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張興國和鄭楚華怎麽去猜, 都沒能猜到祖奶奶的身份。

就一個跟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居然比外公輩分還在,他們還得叫祖奶奶?

“嗯, 我算是旁支的親戚, 跟呂師傅的師父有些像,林師傅他們認出我來。若不是他們跟我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的。”

廖清歡一本正經的解釋, 這是下午串好的詞。不然他們這麽尊敬她,實在是說不過去。

“楚華我以前也跟你說過的, 我師父家裏世代經營酒樓。家裏只會留一個人繼承酒樓,其他人都會出去另謀出路。中間有太多代傳下來了, 若不是廖師傅跟我師父長得有點像,我也認不出來。”

呂鍋樂呵呵的笑着,至少面上看不出端倪。

但鄭楚華卻深深的看了眼廖清歡和自己外公,旁邊的張興國信了, 可他卻實在是不信。

沒別的原因, 因為他外公有一個珍藏的小夾子, 就連他都不讓看的夾子。但有一次他無意間打開了,裏面放着幾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穿着各種旗袍, 長得非常漂亮的女人。而他外公也經常跟他說, 他師父非常漂亮,最愛穿旗袍了。

這麽一聯系, 不難猜出他外公珍藏照片裏的女人,就是他師父。

但這位廖師傅,不是他眼睛不好,實在是跟那位漂亮的旗袍女人有些搭不上邊, 頂多就是走路還有舉止動作确實是很優雅。

但外公會這麽解釋,還把對方擺在那麽高的地位上,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只是思考片刻,便幹脆的喊了一句。

“祖奶奶。”

張興國也笑眯眯的跟着喊一聲,“祖奶奶。我就說怎麽當初一看見廖師傅就覺得面善呢,原來咱們還有這層關系啊,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雖說是下午商量好了她身份的安排,但咋一下被兩個同年齡的喊祖奶奶,廖清歡稍微糾結了一下,就落落大方的一點頭。

“嗯,确實是一家人,楚華是你外孫,那這位是?”

這倆人經常來飯店吃飯,看着就是關系玩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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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華一直玩到大的朋友,您叫興國就行了。”呂鍋簡單的介紹了一句。

“哦,興國啊。這倆孩子經常來飯店吃飯,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們等等我,我去拿點東西。”

廖清歡琢磨着自己身上也沒什麽東西,這可是徒弟的孫子,很小的晚輩了,想着該去拿點東西給這兩孩子。

長輩的身份擺在這嘛,不能太小氣了。

她進了自己住的屋子,鄭楚華和張興國也坐了下來。

呂鍋笑眯眯的看着倆孩子,“你們經常在這吃飯,祖奶奶都還好吧?我看她身體好像一般般。”

他是在主席身邊做飯的,主席近幾年身體不大好,他會做藥膳調理,也會跟醫生溝通該怎麽食補。所以大概是能看出來一點點的,師父看着是胖,但這種胖卻胖得不健康,臉色是不錯,但唇色卻有些發白。

師父也沒怎麽跟他們說自己的情況,只說自己就打個盹的功夫,然後就到了這邊,知道這個身份是三等廚師,正好又是自己家酒樓,就過來幹活了。

但這身體總是有家人的吧?卻沒有聽師父提起來。

見外公居然這麽關心這位祖奶奶,鄭楚華心裏有點酸溜溜的。旁邊的大嘴巴張興國倒是來了精神,興致勃勃的跟呂鍋講了起來。

“之前撞到過兩次,一次是祖奶奶的爸爸,嘿,這輩分就高了,相當于祖宗了。對祖奶奶很不好,讓祖奶奶回去道歉什麽的,祖奶奶把人罵走了。然後就是祖奶奶有個後媽,後媽還生了個弟弟妹妹,這三個人來找過祖奶奶麻煩,看着就很讨厭的幾個人。但是被飯店新來的服務員陸同志給教訓了一頓,還挺解氣的。不過這畢竟都是祖奶奶的家人,咱們沒法管。”

祖奶奶是長輩,那她的爸爸和後媽更是長輩,就算知道了那些人對祖奶奶不好,他們也不好去管。

呂鍋聽着張興國說的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這表情鄭楚華看得分明,越發的确定廖師傅的身份肯定不像祖奶奶那麽簡單。

廖清歡拿着兩個小盒子走出來,然後遞給張興國和鄭楚華。

“也沒別的東西給,就這兩個吧,你們一人一個,現在雖然比不上手表那些東西珍貴,但也是祖上留下來的,收藏價值很高。”

張興國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塊精致的羊脂白玉,看起來确實不是一般的玉。

“好看,以前是不是用來挂在腰間的?”

他一探腦袋,鄭楚華那塊跟他的一樣。

“對,也收了這麽多年,用不上,就給你們當個見面禮。”

底下那麽多金銀珠寶,在這個時期也用不上,就算拿去換錢都換不了多少。要真拿出去吧,沒準別人還要起疑心。不過那些珠寶大多數都是主上傳下來,價值還是很高的,只是這個特殊時期不認那些價值而已。

她也沒別的東西可以給,三等廚師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十來塊,外帶幾張票子而已。拿也拿不出手,幹脆就掏兩個祖傳的玉佩,沒準以後這價值就起來了呢!

鄭楚華和張興國自己家就是草根起來的,雖然現在地位不錯,但草根起家的,家裏确實沒有什麽好東西。再加上這些年又一直在宣揚什麽勤勞簡樸,拒絕奢侈作風,作為他們這樣的家庭,更要響應號召。所以工廠那些工人都能有自行車,他們卻沒有。甚至手上的手表,也是因為要看時間,才一人買了塊。

但家裏沒好東西,不代表不認識這種好東西。玉佩看似也沒什麽稀奇的,但這成色就很不一般,又是祖傳下來的,那肯定不是什麽普通東西。

所以鄭楚華拿到手裏還有點燙手,看了眼自己外公,有心說不要的。

呂鍋作為大徒弟,在酒樓做了那麽多年,自然知道廖家的家底如何,雖然不知道師父這些東西從哪掏出來的。但這年月最亂的時候,但凡是以前有點家底的人,都會把家裏收藏下來的東西藏起來。有埋到地裏的,有藏在牆裏的。當初師父走的時候,還給他們師兄弟幾個不少銀元和大金條,只是後來鬧饑荒,又長途跋涉的,這些東西幾乎都花掉了。

那會師父手上戴的镯子項鏈什麽的,都是祖傳下來的,他還見着有好些太太看到那些首飾的時候眼睛都直了,羨慕得不得了。

就算是海城很有錢的太太都比不得師父的首飾多呢!

“拿着吧,祖奶奶的心意。”呂鍋讓鄭楚華收起來,給孩子的見面禮,應該的。

既然都這麽說了,鄭楚華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起來。

廖清歡松了口氣,冷不丁做了奶奶,她也不習慣。

“你們幾個就在這聊聊,我去廚房炒菜。”

呂鍋下意識的就要站起來,“讓我去吧!”

以前這活可不是師父幹的,得他們徒弟來做,廖清歡直接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去,“得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炒得動大鍋菜嗎?我來就行了,廚房裏那麽多幫忙的,還能累着我?”

說完,她拍拍手就進了廚房。

一整個下午劉紅星都沒敢到後院去,中午那林師傅把他折騰得夠嗆,他怕被惦記上,一下午都悶頭做事。

“師父,您來啦!”

劉紅星傻不愣登的湊上前,見師父挽起了袖子,趕緊說道:“那孫師傅做的是黃魚鲞,看到咱們廊下有黃魚,就拿了十來個做菜,還有腰果蝦仁。張師傅做的幹菜焖肉和雪菜百葉。還有那林師傅的二徒弟劉師傅做的是炸響鈴兒蘿蔔絲鲫魚湯。

“喲,做這麽多呢?”做這麽多,她都不需要做什麽了。

“可不是,這些人還不讓我幫忙,讓我歇着去。”

劉紅星指了指廚房熱火朝天的景象,中午飯過後就這樣了,這些人幹得可帶勁了,完全把和平飯店當成了自己做事的飯店,還讓他休息休息。大家都是幹活的,為啥他要休息啊,好不容易搶了個剝毛豆的活,愣是坐小板凳上剝了一下午。

“前兩天你是不是拿了一袋松仁回來?現在把松仁弄一些出來,我就做一道松仁雞咱們自己吃的,。”

廖清歡記得有一袋松仁是沒有用的,中午還有只雞只用了雞油,雞肉還留着呢,正好做道菜一起吃。

“再去缸裏拿一些鹹菜,我們做豬肉鹹菜包子,晚上當主食來供應。”

一聲令下,劉紅星屁颠颠去忙活,人多,用水也快,陸長纓又去後面提水進來倒入廚房的水缸裏。

廖清歡看到陸長纓就想到他說自己可愛什麽的,搞得她有那麽點點不自在。

這會看到人提水,就幹脆轉過身,假裝揉面揉得很認真。

陸長纓視線落在他身上,稍微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挑水。

包子得先做,廖清歡揉面一把好手,在劉紅星手裏不怎麽聽話的面粉,到她手裏就聽話得不行。今天的包子她除了面粉之外,還加一些玉米粉。這樣揉出來面是淺黃色的,還有玉米的香味。

面粉放到一旁去醒,接着又把鹹菜切得細細的,豬肉同樣剁得細,然後加入調料攪拌,再放入鹹菜一同攪拌。

廖清歡做的鹹菜沒有那麽鹹得,跟沒加鹽的豬肉混合鹹味正好。

她做菜的時候孫林和張文躍幾個人一直往這邊看,尤其是林碗安排過來的二徒弟劉軍。

中午沈曉明回去的時候怒氣沖沖,脾氣大得不行,聽說還被師父罰幹一年的學徒。平時他就不怎麽喜歡沈曉明的脾氣,不就是師父的小舅子嘛,犯得着那麽能耐?現在對方因為另一個飯店的師傅被自己的師父罰了,他一方向在心裏覺得解氣,一方面又對廖清歡充滿了好奇。

他來的時候也沒跟人說兩句話,問張師兄和孫師兄,這倆也只是告訴他好好幹活,不要惹廖師傅就行了。

人就是這樣,你越不說,他就越好奇。更何況他還聽張師兄他們說廖師傅做菜非常好,但怎麽個好法,他不清楚。

見人做包子,他就時不時看一眼,也沒覺得哪裏稀奇的,也就普通做個包子嘛!

但他性格比沈曉明要沉得住氣,就一邊做自己的菜,一邊盯着。

盯着盯着,他就發現了不對。這廖師傅做的包子,也太好看了點,那一圈圈的小褶子,跟花瓣似的在包子上面旋開。

其實包子做得好看挺正常的,但做得這麽好看的,他還沒見過。另外就是這包子大小,好像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大的,至少他看着是這樣的。

那這就說明,廖師傅包的包子,從面劑子到擀皮再到放入包子裏的餡料,都是相同大和相同多的,不然做不出像這種如同複刻般的包子。

這不可能吧,他盯着那些包子,內心得震撼旁人都不知道。

有誰做包子能做到這個程度呢?這可不是模具,而是手做的。但這手做的,卻跟模具沒什麽差別。

他有些懵的做着自己的菜,直到廖清歡做的第一籠包子蒸好了拿出來,他眼珠子都快瞪脫眶了。

做過包子的都知道,一般人做包子,包子膨脹變大後,總會有大小差距的,做得不好的,裏面的餡料還會溢出來。

但這位廖師傅做的包子,個頂個的圓潤飽滿,看起來蒸之前沒什麽變化,褶子還是那麽漂亮,只是大了好幾倍而已。這些蒸出來的包子,都像卡着量尺做出來的包子一樣,還是一模一樣的。

一蒸籠放在一起,每個都長一樣,眼睛都看花了。

這一蒸籠包子先蒸出來分給了他們,說是大家辛苦了,先吃個包子墊墊肚子。

劉軍自然也拿到了一個,先在手裏端詳了下,包子加了玉米面,表皮是淺黃色的,還有玉米的甜香味。再撕開面皮,裏面的豬肉鹹菜就冒着晶瑩得油花,帶着轟然撲鼻的香味,誘惑得他鍋裏的菜都忘了,一低頭猛的咬了一口。

這腌制的鹹菜和豬肉混合,和新鮮菜比起來,別有一番滋味。鹹菜的味道更開胃一些,沒吃之前就口舌生津。裏面的餡料鹹淡正好,帶着香甜松軟的面皮一起,很難控制住自己不接着再來一口。

這餡料少了份新鮮菜會有的汁水,可那鹹菜得味道鹹香可口,又是新鮮菜比不了的。

他三兩口就吃完了,看看其他人,吃完了一個都挺悵然的,顯然是想再來一個。但只有第一籠是給他們的,後面的包子得蒸出來給客人們。

劉軍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一抿唇,很認真的開始想一個問題。

如果他拜這位廖師傅為師的話,不知道師父會不會打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廖清歡:小碗你聽我說,是你徒弟自己動的心思,跟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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