛吃魚的人也達到标準線,可現在看來,這個變-态當時與自己訂下那樣的約定,可能僅僅是因為好玩。
郭鍋身為網文愛好者,熟知各種套路,知道總有些反派就享受這種蝼蟻在鼓掌間掙紮的優越感。面前這個血鈎子在《血月領主》這本書裏,就是一個小反派。
他沒什麽排面,在故事一開頭,他就在書裏最大的變-态——男主的拳打腳踢之下下線了。若不是剛剛在食堂裏他那句有點反派感的宣言“用血鈎子把你切碎了,再扔進海裏喂魚”,郭鍋都差點沒想起來他是誰。
可是現在……這血鈎子還活得好好的,說明這裏的世界,甚至還沒到書中劇情線開始的時間點。
他想,果然反派做人不能太浪,否則很快就會遇到上天派來收你的主角。
“……為什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還是不害怕?也絲毫不生氣?”
只是眨眼的功夫,血鈎子的聲音就已經從另一個位置傳來,他就像一只摸不準動向的夜影鬼魂,“我從來沒見過和你一樣的人……這麽淡然平靜,連讓你臉上多一點焦慮的表情,都是如此的困難。”
郭鍋心想這是你沒經驗,故事裏眯着眼笑的從來都不生氣的,通常都是最可怕的。
會咬人的狗不叫,能殺人的刀,也不會在黑夜裏亮出寒芒。
那個聲音波動愈發明顯,竭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為什麽你明明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會有這樣沉穩淡定的氣度……我看不懂你,完全看不透,但這卻讓我……更興奮了。”
黑暗中聲音從高處響起,“來,我給你光,來看看我。”
終于房間中的大燈了起來,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驅散。
“本來是想殺你的,誰叫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血鈎子說着話,從一個巨大的機械齒輪上跳了下來,他逐漸靠近郭鍋,眼神中透露出狂熱的神色,“可是我現在發現,就算暴露了我的秘密又怎樣?大不了就把整船的人通通都殺光。因為你這麽有趣可愛,叫我怎麽舍得殺你?你要好好的活着陪我玩兒啊。”
郭鍋确實沒生氣,他用關愛睿智的眼光看着眼前這個腦回路清奇的變-态,既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就不如不說話,以免被拉入精神病人的思維領域。
這個變-态在帶上假發帽子、穿上海盜船長的衣服後,原本挺拔的氣質,被他生生演出了中年猥瑣的油膩感,讓郭鍋實在沒有任何直視他超過三秒的欲望。
他轉頭看着面前小山一樣巨大的機械和其外露的齒輪裝置,心想剛剛房間裏的黑影,原來就是它。
《血月領主》的世界觀和時代都是虛構的,明明是類西歐世界的設定,但常見的什麽魔法精靈傭兵這一類幻想非現實元素,這裏通通全沒有。在伊麗莎白時代的背景設定下,人類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各方利益攸關者都在用汗和血争奪着自己的話語權。
而面前這個引着“佐特工坊出産”的海水淨化裝置,其科技完成度甚至直追維多利亞時代。在這個書中的世界裏,各種年代的文化特性拼接并存,呈現一種淩亂的審美,總而言之就是別問,問就是架空賽高。
就在郭鍋觀察着精密咬合運轉的齒輪工作時,血鈎子卻自己說了下去,“這是你今天在廚房裏感興趣的那臺淨水器,既然注意到你對它有感興趣,帶你下來看看他,這是給你的獎勵。”
“請暫時活下去,我還想吃你做的火鍋。”
郭鍋面上微笑,心中呵呵。
他這漫長一生中,見過不知多少想把他強留下來做自己私人廚師的人,可是到了現在,還沒有一個人成功過。
“不僅想吃飯,還想吃你......你皮膚好白好嫩,笑起來很軟,味道真好。”變-态将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帶着氣聲的沙啞,似乎那呼出的帶着腐敗味道的氣息,都撲到了郭鍋的皮膚上。
可郭鍋一點都不慌,光說不練假把式,有本事你就吃,敢吃他就敢當場大變火鍋,硌掉你一排牙。
“之前以為你會是個死人,所以沒問過你的名字,乖乖的小兔子,我現在想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郭鍋禮貌微笑,“我的名字有點長,在我們家鄉,那是一個飽含祝福的詞語。”
血鈎子多了點興趣,“說說看。”
“我叫——憨太退散。”郭鍋雙手合十,自己也念了一遍,“沒事多念念,誰叫我也不怎麽擅長對付這個品種。”
後來是格倫到淨水機械室的例行檢查,才正好給了郭鍋一個離開這裏的機會。變-态似乎與格倫有什麽話要單獨交代,所以并沒有強留郭鍋。
郭鍋一離開這房間,便直奔上一層的廚房。
他看了一下廚房,裏面基本還保持着他們剛剛離開時的原貌,顯然格倫還沒來得及收拾。
見此時時機正好,郭鍋找出了一個幹淨的小玻璃罐,在裏面放入今天處理後棄置在一邊不用的魚肝,然後倒了些威士忌進去,把裏面的魚塊用酒保存了起來。
他将這瓶酒煙魚幹放到了大大方方放入了櫥櫃,即使是格倫回來發現,他也可以給出堂而皇之的解釋。
而就在廚房之下的淡水淨化間中,變-态男人恢複了自己原本的聲線,與格倫一一交代道,“這個人,他恐怕是我遇到過的……一個非常可怕的人,在他身上,我聞到了同類的氣息。”
格倫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完全無法贊同,“怎麽會?他脾氣多好呀,人溫柔又耐看,那麽小小的一只,看起來哪裏像兇神惡煞的樣子?”
變-态男人眼中的貪婪執着愈發深重,“你還太小,不懂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在遇到令常人恐懼絕望的事時,依然能輕松保持不慌不忙,這樣雲淡風輕的穩,并積極從絕境中找出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而他們心态這樣好的原因,不是因為天生溫柔,而是因為是他們曾經從更艱難的地方走過來,才不把眼前的這點困境放在眼裏。”
格倫似懂非懂,依然不能完全理解頭兒的話。
“我越來越好奇了,他這個年紀,到底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才變成今天這幅模樣……還有從今天開始,你給我把人看住了,我得了空,也會親自去觀察他。”
血鈎子停了一下,用力攥緊自己的指關節壓抑激動喜悅,“我的判斷不會錯,他絕對是我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深不可測的人。”
格倫回去廚房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郭鍋熱好了湯正在等他一起吃這遲來的晚飯,很溫和的叫他一起去用餐。
他心裏想着自己頭兒說的話,但是對郭鍋心中豎起的那些防備,很快在朝夕相處的談笑中化為烏有。
在一衆彪形大漢的海盜中,郭鍋這樣可愛清爽的模樣,簡直就像船裏唯一的光,格倫每天與郭鍋同行同住,一點點生出情不自禁想保護他的沖動,至于頭兒的叮囑,他不以為然。
三天後的一天,格倫與郭鍋照例在廚房中處理海魚,郭鍋打開裝魚的魚婁,看裏面還在蹦跳的魚,別有意味的笑了起來,“……鲷魚啊。”
這兩天中格倫跟郭鍋學了很多,聞言點頭:“對,今天捕到了很多鲷魚。鲷魚魚肉肥嫩鮮美,是在這片海域能捕到的口感最好的魚類了。”
郭鍋看起來今日的興致比前兩日都高,他點了點頭,“今天,我就教你一個新做法,這兩天我一直在用酒泡着的魚肝,加上今天的量應該夠了,正好可以做船上的魚肝醬料,這個味道還不錯。”
格倫一聽到有新鮮的吃法,自然是唯他是命,當即就跑上去申請威士忌去了。
他們用魚肝醬烤制的魚肉,果然受到了廣泛好評,鲷魚的魚肝在泡過酒腌制後,口感變得細膩綿滑,還帶着濃厚的酒香,如此澆在新鮮的魚身上,味道便變得十分濃厚。
食堂裏的海盜們将他們做的魚全部吃了個幹幹淨淨,交口稱贊不已。這其中,包括着這一連幾日第一時間感到食堂,吃上新鮮熱乎飯的假船長血鈎子,如今人人都知道,船長是這個小個子廚師的忠實粉絲。
格倫本來如往常一樣,正等着衆人吃完後收盤子,郭鍋卻突然拉住了他,“你跟我去廚房,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格倫不疑有他,以為郭鍋又有了什麽新鮮的任務,颠颠的跟着他進了廚房。
一進了廚房,郭鍋就關上了門,他轉頭望向一無所知的格倫,眼睛微微眯起來笑,“整個船上,果然還是你最讨人喜歡了。”
格倫臉騰的紅了起來,手抓着衣角,“你……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因為你是個好孩子,有機會別跟着你那變-态的頭兒一起當海盜了,做點安穩的營生。”
呼吸急促的格倫,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反而和郭鍋洩露了關于血鈎子的信息,“他……不是海盜,只是有時候會突然想現在這樣玩,跑到別處去過另一個人截然不同的生活,他覺這樣刺激好玩。頭兒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他無論做什麽、學什麽都快得可怕。”
“嗯。”郭鍋心不在焉的回答,“今天做了這麽多魚肝醬煎魚肉,我們卻一口都還沒吃啊。”
“啊,你是不是餓了,所以才拉着我先回了廚房?”,格倫恍然大悟道,“你休息着,我這就給你做……”
他話沒說完,就看着郭鍋當着他的面,将最後剩下的那一點魚肝醬,連同魚肉一起倒進了垃圾桶。
格倫終于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了,“你在做什麽?”
郭鍋慢慢開口,格倫注意到,他此時說話的強調和往常都有一點微妙的不同,仿佛帶着一點點危險和狡黠,“以後記住了,海裏鲷魚雖然好吃,但其中有一種叫‘叉牙鲷’,是不能随便吃的。若是分辨不出它的差異,就記住,以後鲷魚的魚頭和魚肝都別碰,吃了說不定會有神秘的效果。”
“因為我不想殺人,所以才刻意多待了幾天”,郭鍋神色十分平淡,而格倫看着他此時的神情,終于後知後覺一閃而過了頭兒幾日前對他的囑咐——這個人其實非常可怕,千萬要小心應對。
郭鍋笑容多了幾分真摯的意味,開口的話卻是:“格倫,永別了。留下你一個好孩子,帶着這一船人好好活下去吧。”
格倫将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看着站在幾步之外的郭鍋,驚疑不定道:“你到底做了什......!”
他話還沒說完,後腦就被一個重物擊中。直到他陷入昏迷前都還不能理解,為什麽廚房裏只有他和郭鍋兩個人,郭鍋還離自己還挺遠的,自己的後腦勺怎麽就被人打了?
明明在兩米外的郭鍋将懸在空中的手放了下來,只見一只剛剛被郭鍋控制着飛起來的煮鍋,在失去支撐後從空中重重掉落下來。
在确定格倫失去意識後,郭鍋将鍋仔細的放回了竈臺上,這才提了一盞燈,拉開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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